第572章：存人失地
有这些流民带头，小镇中越来越多的流民成群结队地离开了小镇，不到两个时辰，小镇中就变的空荡荡地，除了留下一些废弃的窝棚和几十具已经变的冰冷的尸体外，再无他物。
田旺任由战马在小镇的街道上走着，看着空无一人的小镇，和远处那长龙般的流民队伍，田旺眼角泛着泪花，但嘴角却挂着笑容。
萧铭回到落日关之后没多久，一道道的命令就从统帅府议事厅中传出，而带着命令的信使骑兵也急速出发。
落日关中马蹄声不断，几路催马疾驰的信使骑兵冲出城门，分别奔向西原府、北原府，另外一路方向却截然相反，消失在茫茫的蛮族荒原之上。
随着落日关统帅府一道道命令的发出，整个隶属落日关势力的后勤体系开始运转起来。
虽然这个后勤体系的链条已经薄弱到只要稍稍发力就会有断裂的危机，但是链条上的各个环节依旧勉励维持着它的运转。
暮云作为庞大的落日关后勤体系的运转中枢，脸上的愁容已经郁积到无法化开的地步。
统帅府的书房中，除了暮云之外，还有梅林和杨金两人，他们同样面带忧虑，他们很清楚在如今的情势下大规模地救济流民意味着什么。
他们的心中都隐隐地有些担忧，即将到来的流民潮很可能会给落日关带来不可预知的灾难。
与三人不同，刚刚力排众议发布命令的萧铭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拿着杨金刚刚送来的守备军各营的训练情况，神情专注，看到满意的地方还时不时地微微点点头。书房内的气氛沉闷而压抑，就连非常轻微的呼吸声都能听到。
屋外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凤儿端着一个木制的托盘走了进来，她的到来将屋内有些凝滞的气氛打破。
凤儿自从跟随萧铭从草原回来之后就住在统帅府中，萧铭一直觉让一个女人待在危机四伏的荒原上不合适。
可是凤儿从小就跟随父亲离开了大山，她对祖族的记忆已经非常的模糊了，几乎是另外一个陌生的环境，因此她暂时还不打算返回山里。
这段时间，萧铭只得让凤儿住在统帅府中，等待合适的时机再将凤儿送回族内。
起先，萧铭本来还担心凤儿的到来会在守备军中什么风言风语，甚至会影响到凤儿，可是一段时间之后，不但没有什么非议，甚至众人都认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般。
于是凤儿就在统帅府中安心住了下来，平时照顾一下布萨长老和萧铭的日常生活。闲暇之余，萧铭还时不时指点一下她的刀技。
凤儿进来之后，给四人换上新煮的热茶，知道他们在商谈一些重要的事情，并没有打搅，做完自己的事情之后安静地离开了。
屋内再次陷入了安静之中，不过沉闷的气氛已经打破，年纪最长的梅林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后，看了看满脸阴郁的暮云，轻声说道:“暮云大人，消息一旦传出去，短则五日，长则十日，流民就会涌向落日关。
按照大人此前的探查，通原府几乎让胡人洗劫为一片白地，这样看来，即便是有西原府分流一部分，抵达落日关的人数也不会太少。”
暮云没有说话，只是头微微点了一下，双眉纠结在一起，沉思着解决办法。
杨金看到暮云没有接话，轻叹一声，说道:“必须要加强落雁峡寨墙的防守，成千上万的流民抵达，万一发生骚乱，后果不堪设想。
落雁峡是我们落日关的第一道屏障，万万不容有失。我建议，依托壕沟将流民隔绝在寨墙之外，不许流民靠近寨墙。”
萧铭将刚刚看完的训练情况放在身边的几案之上，眼神从三人的脸上扫过，对于是否救济流民这件事，萧铭同样有些举棋不定。
他比任何人清楚落日关的后勤情况，这也是他决定前往通原府实地查看情况的原因。
他的心里隐隐期盼，希望通原府的情况不会太糟，也许胡人也仅仅是洗劫了部分村镇和县府，可是当他看到三岔镇的那一幕时，他的希望完全被打破。
通原府的情况甚至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在三岔镇外，萧铭已经下定决心，不惜一切代价救济流民。
当他回到落日关之后，一口气下达了数条命令，心里反而突然一下子轻松了许多，没有了此前的那种压抑，
一直摇摆不定的心在这一刻变的坚定起来，仿佛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萧铭的目光望向窗外，快要接近午时，阳光洒满了整个院落，但是他的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温度，脑海中那些流民凄惨的身影依旧无法挥去。
突然一句伟人说过的话涌上心头，让他的心更加的坚定，不由自主地低声呢喃出来:“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屋内非常的安静，即使萧铭自言自语的声音并不大，其他三人也都听的非常了的清楚。
梅林先是一愣，随后皱眉沉思起来，而暮云和杨金也同样在思索萧铭说这句话的深意。
梅林的沉思并没有持续多久，仿佛突然想通了什么似的，狠狠地在拍了一下自己的腿，随后拿起茶杯，一口将大半杯茶水喝干。
神情有些激动地说道:“大人谋略超群，梅林佩服，要不是大人出言点拨，恐怕我们都还在浑浑噩噩之间徘徊呢!”
萧铭有些诧异地看着梅林，看梅林的表现，应该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或者想出了什么解决目前囧况的办法。
刚想发问，却见梅林有些神情振奋地继续说道:“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精辟之极啊！”
随后看向依旧有些迷茫的暮云和杨金说道“我们都错了，都错了，真是鼠目寸光啊！”
暮云见梅林有些口不择言，出言打断道:“梅先生，还请为我等解惑。”
梅林见暮云面色不愉，也意识到他刚才说的话有多不妥，不由有所歉意地说道:“暮大人见谅，梅某自诩有些才智，可是今日……”
说到这里，看向萧铭后，长叹一声后道:“与大人一比，云泥之别啊！”
萧铭也有些不解，刚才脱口说出那位伟人的名言，心中也一直在思考着流民潮的问题，没想到这句名言就让梅林有如此大的反应。
萧铭也很好奇梅林想到了什么，于是问道:“梅先生请直言。”
梅林有些失落地摇摇头，笑道:“经大人点拨，我能想到的也仅仅是一鳞半爪而已，恐怕不及大人谋划的十之一二。既然大人有令，我就献丑了，算是抛砖引玉吧。”
萧铭点点头，暮云也被梅林勾起了兴趣，催促道:“梅先生不必过谦了。”
梅林微微点点头，略一思虑，说道:“此事还得从流民潮说起，我们都在为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流民潮绞尽脑汁的时候，大人却已经清楚地剖析处“人和地”的关系，从而总结出了至理之言: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梅林说道此处，看向萧铭，满脸的敬佩之意。
萧铭却在梅林的目光下，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子。
梅林继续说道“我们都认为，流民潮会对我们落日关体系造成巨大的冲击和灾难，特别是我们的后勤压力。
这些我想大人要比我们任何人都清楚，看的更加的透彻，但是有一点我们却都没有发现，或者说我们都没有认识到。”
“那是什么？”杨金也没有想明白梅林所说的，不由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