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阿里上门
“哥哥。”那个人一字一顿的说，血液顺着脸往下流。
血染红了年轻人的鞋底。他往前走的时候，就留下一串血色的脚印，异常刺眼。
脚下倒着无数尸体，都是被一刀封喉。
那些尸体灰白的脸上泛起狂热的微笑，死前都在看着年轻人，宛如在凝视他们的神明。
那伤口干净利落，一刀下去刀刃都不会染红。
莱诺比任何人都清楚，因为这些招数都是他教的。
“……哥哥，你为什么不说话？”似乎是注意到他的异样，那人停下脚步，丢掉手里的武器，冲他张开双手，亲昵而别扭的呼喊，“你看，我做到了啊。”
但萨拉却往后退了一大步，直视面前人那张苍白而熟悉的脸。
脸还是同一张脸，但人不一样了。
——这是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皮囊之下是纯粹的恶意和残忍，和人类完全是两个物种。
但他自己不也是吗？
莱诺突然觉得恶心，想吐。他闭眼，再睁开眼，眼前的一切就被蒙上了一层血红的雾。
他变小了，大概只有十五六岁，穿着垂到地上的华丽衣裳，被无数弯腰看着地面的仆人推着往前走。
很多道声音在他耳边说:“……高贵的艾伯特家族，自鸢尾建立以来，就是最纯正的贵族。而你，家族的长子，生来就是要担负起整个家族的重任，继承家主之位。”
那声音越来越大，在他耳边尖锐的质问:“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他喉咙里像是爬满了蝉，翅膀震动发出声音，在耳边叫嚣着。
然后莱诺猛地惊醒。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沙发里，桌子上还放着一杯没喝完的咖啡。旁边的窗户没有关紧，风正吹着窗帘晃动，像舞女的裙摆。
他愣了一会，回头看向客厅门后放着的笼子。那东西没一点动静。
平静和安全的氛围让他紧绷的神经缓和了下来。侦探从沙发里把自己挖了出来，伸长手臂抓住杯子，不管那咖啡已经凉了很久，直接往嘴里倒。
冰冷而苦涩的液体滑入食道。
“莱诺，”坐在桌子另一边的伊莱亚斯叫了他一声，放下手里的圣典，垂目望过来，“你做噩梦了？”
莱诺眯眼笑道，回答:“是啊。”
他装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和平时一样。莱诺自信从来没有人看穿过自己的伪装。
伊莱亚斯看了他很长一段时间，看得莱诺脸上的笑差点维持不住了。
私家侦探只好转移话题：“对了，你听见蝉鸣了吗？”
室友还是不说话，直勾勾的看着他。
就在莱诺觉得自己说错话的时候，只见室友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了看，接着回头说，“没有。”
没听到，还是没看到蝉？
莱诺忍不住勾起嘴角笑，心情好了不少。于是说：“大概是我的错觉吧。”
吱呀一声，伊莱亚斯拉开椅子坐下。他不咸不淡看了莱诺一眼，又低头看自己的书去了。
莱诺嘻嘻直笑，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把头靠在桌子边上，盯着天花板。心里多出一丝怅然来。
居然梦到以前的事情了，真是叫人心情不好，唉。
他伸手往后，摸到自己后背的伤。虽然上了药包了绷带，但这个姿势还是隐隐作痛。可他又懒得爬起来，便就这样将就将就吧。
莱诺又喝了一口咖啡，觉得整个胃又沉又冷，像是塞了一块冰。也是，他昨天晚上回来就没吃东西。
他躺在沙发里，灵魂往下坠，一直坠落。嘴上轻声问：“现在什么时候了，伊莱亚斯？”
伊莱亚斯连眼皮都没抬，冷淡的回答：“下午了。”
靠！
我睡了这么久？！怪说不得浑身酸痛感觉离死不远了！
莱诺手腕抵着，像一只垂死挣扎的鱼一样撑起上半身，难以置信的说：“我睡了这么久……等等，你什么时候醒的？”
伊莱亚斯说：“早上八点。”
他和晚睡晚起咖啡续命的莱诺不一样，一直秉承着健康的生活作息，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每天晚上十点就会入睡。在床上闭上眼睛一分钟不到就能睡着，拥有让人羡慕的睡眠质量。
你妈的，早上八点起，但一直不叫我是吧。就看着我在沙发上躺到现在？
虽然心里骂了很多遍，但面上莱诺一句脏话也不敢说。
他非常不理解，酝酿着措辞，问：“那你为什么……不叫我呢？”
伊莱亚斯闻言，特地看了他一眼，平白直述的说：“你没说。”
莱诺分明看出那里面写了一句话“你妈的你谁，老子还要叫你起床吗”。
他沉默，内心深沉的想，伊莱亚斯你就不怕我一觉睡死过去吗。说不定我尸体都臭了你才会发现这一点，然后嫌弃的叫人把尸体丢进垃圾桶。
这显然是伊莱亚斯的真实写照，不是造谣！不是造谣！
可能是他沉默的时间太长了，有些奇怪。
伊莱亚斯拧着眉，耐着性子问：“你怎么了？”
脸色不算好看，就差写“你到底为什么屁事这么多”吧。
但偏偏他的语气很真诚，起码有三分关心。
“看来是我错怪你了，伊莱亚斯！”莱诺说，内心想，凭这狗比敏锐的嗅觉，应该是他一断气就叫人把他丢进垃圾桶了。
怎么可能会等到臭了才行动呢！
别小看伊莱亚斯啊，可恶。
伊莱亚斯听不懂他的意思，但已经熟练地判断出莱诺又在发疯。所以无视了这句话，低头继续看书。
莱诺叹了口气，还是爬起来，把身上那套皱巴巴的衣服脱了，换上另外一套。
他进了卫生间，一边洗漱，一边高声问：“喂，伊莱亚斯。你要吃什么不，我给你带。”
他默默地在心里补充：但要付钱。
莱诺秉承着“我买东西你买单”的原则，宁愿劳动换食物。
当然，这是他单方面的
外面的伊莱亚斯半天没回答。
“你不吃？说起来，我很少见你吃东西诶。是不饿吗？”
还是没回答。
“伊莱亚斯！伊莱亚斯！我知道你在外面，你说话啊——！”
大概是他的嘴太碎了，伊莱亚斯还是忍不住开口，“有人找你，快出来。”
靠，这狗比不早说。肯定在看他笑话！别以为谁都听力都跟你一样好啊，混蛋！
他咬牙切齿，但开始加快了洗漱的速度。出门一看，见到了熟悉的内向青年。
靠，阿里！
他怎么找上门了？
来落的脑子里顿时闪过“不会是来要钱的吧，要钱没钱，要命有一条”、“完了，我连尾款都没收到，还要赔偿定金，这叫什么事儿啊”、“我还以为两三天不来，这事已经过去了”等等想法。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不就是个委托人吗？看我轻轻松松解决。
他脸上扬起笑，疾步上前说，“哎呀，这不是阿里吗？伊莱亚斯，你看看你是怎么招待客人的？”
准确的来说，伊莱亚斯只是把门打开了，然后就不管客人，自顾自回椅子上坐着。
阿里进了屋，又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坐下。他性格比较内向，不敢开口问伊莱亚斯。于是就站在原地。
莱诺一看就知道刚刚发生了些什么。
哼，这家伙的待客之道真的叫人无语。
但看着那高傲的样子，你又会想，他肯开门都算是屈尊纡贵了。就别要求太多啦！
“来来来，阿里，请坐，请坐，”他指着沙发说，“我去给你泡杯茶！”
像个狗腿一样。伊莱亚斯看不下去，离开了视线。
莱诺注意到了他的小动静，心里恨恨的想:妈的，你懂什么？这才叫进退有度好吗？
阿里没见过这仗势，顿时被热情扑头盖脸淹没了。
他连忙拒绝，说:“不、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但他还是被莱诺“请”到了沙发上。
侦探把人安顿好，准备去泡杯茶，但眼睛扫过，却发现伊莱亚斯面前有个新的杯子。
你小子！什么时候又买的东西啊？我不是把金币都锁在柜子里面的吗？你怎么拿到的？
但他转念一想，一个小小的锁怎么可能难倒伊莱亚斯呢？哈哈。
他立刻甩给人一个“你给我等着”的眼神，维持住面上的笑容，泡茶去了。
他在箱子里找了半天，才找到一点茶叶。因为他喜欢喝咖啡，伊莱亚斯一般只喝白水。所以这茶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了。
应该没过期吧？莱诺思考着，手上动作不停，给人泡了杯红茶。
他一边泡一边问:“那个阿里呀，你今天来这是有什么事吗？”
阿里很局促的坐在沙发上，旁边还摆着莱诺喝完的杯子。他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莱诺的话让他从尴尬中解脱出来。他悄悄松了口气，说:“我是来付尾款的。”
莱诺欣喜万分，还好不是来要赔偿的！
等等，阿里刚刚说了什么？
……付尾款？
他立刻追问，才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首先就是那场事故。
巡逻队自然不可能对普通人说:“哎呀，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根据我们的调查，有几个超凡者在这里大打出手，直接把房子干蹋了。”
他们只能说:“这是因为煤气管道老旧，发生了一场爆炸。”
虽然没找到罪魁祸首，但他们还是发现超凡生物居然出现在了第一重界，顿时上报，提高警戒。
既然借口是这么说了，保险公司就给了阿里一大笔赔偿金。
阿里虽然得到了钱，但一脸茫然。
就在这个时候，卡莉娜出场了。
她对阿里说，老大应该是被吓到了跑了。没事，它能在外面好好的活着的，如果见到它会告诉阿里一声。而侦探已经把事情解决好了。
具体说不清，叫阿里自己去问。
虽然猫跑了房子毁了有点遗憾，但人没受伤就很好了。
阿里在楼房周围一直在找老大，但就是没见到它。
于是在暂时处理好了家里东西之后，找好另外的出租屋后，阿里就专门跑了一趟，来侦探事务所把尾款结了。
“哈哈，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侦探尬笑，把红茶端给阿里。
他总不可能直接告诉阿里，你家的黑猫没了都是我做的！
虽然那猫是超凡生物披着皮假扮的，但超凡生物之类的完全不是阿里这个普通人能了解的。
呵呵，他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好在卡莉娜已经帮他解释完了。
阿里这次来，还带了一面锦旗。
上面写了八个大字:“破案神速，为喵解忧。”
伊莱亚斯盯了那个锦旗很长一段时间，又回头看莱诺。
阿里说:“你解决了我的问题，尾款我还是会给的。”
莱诺避开和伊莱亚斯对视，有点心虚的拒绝了尾款，说:“哎呀，朋友。你现在都没有住的地方，这些尾款就算了吧。当作是我给你的报酬。”
其实，锦旗他也不是很想要啊！
这次聊天他总有一种尬的头皮发麻的感觉，连话都不想多说，只想赶紧把人送走。
但还是不得不提到一枚金币这起委托的“真相”。
莱诺偷偷看了看伊莱亚斯，狠狠心，一咬牙，说:“其实是有一伙小偷把金币藏在了附近。老大每天把它们叼回来了而已。我已经把金币交给警官了！”
祭司看了过来，绿眼睛一闪一闪的。
莱诺没理他，紧张的盯着阿里的表情。
这种就伊莱亚斯会信的话，能骗过阿里吗……
阿里愣了一会，说:“原来是这样！”
还真的骗过去了啊？！
莱诺无语。
聊完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他起身把前委托人送到门口。
阿里的脸色算不上太好，心事重重，之前的谈话中连笑都不太自在。但莱诺又不兼职心理医生，自然是装作看不到。
但到门口了，阿里偏偏一副想讲点心思的表情。
莱诺祈祷，别，千万别！
但阿里还是开口了。
靠！
阿里没看到他垮着一张脸，自顾自的说:“其实我知道，老大不会回来了对吧？它一直都表现得太奇怪了……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他垂眉盯着向下蔓延的楼梯，神色间有些释怀，但更多的是怅然。
“我要从现在开启新的生活了，过去的……就过去吧。”他说着，率先往下走。
“谢谢你了，莱诺侦探！”阿里笑着转过头，那模样看起来有些轻松。
莱诺沉默着看着他走远，才动了动脚回了房间，啪的一声关上门。
伊莱亚斯正目光如炬的看着门口。
莱诺心里的怅然还没来得及酝酿，就被盯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干什么？”
伊莱亚斯只是哼笑了一声，很是得意的回过去头。
莱诺站在门口片刻，才明白这家伙什么意思。
伊莱亚斯这家伙虽然有些时候脑子思路清奇，但非常记仇。一直记得之前莱诺笑话他的猜测。
“我只是一时脑子转不过来，没想到更好的解释而已！”他大声为自己解释。
但伊莱亚斯不打算听。
这算什么啊！莱诺泄气。
早知道他就说点其他的了，蓝山的黑猫小偷之类的起码比伊莱亚斯的更合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