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仇恨
第二日,学院为本次对阵大赛表现优秀的门堂颁发荣誉锦旗。
一绝堂囊括了“少年门第一名”、“全院第一名”、“最佳门堂”等份量极重的大奖,全院上下都为他们鼓掌祝贺。
自此,本届大赛也圆满落幕,但围绕一绝堂有关的话题讨论却持续不断,不绝于耳,很多人都对该门堂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有些弟子更是经常到实地探查了解,只是往往没什么发现。
一绝堂的弟子们也注意到最近来他们这边上茅房的人突然成倍多了起来,于是龚玉郎便建议布单可以考虑去做看守茅房的生意,针对非本堂之人上茅房要一律收费。
顿时引来哄堂大笑。
其实除了一绝堂,有些门堂尤其二门六堂也备受关注,很多人至今还对那场决战表示质疑,觉得其中像是有人操控比赛云云。
特别是当时比赛期间,六堂那名叫做唐龙的弟子突然莫名奇妙地飞出场外不战自败,这不禁让人浮想联翩。
不过数日之后便有风声从六堂中传出,说是唐龙当天肚子一直不舒服,但仍旧瞒着门堂上下硬着头皮出战,不料在突然拉肚子,他实在忍不住便自行离场解决问题去了,事后还被本堂师友狠狠训斥了一顿。
这个传言听起来格外荒谬离谱,使人捧腹不已,难以置信,但也不排除有这等情况发生,是以有人信之,有人不信,此事后来便也不了了之,但也有人一直津津乐道,当作佳话流传。
而布单自在决赛之后不仅自信了许多,也让全院上下重新关注和认识了他,什么“九门饭桶”、废物、拖后腿之类的话语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怪物”、“天才”、“拥有神秘力量的少年”、“一绝堂最强弟子”等等各种各样的称号,他在学院中行走也常常会招来异样的目光。
不过这些对他的影响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在平时修炼之中已能偶尔催动他体内的那股神秘力量了,无需再遭受巨大刺激或威胁才能做到。
虽然不是每次都成功,而且力量也并不强大,威力可能都不及与纳兰风采决战时的百分之一,但这也足以让他兴奋不已,只是让他稍感遗憾的是他的力量仍旧是毫无光彩,还是没有成功实现瑰元破界。
正当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大赛的余热之中时,一绝堂这边却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
一日上午,一绝堂众弟子正在堂外草坪上进行修炼比斗,切磋瑰术。
原本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却不料轮到段飞扬与辰空比试时,二人竟像仇家一般厮杀起来,下手极其勇狠。
尤其是辰空,当真就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连连使出家传绝学攻击对方,令段飞扬防不胜防,险些着了道。
而后者根本不知对方为何要这么攻击他,似乎对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刚开始还忍着点,但连续被猛攻之后,不禁也怒气横生,与对方斗起狠来。
只不过他实力不如辰空,最后只能以其最具优势的御空术进行防御与反击。二人一时都奈何不了彼此。旁边的众堂友见状,都觉得不对劲,最后是暮云尚格将他们拦了下来。
两人都已气喘吁吁。
“喂,我说你们两个有仇啊?!”龚玉郎愤愤说道。
“你问他!”段飞扬气愤道。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也十分憋屈。
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了辰空。只见后者指着段飞扬狠狠说道:“你是神捕段商之子是不是?!”
众人均感意外。
段飞扬也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辰空哼道:“上次和小风他们门堂的对阵大赛的最后,你使用了一招‘御空瞬变’,这是你们段家‘盘桓术’中独有的御空绝技之一对不对?!从那时起,我就猜到你可能就是大陆第一神捕段商之子!若不是我们门堂还有比赛任务,我不想为了自己的事情影响大家的备战,那天我早就去找你算账了!”
“这……这又与我何干?!”段飞扬道。
“哼!因为是你父亲抓了我父亲!”辰空瞪眼怒道。
众人闻言皆惊。
段飞扬也已明白,自己的父亲是降天楼麾下的第一神捕,抓捕犯人无数,这势必结下许多仇家。他之所以没对外人透露自己的身世,将自己父亲的名讳改称为“段念”,也是出于对自身安全的考虑,预防有仇家找他报仇。
“听我母亲说,在我出世不久,你父亲段商便带人来我家将我父亲抓走,污蔑他杀了人!而我父亲一走之后再也没回来过!”辰空眼圈已泛红。
“也是从那时候起,我们的街坊邻居都当我父亲是杀人犯,说我母亲的坏话,说我是杀人犯的儿子!”辰空终于失控落下了泪水。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来瑰元学院修习吗?!因为星月学院的门生都说我是杀人犯的儿子!说我不配到学院修习!在那里我连一个朋友都没有!从我入门修习开始,他们只当我是个罪人!一个像我父亲一样的杀人犯!”
“辰空……”一绝堂众人无不心酸动容。他的这种心情,布单是最能体会的。
“对不起辰空!”段飞扬也流下了眼泪,却听他哽咽道,“但你知道吗?我父亲他也是在我出世不久之后就失踪了,这十几年来,杳无音信,我从来就没见过他!”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段飞扬泪水滚滚落下。
“事情都还没搞清楚,你们这样子有意义吗?”木奇突然站出来说道。
“你们至少还有希望见到你们的父亲,有希望知道事情的真相!可是我呢?我的家乡全部毁了!所有人都被大火烧死了!我又能拿谁去解恨消气去?!”木奇愤然说道。
“火!火!火!……”此时洛佚突然抱着脑袋脸色惨白地喊起来,双眼露出了极为惊恐之色。
众人均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吓了一跳。
只见洛佚不停地抱头捂耳,似乎脑袋和耳朵正在发疼一般,嘴里不停地喊着:“火!火!火……大火起来了!他们都被烧死了!……”整个人像入了魔中了邪似的,情绪彻底失控。
“小洛!小洛你没事吧!”暮云尚格上前试图稳住他,但却被他一把推开了。
众人一时束手无策。
这时,清岚突然来到,大手一挥,化出一片蓝光罩在洛佚身上,不一会儿,他的情绪便慢慢稳定下来,基本恢复了常态,但已然满头大汗,神色间还略带惧意。
“你们什么情况?!”清岚问道。
暮云尚格便将方才所发生之事说了一遍。
清岚听后,便叫辰空和段飞扬上前,道:“你们两家的事现在还不是很清楚,等日后水落石出了咱们再来理论,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怎么样?”
两人并不答话。
清岚又道:“大丈夫恩怨分明,只要你们还在这里修习,你们就还是堂友,也还是我的门生,你们不会连我的话都不听吧?!这一切是是非非,我相信终有一天老天会还你们一个公道的!”
“是啊,辰空、飞扬,我觉得这其中肯定另有隐情,你们何不联手去追查你们父亲之事呢?难道你们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吗?等到真相大白了,你们再来一场堂堂正正的决斗也不迟啊!但我希望不会有这么一天!”暮云尚格劝解道。
“好!我听你们的!我一定会找出真相的!”辰空目光坚定。
“我也是!”段飞扬也应允道。
清岚欣慰地点点头,又转眼看向洛佚,道:“小洛,你又是怎么回事?”
洛佚似乎仍心有余悸,道:“老师,我天生对声音极其敏感,在我出生不久,我父母就抱着我从南方乔迁至此,在途径青鸾山之时,我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阵惨叫声,我听到好像有很多很多人,他们正在被一场大火焚烧,被人杀害!他们在不停地惨叫,喊救命!”
洛佚身子有些哆嗦起来,他声音也有些颤抖。
“我……我母亲跟我说过,我当时还是襁褓里的婴儿,还不懂事,不会说话,只会哭,不停地哭,我很害怕很害怕!”
他露出惊恐的神色,道,“后来我长大了,可那件事却一直深烙在我脑海里,成为我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以致我平时还经常做噩梦,梦到有一群人被大火烧死!而且只要我一听到哪里发生了火灾,我就想起那件事,听到那些惨叫声,就会全身发抖,很害怕很害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所以你刚刚听到木奇说他们家乡被大火烧毁了就……”暮云尚格道。
洛佚点点头,道:“所以我从小就很怕火,从不敢进厨房。平时看到有人使出瑰火之术,我都有些害怕。不过来一绝堂后,有时去布单那里聚餐,经常被你们给拉进厨房生火煮饭烧菜,久而久之,我就不怎么怕火了。但是如果听到火灾什么的还是会止不住害怕、发抖!”
“难怪,我记得第一次去布单那里聚餐时,你这家伙看到火就像见到鬼一样,腿脚发软!”暮云尚格道。
众人也不禁恍然大悟。
他们平时除了去天香酒楼喝酒,也时不时买菜到布单那里聚餐。
布单家虽破旧,但门前是一片空地,倒也很适合摆桌上菜,吃喝聊天。
暮云尚格转而问木奇道:“木奇,你的家乡是哪里?”
“东南小村,留梦村!”木奇道。
“留梦村!我知道这个村子!”游乐乐忽道。
“以前我曾听我姥姥提起过,她每年都做一袋烧饼寄给那边的朋友。她跟我说,有一年那里的村子被大火烧毁了,她的朋友也不在了,她为此还伤心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她每年都还去那里祭奠亡友,直到她去世。”
“其实当年在青鸾山附近被烧毁的也是一个村子,叫依鸾村,离青鸾山有十数里远。”洛佚道。
此时却听清岚忽然发出一声叹息,道:“留梦村、依鸾村还有高月村,这三个村子是在同一年被烧毁的!被烧的村民尸骨无存!”
众弟子大惊。
只听清岚又道:“这是这几十年间发生的三大惨案!龚战天前辈就是因为这三件事才引咎辞职,不再担任降天楼六楼楼主的!”
“什么?!龚前辈他……他……”布单已说不下去。
清岚道:“龚老卸任楼主之位后,亲自去调查惨案的真相,只是那么多年下来,仍未找出凶手!”
“凶手?!”众弟子吃惊道。
清岚扫视了一眼众人,道:“难道你们以为那是天灾吗?难道你们觉得一场普通的大火就可以烧死整整一个村子的人吗?他们不是冥元时期的老百姓,他们可都是和我们一样是懂得瑰术的修者!”
众人恍然大悟,但同时又不禁心里发寒:是谁?是谁那么丧尽天良,竟然干出屠村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情来?!
众弟子无不愤然。
木奇更是将拳头都捏白了,双眼露出了一股可怕的杀气。
“喵!”他怀里的小白似乎害怕地叫了一声,他的神色才稍微柔和了一些,松开紧握的拳头伸手轻轻抚摸着小白的脑袋,双目噙泪,颤声道:“那时我才两岁,被寄养在外婆家里,若非如此,我恐怕也早就死了!”
布单等人纷纷安慰他。
“当初你和昔阳待过的那个平安村,其村民就是被烧死的高月村村民的家属亲人!”清岚忽然对布单说道。
布单恍然惊醒。
“原来这就是他们绝望的原因!”昔阳感慨道,眼里流露出一丝悲伤。
布单愤然道:“天网恢恢,我相信终有一天,那些杀人凶手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没错!老天不会放过他们的!”木奇也咬牙切齿道。
清岚凝视他片刻,道:“木奇,你也不要被仇恨所左右,迷失了自我。”
“我知道老师,我有分寸的!”木奇的语气已平和了一些。
清岚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对大家说道:“不管怎样,过去的事我们已改变不了什么,我们的路还很长,我们还有很多值得去珍惜和追求的东西。现在我们有缘聚在一绝堂,那我们就是朋友,是战友,是一家人,所以大家要相互理解,相互支持,一起经历,一起成长!”他忽然停下,喝了口酒,才又道,“我们……”
“行啦酒鬼!啰里啰嗦的!又在讲大道理!我走了,今天不想修炼了!走吧,妹妹!”苏小曼突然不耐烦地打断清岚的话,拉起她妹妹就走人。
龚玉郎尾随而去。
“我也回去睡觉了!”于海则走回了学堂里。
“木奇,去我家坐坐吧,也许我们是亲戚也说不准。”游乐乐难得不再吃烧饼。
其他人也纷纷离开。
“喂,你们什么态度嘛!”清岚气道。
“老师,看来你真上了年纪了,话那么多。”辰空冷冷地说道。刚才还泪流满面的他已然恢复了平时高冷的模样。
“飞扬,咱们到那边再打一场!”他又对段飞扬说道。
段飞扬应道:“好啊!”
两人就走开了。
暮云尚格见状立即追了上去,拍着他俩肩膀道:“要不咱们先喝一杯再打吧?”
那两人齐齐点头。
“喝酒都不叫我!”清岚快气死了。“布单,你陪我喝几杯吧!”
“昔阳,昔阳你等等我!”
却见布单已向昔阳追去。
草坪之上,只剩下清岚独自站在那里,他忽然感到今天的风怎么有点凉嗖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