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踏青节的前夜
南国的孟春,最易尤忆先人梦。
夜晚,未央人静之夕,小镇上已华灯熄灭。更夫也是早早的回了家。
在一个巷深口的宅院中,屋里头还有些烛光暗淡,似是一点萤火虫一样的还在微光不灭。
院中的一个木堆三角架上,小簸箕里还有些晾晒的草药盛放在那。院中的主人也没有顾及草药会被夜晚的露水打湿否,只道明日无雨还是要接着晒的,自然不必多事。
屋内一个埋首在案桌上的少年正在翻看着一本药材大纲,老旧黄页面的书被他已翻得快要脱线了。到手就是本老旧有残缺章节的书,但少年也自是珍惜万分的。
夜风凉凉还带着一丝白日的暖意袭上了挑灯夜读的人,摧垮了他最后一丝意志。
少年闭合好书后,起身揉了下沉重的眼皮。倒头裹被,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少年就是这个院子的主人,名公定安。可以说得上是家里无亲,他那现还在世的叔叔又是常年在外寻机缘的,能给予他的帮助自是很少。一切的谋生都只能自力更生。
而在每年的早春、仲春时节,少年都会梦到他的爷爷的。
而今晚的梦中却没有。
梦中的少年孤身走在了一片森林之中。他无感迷路害怕,只道;这只是梦。
在探寻出路的时候,他走入进了一个山洞里。
洞中广阔无比,凌厉的阴气很重,连回响的风声也是如此。
一个石墩圆台的上面悬空吊着一副桢楠棺木,四周的阴暗角落处似有蛇虫蜈蚣在爬行一般。
少年只觉可怕,他不只一次梦到过这个场景,但是每次他都不愿意进山洞,但是每次又在寻路中就又会碰到这个山洞口,无论怎样他都绕不过这个山洞。而一到山洞口就会被一种莫名的吸力给吸入到洞中。
逃也逃不了,出也出不去。
而且洞中似乎还有个守墓怪物,它长着一个人面狗头,身子又是一个雌狮身体。每一次它都会追着他咬,似乎是要消灭进洞的人。
怪物也似是一个紧瘪的皮骨架身子,让公定安不明白的是,怪物是靠什么过活的。
就在他小心翼翼地蹑手蹑脚的在走向那架悬浮的棺木时候,一双红眼睛在黑暗处盯着了他。发光一般的红眼从黑暗中直扑而出,少年又只得一跑。跑着跑着那怪物就要扑到他了,它那发狂的眼睛甚是可怕,好似不惧一切一样,极具攻击性。
没有人能单独直面那双眼睛,因为它会摄人心魄一样,自觉害怕的同时身体还会慢慢麻痹。
好在这只是梦!
公定安便被惊醒了过来,起身喝了口水后又接着睡了起来。
他还很头昏脑涨。
少年又进入了梦乡,这次他是在一个春日的傍晚,梦中的清醒程度不亚于他在现实中的感触,因为他还能想起今日白天的事,一点也没有被限制思维。他还听到了山林间的虫鸟叫声,和街上的贩夫叫卖声,让他似感恬静。
站立在院中的时候,他家门口有一个路人走过,公定安看见后,追出了门去。一个扎着马尾小辫子的姑娘,在向他招手。少年认识他,她叫张慧慧。少年也曾在梦中不少次梦到过她。
“定安哥,我下次再送你手帕。你送我的小鲤鱼挺好看的,一点也不输锦鲤的。谢谢啦!”
少年瞧着她还在往前走没有停留的意思,急忙说道:“嗯!你等我开上了药铺了啊!一定要等我哦!”
又是少女没有在听见他的喊话,低头含蓄间少女已消失不见。
……
他把他的爱藏在了深处,只是迫于家境说不出口。自从他听到说徐家向张家提过亲之后,公定安就越发痛苦了。痛苦的是这份青梅竹马情没有结果。其实只要她快乐安好,这也是一种爱,少年的内心也还有这一层意思的。最让他不舍的是,徐家的那个公子——徐权义就是一个小人、地痞,还满是花花肠子的,逛青楼、去赌坊、放高贷……这,如何能让公定安放心呢。
可他的爷爷生前就在反对他修道入仙门的,他的叔叔也一样。甚是反对,有次还对他破口大骂。奇怪的是他爷爷死后在梦中!还反对他修道。
只念:不入江湖事,不做仙门人,凡人了一世,平淡过此生。
因为他的爷爷就在仙门打过多年的杂,最终也是无功而返。而后就不许儿子孙子们再入仙门的。公定安很小就在听着一个传说,桃花村千年前是出了一位绝世将军的人的,修行的道行也快即将入仙道了……
【我,曾踏足山巅,握横千军、手指沧桑,还想脚定乾坤……
我,从一陋街中生,而后又贵为人臣,匡扶皇朝,心系天下,摘星屠魔,维护秩序,成神入道也在此一举!奈何人心难测,人性难料,只得沦落阿鼻道。后人只当,念之,勿学之,勖勉为凡人之好,忌;功名、长生。】
…………
公定安只要有说想御剑飞行的梦,就会被遭到家人的大骂的。后来只要自己一拿小木剑一比划,还会被家人一顿打的。
最后此梦,便早早就夭折了,安心的听着家人的话,安安心心地去做一世凡人罢了。
……
踏春赏的前夕,公定安每晚之前都会给坟前的爷爷烧些纸钱的。梦中还会做早春的团子给梦里的爷爷吃的,但一般都是回家来吃。公定安已经习惯了,不会害怕。
……
现在,他已记着了他梦中要问的事,为什么会多次梦到那个山洞,那个怪物呢?
而这次他叔叔也回了家,告诉他说;他爷爷是在后山打坐的,就没回门了。
少年只得弄好了团子再给送过去了。
少年出了院门后,就在往后山走去。
到了坡上,再向村子看时,那幢最显眼,最宽敞占地好几亩的的四合院,就是张家了。
张家早年是靠卖红乔木和金丝楠给郡城里的贵人起的家。在桃花村已然是四大氏族之一了。
张家旁边是次一等的徐家,也就是徐权义的家族。
徐权义的爷就是巴结的老张家,承包了张家的一点船运和全部的陆运工作发的家。最先,是徐权义的爹恬不知耻地想去巴结把头,想和水帮的把头称兄道弟,想在水上讨块地盘,可惜人家不搭理他。
于是在金银太少起不了太多作用的情况下,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的,就把他老家的水灵灵的姨妹子给送给了水帮的把头当小妾。就是给哄骗着接来的桃花村,说是来探亲赏玩几日,可没曾想是直接就给送去了水帮的府洞里,当天就做起了压寨夫人。
成舟游玩,就小姐和一个丫鬟被匪徒劫去啦?你就成功跳水游回了家?艄公就被溺水而亡不见了尸体?
这一下,自然就遭到了老家还有小镇上的人在口诛笔伐他,他还能怎样,家里已是鸡飞狗跳。他婆娘能饶了他?他丈人家也能饶了他?衙门不找他?
他倒是直爽,直接跑去了仙门求救,在郡城里开启了业务。联合着张家的势力,干脆就带领着一帮官兵直接在巫水河剿匪,加上有仙门的人帮助,轻易的就把水帮的总坛清水洞的人给杀的个一干二净,索性就来个死无对证。
水帮的业务自此就沦为了他的掌辖了。
再是后来,自从他的大侄儿入了仙门之后。骂声就小了很多了。再明面的指责,保不齐仙门就会有人说:“夜光天象,桃花村有妖物出现,每家每户都要搜查一下才可。”
因为高修行的妖也可以幻化成人。所以保守起见,未免有得道的妖孽藏身在小镇人家的地窖里。还要你们给去买些道门的符和宝镜给贴门上的为好。
发家之后的徐家平日里也少不了干些缺德之事,带头去深山找龙穴,偷大蛇的蛋,探挖金银……变相的给当官的报晓镇上的人家收入,还代职了收税的里长一职。
他的作风是;报官理是非,先给钱,钱多就理多,少交钱败诉的一方,也可减少板子数。有纠纷报官的人只感:“只有两家亏,只会仇怨深。”
公定安就曾上过县城举报过徐家的作为,可惜得到的答复是;
“小伙子,你的来访。我们允了,我们会调查清楚的,会给桃花村百姓一个交代的。官家们不日就会下访。”
“我们还会把里长的所作所为上报给郡守,先回去等信吧!”
好不容易见一次官就被轻易打发了,等是今天等明天,明天等过年,过年等明年,基本上是没了信的。
桃花村这个泗水便利的地方,在南至国算的上是偏安一隅的富裕之地。当官的只感上面的税收和腰间的殷实问题,只要不是有动乱倾向和人命问题,这些问题就自是小是非,小对错的。徐家就自是在作威作福的。
转过头去的县令和县丞捕头们就是;
“来!今晚去我家喝酒,我们少喝点,完事我送你们回去,就说有公文还未办好,再一起去趟迷贵坊做做诗词……”
公定安一想到这些就窝火,索性就不想了,他来到一间有正阳窗的小屋子前。
“爷”
屋内没人理他。
“爷爷,爷爷。”公定安又叫了几声。
屋内传来一个有气无力的轻哼声,像是已仙逝了的人在说话一样。
“二郎伢子,何事啊。”
“爷爷,给你送团子来了。”
“有劳了,瞧!我一打坐就忘了,我本想着进门在吃的……送来吧!”
门已诡异的自动开了,还有点吱呀的余响。
“放桌上吧!桌上有块白玉,你拿着走吧!”
公定安放好团子后,就在有蛛丝的破桌子上拿起了白玉握在手心里。
“记得早春、清明、中元、年关,这些个节日都要送些吃食、纸钱给我。”
公定安打量着在床上打坐的爷爷,白蚊帐上有层厚厚的旧灰尘让他还看不清里面的人,他想走进一点去看清下爷爷的面目,只听到一个呵斥声。
“出去!”
话落,蚊帐掀起,出了一股气风就把公定安给吹出了门,门又关了起来。
公定安被惊吓到了,醒来,摸着额头上的汗。“原来是梦哦,手心里的玉怎是真?梦也是如此真实、漫长的啊。”
三月三的前一晚,亲人梦中汇。
却是如此真!
【作者题外话】:感谢笑谈老师的馈赠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