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药片
手提箱表面是低调的棕褐色皮革,摸起来有些粗糙,很像那些外地来的游客随身携带的行李。
重量也不算很重,摇晃的时候听不到任何声音。
伊莱亚斯探头一看,里面的所有东西都被固定在应该待的位置。
里面有好几层,但他只能看见第一层上的东西。除了伪装所需要的人皮面具,还有各种类型的化妆工具。这些工具并不是一整套,而是人精心挑选出来的。
可见莱诺在这上面花费了很多心神。
但莱诺并没有拿这些东西,他从旁边的袋子里摸出了手电筒、手套和照相机。
把东西都收好,他哼着歌正准备抬手关箱子。但半途想起一件事,于是偏头笑着问:“你要不要?”
伊莱亚斯低头和他对视,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一番箱子,最后摇了摇头。
他并不需要这些东西。
实际上,莱诺也不应该需要这些东西。他也是个超凡者。
莱诺对他的目光视而不见,他戴好手套打开手电筒,一点也不顾形象的凑近每个可疑地方。
他一会趴下来摸进床下面,用手电筒一寸寸看过去。一会弯着腰在垃圾桶里翻找,把所有可疑的东西拍照之后,才意犹未尽把垃圾都塞回去。一会像个猴子一样在房间里乱窜,在每个意想不到的角落处停留。
在找线索这方面,他显得格外专业。
手电筒的光让他笼罩在一圈模糊的光圈中,青年的侧脸看起来线条分明,那双眼睛里的光时不时闪烁一下。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莱诺此时虽然还有伪装,但的确是帅得要命。
“咔嚓咔嚓。”他把可疑的东西都拍了下来。
伊莱亚斯没去参与,他靠着书桌,有一搭没一搭的朝着窗户往外看。
笼子和箱子被随意的放在旁边。只要伊莱亚斯往那边走几步,就能拿到。
室友不动声色望了一眼不远处的人,那家伙正贴着墙查看上面的痕迹,完全没注意这边发生了什么。
现在是个好机会,就算他翻看,莱诺也不会发现。
私家侦探莱诺是个很神秘的人。
他和普通超凡者完全不一样。这人住在首都偏僻的街区,做一份完全养不活自己的工作,可是活得非常肆意自在。
人看起来很不正经神经兮兮的,是只离经叛道的孤狼,骨子里写满不服管教和倔强。不过他擅长伪装自己,很少有人能看出他心底那种毁灭自己的倾向。
不可否认,伊莱亚斯对他很感兴趣。不然以他的性格,早把人杀了独占房子,更别提当什么室友。
伊莱亚斯不算是个冷漠的人,但他骨子里压根不把其他人看作是自己的同类。
莱诺和他见过的人都不一样。
于是他决定动手。
背着人翻看东西是一个不好的行为,但伊莱亚斯完全不在乎。他长手一伸勾住了笼子的上的布,手腕用力,就要把东西扯下来。
眼看那块布往下掉了一截,已经能看见铁丝的一角。深处黑漆漆一片。
伊莱亚斯眯起眼睛,也只能看见一个大概轮廓。
就在他打算彻底扯下布的时候,手腕突然被人抓住了!
对方的力道非常大,让他一时挣脱不开。
有着金白头发的青年认出了来者,轻声说:“莱诺。”他并没有因为被发现而慌乱,反而非常镇定。
笑盈盈的侦探手里还拿着照相机。他上前一步,把不透光的布随意往上扯了一下,确定不会掉,然后回头冲伊莱亚斯笑,“这么好奇?”
室友没尝试摆脱钳制,将就着这个姿势,眨了眨眼,“对啊。”
他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被当场抓住就歪头装无辜。
侦探松开手,瞥见那人手腕上有一圈红印。他假装不在意,起身弄了弄笼子上面的布,随手把照相机放在桌子上。然后才回身过来说:“里面也没什么好看的,怕丑到你哈哈。”
他勾起嘴角,眼睛里却没什么笑意。
没想到,前任祭司还是个这么有好奇心的人。
伊莱亚斯低头也看了一眼手上的红印子,抬起头来的时候笑容却很有种热切的期待:“你可以再用力一点的。”
莱诺:?
有变态啊。
他打了个寒颤,连笑容都变得勉强:“哈?”
室友瞧他那表情,有点失望的耸了耸肩膀,于是主动换了个话题:“你发现了些什么?”
莱诺揉了揉鼻子,主动顺着往下说:“我发现了一些东西,但也不多。房间里的确被人翻过一遍,有不少晴天娃娃都掉在地上。也有打斗的痕迹,看来左左是被人抓走了。但奇怪的是,房间里压根没有任何和黑金鱼有关的东西。”
那可真是有趣。伊莱亚斯挑了挑眉。
他捧场的往下问:“然后呢?”
“我还发现了一些东西。”莱诺故作神秘地把东西攥在手里,示意伊莱亚斯猜猜看。
伊莱亚斯很配合的假装思考了一会,最后耸了耸肩膀:“我猜不到。”
虽然室友表演得不够到位,但很久都没有人配合的私家侦探还是十分积极。
他非常喜欢玩这些小把戏,此时更是哼了一声,嘴里念叨着什么,然后猛地摊开手。
出现在伊莱亚斯面前的是一片白色的药。
“这是柜子里左左的药,我觉得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准备顺着往下面查查看。”莱诺兴致勃勃,这一趟起码有点可用的东西,不至于让人一时找不到方向。
从外表看,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小圆片。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莱诺把另一只藏在背后的手拿出来,握着的是一个没有任何包装的小瓶子。
发现的时候,药就装在里面。
为了以防萨拉回来发现东西丢了,所以私家侦探只准备拿走一片,其他的离开之前原封不动放回去。
“这是什么药?”伊莱亚斯随口问。
莱诺眯起眼睛,不知道想了些什么,面上只是勾唇一笑,“尝尝不就知道了~”
说着,直接把药往嘴里一扔。吃得那叫一个爽快,仿佛手里捏着的不是翻出来不知道能不能吃的药,而是一颗糖。
伊莱亚斯来不及阻止。想了想,就没管,往后靠着桌子往前打量他的脸色。
侦探面色红润,活得很好,跟头熊一样健康。
“味道怎么样?”他捻了捻桌子,摸到一手薄灰,嫌弃地就着笼子上那块布擦了一下。
他之所以不去翻看,就是因为房间里看起来灰扑扑的。
莱诺吐舌头,“好苦。”
他没喝水,完全是硬吞下去。现在嘴里全是一股苦味。药的苦味和咖啡的苦味完全不一样,后者他喜欢,前者他敬谢不敏。
伊莱亚斯笑他,冲人摆手,叫他带着苦味离远一点。
“真冷酷啊,伊莱亚斯。”莱诺耸了耸肩,不退反近,凑到人身边把小瓶子怼到眼前。
“来一颗?”
让人联想到在酒吧里那些走私的人,他们悄悄选定卖家,然后走到身边,挤眉弄眼:“来一颗?”
好在伊莱亚斯没去过酒吧,虽然觉得他笑容奇怪,但是联想不到那里去。
被用疑惑的眼神盯了一会,莱诺泄气了。他站直身体,把小瓶子从人面前拿开,从里面倒出一颗,用指尖捏住。
“我认识这个,这是过敏药。”莱诺说,“我觉得我应该去见见给左左看病的医生。”
他一边说,一边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大概是想找点可以找到医生的线索。
毕竟西区那么大,没有行医执照的黑医多得是。谁叫医生收费非常贵,不知不觉就听进去那些人说的先吃一个疗程看看。
一般穷人都是去看黑医,毕竟人家收费低。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莱诺最后还是找到了药方。大概是萨拉因为担心弟弟健康,所以特地放好的,上面写了些常见的过敏药,加上吃药次数。
上面虽然没有写医生的名字,但凭借字迹和纸张类型,还是能找到人的。
他吹了个口哨,把纸往口袋里一塞,回头正打算说上一句走了,却停了下来。
青年站在窗前,凝视天边的落日。橘黄色的光撒在他身上,仿佛披着一件染血的披风。
莱诺一直都知道伊莱亚斯之前是祭司,但从来没见过他身上那种肃杀的神圣感。仿佛是位盛怒的神明,提着刀准备前往战场。
绵绵细雨敲打着窗户,留下蜿蜒的水痕。居然不知道从什么时间开始下雨了。
室友打开了一点窗户,闻到外面的水汽味,听到的都是雨水落在各种东西上,看到的也是雨幕。
所有的感官都被蒙上了一层雾气。
这幅美景真是少见。
莱诺忍不住勾起唇,叫了那人一声:“伊莱亚斯。”
看雨的人问声看来。
“记得带伞,别感冒了。”莱诺一时兴起,笑盈盈的说。他知道伊莱亚斯要去办一些事情,也知道自己没理由阻拦,再说他本来也没打算拦着。
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伊莱亚斯要做的事情绝对和教会有关系。
但他啊,可是一直都不喜欢教会呢。
伊莱亚斯对他点点头,动作利落地翻窗离开。
等莱诺走上前看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走得可真是快,身手也真是好。
雨越来越大,甚至飘到他的脸上。那种冰冰凉凉的感觉让他打了个寒颤,觉得今天的衣服穿得有点少。
希望路过咖啡店的时候能有一杯热咖啡喝。他随意的想着,就算是一杯热水也是可以的。
咖啡店老板早就习惯他这个神经病了,大半夜跑上门喝咖啡这种事莱诺也不是没做过。
“啊呀,果然没带伞啊,都不知道说一声。”青年望了望巷子尽头,嘴里嘟囔着,伸手从箱子里抓出一把伞来。
“但我带了,嘻嘻。”
可怜的室友,只能淋雨啰~
青年把翻乱的东西放回原位,然后提着笼子和箱子,翻窗离开。
左左房间里的线索不算多,但的确有不少可疑之处需要进行调查。
治疗过敏的药片,萨拉口中的“不是感冒”,以及左左说的有人跟踪……
似乎都指向了一个有趣的结论:追踪的人引发了左左的过敏。
但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才会让左左都顾不上打伞就跑回家?
那是一切的起点,但现在的莱诺并不清楚那天发生的事。
或许应该找人问问。瞎想也想不出事情的真相。虽然这么说,但他想象力很活跃,满脑子都是可能发生的事情。
莱诺若有所思的撑着伞,脚下自动往事务所的方向走。好歹他在首都待了几年了,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路回家。
但思考得太入神,以至于他没注意到有人等在楼梯下面。
还是那人唤了他一声:“莱诺大侦探?”风中显得有些轻佻的笑声传来。
“七耳,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莱诺精神一抖。
往那边看去,果真见到了一个穿着风衣带着礼帽的男人。
他心里叹气。
果然伊莱亚斯一来就有无数麻烦事缠上身,如果不是必要的话他现在只想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真搞不懂这些家伙怎么就这么喜欢守在楼下蹲人。
要是他今晚上不回来,难不成七耳还得在楼下等一晚上?
噗,想想都好笑。七耳怕是得在心里骂他一晚上。
“我的伪装多好啊,你怎么就一眼看穿了?”摸了摸脸,莱诺有些不高兴的撇撇嘴。
他在伪装这方面可是学得特别用心,要是没啥成效那可就奇了怪了。他对自己很有信心,因此判断七耳一定是根据其他原因才认出他的。
“不然还能是谁往你这事务所走?下雨天哪来的客人。”男人耸了耸肩,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他的原因非常简单。
这人长得好看,丰神俊美,颇有种风流浪子的气质。看起来就是在酒吧里端着酒四处猎艳的人。
但说出的话却不太动听。
莱诺:?
他的语气听起来不太欢迎,“有什么事快说。”
莱诺说着,一边合上伞,在楼梯边甩了下表面的水。这雨飘着,打湿了一点他的裤脚,再加上脸上的伪装有些不舒服,所以他只想赶紧把人应付了然后上楼。
七耳挠了挠头发,一副不知道从何说起的表情。
莱诺头疼。
要是那些迷恋七耳的人见到男人此时的表情,一定二话不说立刻体贴的请人上楼先喝杯茶。但莱诺向来铁石心肠,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只觉得有些厌烦。
“你总不可能是路过来看看的吧,七耳。我这忙了一下午就想休息会,你如果有事就说,没事就滚。恕不招待了~”
在现在的莱诺看来,七耳就是麻烦的代言词。
“不是我想来啊。”七耳表情很无奈,朝楼上看了一眼。
我的天啊,不会吧。
莱诺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眼耳那家伙不至于这么快就把他给卖了吧!他都还没找人算账,就又被卖了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