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怕苦
往常,斯羽煎完药后便将药碗扔在桌上,自顾自地跑出去玩,至于沧霖什么时候喝药,喝完了药碗洗不洗,她一概不关心也不在意。
但碍于之前的“照顾”出了小岔子,她心中也充满了歉意,一部分是对沧霖,大部分是对十夜。
这次她煎好药后,便等着药凉了一些才端给沧霖,且没有扔下药碗就跑,而是静静站在床前,等着沧霖喝完。
沧霖见她一反常态立在那,盯着他手中的碗,一动不动,便说:“你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斯羽说:“我今日无事,便在这陪你一会吧。”
沧霖静靠在床上,药碗抵在手中,一圈一圈转动。
斯羽见他老半天都在转碗,便催促道:“你快喝啊,喝完了我好洗碗。”
“我等药凉了再喝。”
“药凉了药性便不好了。”
“我”沧霖还要说些什么,斯羽一把打断:“你不会是怕药苦,想拖延时间吧?”
沧霖端起药碗,二话不说,爽快地将药汁吞了下去,喝完便将药碗递给了斯羽。
斯羽接过药碗,见碗中一干二净,心中发笑:这还差不多。
斯羽将药碗清洗干净,又倒了一杯清水放在床边的矮案上,以便沧霖随手可拿到。
做完这些,她又蹲在床前问沧霖:“还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沧霖只安静地躺下,道了一声“无事”,便闭上了眼。
斯羽说:“前几日是我照顾不周,辜负了十夜的信任。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说,不用客气。”
沧霖睁开眼睛,看向斯羽,模样极其认真,似乎有大事要对她说,但是欲言又止。
斯羽见他一脸严肃,以为他身体又不舒服了,忙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沧霖轻叹一口气,目光坚定,似乎下了什么决心,半晌后,他支支吾吾说道:“你若方便帮我问问小厨房,有没有梅干一类的点心。”
“哈?”斯羽一脸茫然。
“若没有就算了。”沧霖转过身去,将背对着斯羽。
斯羽顿悟,原来他真的是怕苦啊!怪不得刚才端着药拖拖拉拉不喝。
沧霖,冷若冰山、高高在上、骄傲俊逸的沧霖,喝药居然如小儿般怕苦,这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
但是,是人都有缺点,这点斯羽还是能理解,所以并没有歧视他的斯羽。她强忍着笑了半晌后,对着沧霖的背说:“我也挺喜欢吃梅干的,待会便去问问。”
斯羽出了门,去小厨房问了些梅干,又去找张伯问母鸡的事情。张伯性子也比较高冷,坐在小杌子上,翻着一本小册子并不看她,只问:“要多少斤的?”
“肥的就行。”
张伯让斯羽等一会,自己往后院去了,不一会后拎出来一个鸡笼子,交给斯羽。
斯羽笑眯眯地请求:“我不会杀鸡,劳烦张伯找人帮忙处理一下。”
张伯冷言冷语:“到那里付钱,忙得很,你自己处理。”说完又去看他的小册子。
斯羽交了钱,又在小厨房转悠一圈,想找个厨子帮忙杀鸡,但是厨房里的人似乎都很高冷,没有人搭理她,她只能悻悻地提着鸡笼离开了。
斯羽走到厢房门口,将鸡笼放在门外,轻敲两声门,房内无人应声。她估摸着沧霖睡着了,轻轻推开门,踮起脚尖做贼般进了沧霖的房间,将梅干放在桌上后,又进入屋后的廊道,翻出一把菜刀,拎着菜刀悄悄出了屋子。
将鸡笼和菜刀全部放到提到自己的房间里,斯羽蹲在地上,双手撑起下颌,一动不动盯着鸡笼里的鸡,鸡突然“咯咯咯”地叫起,她似乎从鸡的眼神中看到了丝丝缕缕的怨恨。
杀鸡这种事,她做起来得心应手,不枉从前跟在青临身后打猎,帮他打了无数下手,积攒了丰富的经验。
刀很锋利不用磨,只需烧水,待会鸡杀完后烫鸡毛、拔鸡毛便成。
这鸡因为肥大,力气十足,在被抹脖子的时候极不老实,甩斯羽一身的血迹,但是斯羽手法利落,不到半个时辰,一只鲜活的鸡便从满身鸡毛、光鲜靓丽变成光秃秃、便倒地不起的鸡。
斯羽扫了眼案台,除了煎药的炉子和碗,并没有其他厨具,锅碗瓢盆搬过来搬过去又费劲,她便将带着血渍的衣服换下,将鸡端到了隔壁沧霖屋中。
沧霖见她手里拎只鸡,蹑手蹑脚地进了门,脸上还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问:“你杀鸡了?”
斯羽见他不仅未睡,还拿着书在翻看,便立马直起身子,神采飞扬地说:“今天中午喝鸡汤。”
沧霖放下书,欲起身,斯羽以为他要来帮忙,忙制止:“你别动,一切交给我,等着吃便是。”
沧霖欲言又止,笑了笑,拿起书册继续翻看。
斯羽一手拎鸡,一手提刀,昂首挺胸朝后廊走去。
环顾四周,这里煲汤的炉子、切菜的案板、柴米油盐样样俱全,省了她很多功夫。
斯羽先将整鸡剁成小块,丢入砂锅中,又放入人参,加满清水,后开始蹲在地上生火。待锅中水烧开后,便将灶中柴取出来几根,转用小火慢煨。不出意外,一个时辰过后此汤便可熬成,此刻只需坐等食用。
斯羽伸了个懒腰,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忙了半个多时辰的成果,仿佛还未吃到便已觉得口齿生香。
她抬头瞄了眼屋内,打算看看沧霖在做什么,却不料想沧霖长身立在门口,正目不转睛打量着她。
墨黑的发、墨黑的眼、墨黑的眉、墨黑的衣,浓重的黑色晕染着,更令他生了一种尊贵且不可瞻仰的气质。
但斯羽知道,他会受伤、喝药怕苦、偶尔也会不顾一切,从本质上来讲,他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比普通人冰冷一点的普通人。
沧霖走到斯羽身前,斯羽说:“你去躺着罢,再等一个时辰便可吃了。”说完扬手去推沧霖,但是想起自己手脏,便又立马放下了手。
沧霖带着微微的笑意俯下身来,将脸凑到斯羽前面,又定定地瞧着她的脸。
柔和的鼻息带着一股淡淡的雪松味落在斯羽的脸上,她忙低下眼眸,头也急急往后靠了一步。
沧霖一手护住她的头,轻声说:“别动。”又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块帕子,轻轻擦拭着她的脸颊。
斯羽一动不敢动,脸红到了脖子根,紧张兮兮地问:“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嗯。”
“那我自己擦吧。”
斯羽伸手去抢沧霖手中的帕子,手反被沧霖捉住,两只手便僵在半空中。
沧霖又看了眼她的手,温和地笑道:“瞧瞧你的小脏爪子。”
斯羽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又不敢看他,便放下手,任由他擦自己的脸。
从额头到脸颊,再到鼻尖、下巴,柔软的帕子带着湿意在脸上轻啄,斯羽觉得时间过得好慢,慢到有一种憋气窒息的感觉,她咕哝一句:“擦完了没?”
沧霖直起身撤走,清冷的雪松气味瞬间从斯羽的鼻尖散去,他将帕子递给她,说:“手也擦一下。”然后转身进了房间。
斯羽接过帕子,慌乱地打了一盆水,溅得到处是水花。她将帕子浸在水中,看着星星点点点的血渍在水中化开,然后消失不见,后搓干净手,又重新打了一盆水,将帕子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