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两人在医院附近的茶屋碰面。
苏霜走进茶屋，装修古朴，扑面一股清新的茶香。
侍者将他带到一个独立的包厢，在这里，他们的谈话不会被外人听到。
苏霜抱着胳膊，上上下下打量了许无一番：他的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至少不再是面无血色。
苏霜坐下后，一句话也没说：他在等着许无开口。
许无先是喝完了一杯茶，接着又给自己续了一杯。
等苏霜面前的茶凉透了后，许无才开口：“……我累了。”
他没有质问他，而是告诉他：“我累了。”
……苏霜缓缓抬起了头。
“幼年时，我曾养过一丛朱丽叶玫瑰，它的生长条件非常苛刻，别人都劝我放弃，我却执意要养。”许无的思绪，仿佛飘出了这一方小小的茶室，来到很多年前。
“朱丽叶喜欢阳光，我购入了最先进的植物生长灯，以确保它有足够的光；朱丽叶对土壤的成分要求复杂，我按照说明书上的比例，专门为它配置了适宜生长的土壤……”
与其说是在和苏霜说话，不如说是许无自己在喃喃自语——他完全陷入了曾经的回忆。
“可惜，为了养活朱丽叶玫瑰，温室里的其他植物不能适应新的土壤，全都枯死了。”
“但当朱丽叶玫瑰盛开时，我是真的很开心——因为它实在太美了。”
苏霜插道：“后悔吗？”
许无像是因为这句话才注意到有他这个人一样，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当然不，只是让我再选一次的话，我可能不会花费那么多精力、赔上整个温室的花朵，去养活那一丛朱丽叶了。”
虽然遗憾，但是许无不后悔。
苏霜点点头：“你要说的话就这些？大老远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让我听你废话怎么养花！？”
许无的态度，是一种近乎疏离的温和：“你别激动，激动容易上火，来，先喝口茶。”
上你的火！
打开许无递过来的茶，苏霜压抑着怒火：“你到底想说什么？”
茶杯被打翻，在木质的地板上滚了几圈。许无瞥了一眼，神色逐渐冷淡：“苏霜，我希望你离开白露。”
“当然，违约金我会按照双倍付你。”
“凭什么？”
“就凭我想开始新的人生，凭我不想再跟过去——尤其是你，产生任何联系。”
……这话真是许无说的吗？有一瞬间，苏霜产生了怀疑。
是了……这是许无，就算长相一模一样，许无就是许无，不是许情。
他的许情再也回不来了。
苏霜垂下头，轻轻嗯了一声，声气低微，看上去竟然有些沮丧。
……如果不是太过了解这个人，许无也许就信了。
终究还是心软：“你照顾好自己。”
苏霜赌气地说：“有的是人愿意照顾我……比如许衣。”
许无笑了：“他还只是个孩子。苏霜，以后你要学会靠自己，不要事事都想着依赖别人。”
苏霜低着头没有回答。
又过了一段时间，许无觉得应该走了，于是起身。
“我走了。”
苏霜仍然低着头。
苏霜的位置靠近门口。在许无路过他时，苏霜蓦地抓住他的手。
许无没想到苏霜会这样做，惊讶地看着他。
“你骗我……许情你骗我。”
决战前夕，情到浓时，许情曾抱着他，在他耳边低语……
“我愿化身石桥。”
“忍受五百年风吹、日晒、雨打，只为你从桥上过。”
“无论我去向何方，无论你归往何处，我都愿意做你的桥。”
“我——为你而战！”
……
结果都是骗人的。
许情许下承诺，许无告诉他承诺都是假的。
那他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他是为了什么而来……
“啊！”苏霜忽然头痛欲裂，握住许无手腕的手，下意识用力。
许无眉头一皱，侧身打算查看苏霜的情况时，后者突然甩开他的手，狠狠推了他一把。
等许无站稳时，苏霜已经不见踪影。
许无看着肌肤上深深的指印，恍如隔世。
……
路边，当苏霜慢慢停下来时，气息已然不匀。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只是直觉再和那样的许无待下去的话，他会窒息。
头也不像刚才那样疼了……不过，苏霜在头疼欲裂的刹那，想起了些什么。
他仰起头，望向这个由混凝土浇筑的城市。
马路上车来车往，两边的人行道不时走过一些行人；空中……空中过于空旷，怎么没有高速通道？
……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顺着路边坐下来，苏霜下巴埋进膝盖。
他产生了强烈的割裂感。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行人，令他找不到自己存在于这个世间的意义。
这时，从旁边的小花园里，倏地跳出来一只灰头土脸的土猫。
小土猫傻兮兮地走过来，抬头冲苏霜喵喵叫。
苏霜不动，小土猫就自己把脑袋凑上来，蹭苏霜的手。
……这么亲人的傻猫，在流浪猫中也是奇葩一朵了。
苏霜把它捡了回去，洗干净，发现长得还挺可爱。
小土猫脸特别圆，苏霜就叫他汤圆。看着汤圆埋头在碗里，由于太饿，拱得碗不停向前滑。
苏霜伸手抵住碗，汤圆终于能好好吃饭。
那种割裂感减少了一些。
李莲把饭端上桌——苏霜喂猫，她喂苏霜。
苏霜想：也许人与人、人与动物之间的联系，是这个世界最美好的存在了。
……
家里多了一只猫，地方自然要换大一些的。苏霜带着李莲和汤圆，搬进了市中心的大平层。
大平层共有五个房间，他自己一个房间、李莲一个房间、汤圆一个房间、还有两个房间用来放书和杂物，简直完美。
午后，苏霜半躺在沙发上，汤圆挨着他的腰窝睡觉。
生活中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和白露解约，张致远作为白露的经纪人，也自然和他解约了。
可惜了，张致远人不错，除了有时候不太靠谱，苏霜对他印象还行。
没了经纪人，苏霜也不急着再找。他作为第一届《摘星》节目最闪耀的冠军星星，又拿了双倍的违约金，暂时不缺钱。
确认自己和世界的联系后，苏霜已经想好了今后的赚钱路线：他演技不行（认清现实）、唱跳马虎、对上综艺也不感兴趣，最合适的路线就是当个网红，打卡自拍接广告，每天睡到自然醒。
美滋滋。
就这样过了两个月。这天，苏霜忽然看见一个剧本——
为了让苏霜不那么咸鱼，张致远经常会发来各种剧本给他过目，试图激起他去试镜的兴趣。
按张致远的话来说：这张脸，做一条咸鱼，就是暴殄天物！
苏霜就当小说看，有些剧本确实写的不错，但也就那样了。
直到今天这个！
剧本名字很简单，只有两个字——《末世》。
苏霜坐直了身体，仔细看完了剧本，立刻打电话给张致远：
“小祖宗，新发你那剧本看了没？你说巧不巧，剧中主角的名字竟然跟你一模一样……”
“你问编剧是谁？是业内有名的……许老师？怎么会是许老师呢？他不写剧本啊。”
《末世》的设定、情节，和苏霜前世的经历相似，不过又不完全相似。
比如“苏霜”对“许情”一见钟情这个设定……简直就是扯淡。
这个剧本肯定和许无有关！
为了弄清楚，苏霜打开微信，99+的消息弹了出来，其中90+来自许衣。
许无要跟他划清界限，许衣可完全没这个想法。
通过许衣，苏霜得知果然和许无有关——这个家伙，现实中得不到的就在剧本中实现，真是太幼稚了！
苏霜貌似发现了许无的另一面。
经过思考，苏霜牵动唇角，再次致电张致远：“我愿意去试镜。”
张致远对他重新振作起来这事十分高兴，给了他一个地址。并表示：“霜哪，虽然我现在不是你的经纪人了——但是！我相信自己当初的眼光，希望我们不要断了联系，我和白露的合约只有一年。”
这种疯狂明示，苏霜自然是听懂了，答应张致远：这一年内不会和其他人签约。
张致远狂喜。
……
到达试镜片场——楚恒也在。
有楚恒的地方，许无还会远吗？
果不其然，苏霜又见到了许无。
两个多月不见，许无身上的伤完全好了，整个人精神焕发。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苏霜。
“你来干什么。”许无的声音不咸不淡。
“试镜。”
“……你疯了？”
苏霜抬眸：“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写出这种剧本……许无，没想到你这么幼稚。”
许无对上他的眼睛，只看了一眼，飞速移开。
“你走吧。”
苏霜非但没走，还上前了两步，逼视许无的眼睛：“为什么要让我走？你发出的试镜。”
“但我没有邀请你。”
“……”
“说实话，苏霜，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以后也不想。”
助理正好走来，听见这话，以为苏霜在纠缠许无，眼中浮现鄙夷，开口更是毫不客气：“你听不懂人话吗？许老师请你离开！真晦气……”
由于许无三番四次为苏霜受伤，助理对他的观感很不好，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扫把星”——对！助理认为苏霜就是许无的“扫把星”。
正想把“扫把星”扫地出门，“扫把星”本人却笑了笑，这一笑差点把助理魂儿勾没了——
“试镜结果不是由你决定的。”苏霜谙指在场的其他导演。
许无也笑了：“我能决定。”
“许无，你为什么针对我？”苏霜脸上的笑容慢慢褪了，声音带上一点委屈：“你是不是恨我？”
不给许无回答的时间，苏霜又接连道：“你恨我什么？恨我害你受伤么。好，既然如此，我还给你。”
接下来的发展，令旁边的助理一脸懵逼——
只见苏霜掏出一把匕首，刀把对着许无，刀刃握在自己手里：“你流了多少血？都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