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御剑
风烬提着同尘站在客栈屋顶上时,还有些莫名其妙。
“为何突然要教我御剑?”
“情况有变,容不得你我慢吞吞的了。”
祝云缠召出和光,先行跃至剑身上。
他今晚去富商家中拜访,得知这么多天,富商清楚双亲只怕凶多吉少,便早已发丧,立了衣冠家,明日一早其兄正打算携父母衣冠往西平村去,落叶归根。
富商长兄年纪也不轻了,忧心路上再生变故,便托祝云缠明日一路护他至西平村。
祝云缠自然一口应下,但明日他还想再去旭风山进行调查,这一来一回颇费时间,骡子是不能再骑了。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风烬,道:“况且过几日我们还要去趟铸剑谷,御剑总是更方便些。”
铸剑谷出事,他的确想尽快前去查探,不仅是因为他有事要寻谷主叶隐,更是因自己的至交好友宁远舟也在铸剑谷。
风烬有些认命地叹了口气。
“好罢。”
他收回同尘,在祝云缠不解的目光中,足尖一点,径直跃上和光,站在祝云缠身后揽着他的腰。
祝云缠浑身一僵。
“你……你做什么!”
“学御剑啊。”
风烬回答地理所应当:“学习不都是这么学?我自己又不会御剑,你带带我,师尊。”
这还是风烬第一次私下里叫祝云缠师尊,祝云缠心里颇感微妙,但他此时脸色发白,心如擂鼓,也顾不上体会那点儿微妙。
“我教你心法口诀,你先下去。”
“为何?”
祝云缠双眼一闭,咬牙道:“我……我恐高。”
“……?”
风烬匪夷所思到有点想笑。
“你在说胡话么?”
他又不是没见过祝云缠御剑的模样,和光在他脚下载着他蹿地飞快,一会没入云端一会掠至树梢。
然后祝云缠今日竟说自己恐高?
“我不是这个意思……”
祝云缠无奈地掐了个诀将和光剑身变得更宽了一些,难耐地捏了捏眉心。
“我自己御剑自然可随心所欲百无禁忌,却是带不了人。”
身后明显的负重感和难以控制感让祝云缠无所适从,平日里轻薄的剑身似乎变得有千斤重。
连脚下都好似临着万丈深渊。
祝云缠身体僵硬,不自然道:“你先下去,听话。”
听话?
风烬笑笑,纹丝未动。
祝云缠都想给他推下去,反正也不高。
“你与我共乘一剑,若是掉下去我捞你都来不及,届时该如何与你父母亲交代?”
风烬无所谓道:“我爹娘早死了,无需你交代。”
祝云缠一噎,片刻后幽幽道:“那也是不想直接送你去见他们不是……”
风炽:“……”
两人僵持片刻,风烬忽然轻笑一声,半哄半劝着。
“我下盘很稳,不会掉下来的,你不是也说我在修行上很有天赋么?我这么有天赋,怎会从剑上掉下来摔死?那未免也太可笑了。”
“况且在恒泽,我见别的师父带徒弟都是这么带的,你既是我师尊,为何带不了?”
男人果然经不得激,风烬虽是祝云缠半道强拽来的名义弟子,但他确实有想当个好师尊,那别的师父能做的,他必然也要做到才行。
“那……那你抓紧我,我们慢点上去。”
风烬从善如流地箍紧了祝云缠的腰身。
他掌心贴着祝云缠腰腹,隔着几层轻薄布料指腹可感受到青年紧实的肌理轮廓,他平日就觉得祝云缠身量偏瘦,今日直接触到更觉其腰窄,连一丝多余的软肉也没有。
真瘦,风烬蹙眉,也不知祝云缠平日里吃那么多到底吃去了哪里。
他不自觉的捏了捏,却被祝云缠用手轻轻一拍。
“别乱动!”
祝云缠快紧张死了,丝毫没察觉到身后人的心不在焉。
“我教你心法口诀,我们先试着上升一丈距离。”
风烬回神,老神在在道:“其实我觉得我们可以升得更高一点。”
“闭嘴,你不觉得!”
祝云缠心烦意乱,尽量忽略剑身上的负重感,闭眼念着口诀,载着风烬缓慢又平稳地往上而去。
风烬隔着衣衫隐约能察觉到祝云缠身体细微的颤抖。
直到两人上升到一个不高不低的高度,祝云缠停下来,僵着脖颈微微侧头,认真问道:“我方才念的你可听清了?记住了吗?”
“听清了。”
他全然没听。
祝云缠长呼一口气,又试探问道:“要不……你……先御着同尘试试?”
“太急了吧,师尊。”
风烬四平八稳地站在他身后,懒洋洋道:“我还未完全适应,自己御剑掉下去了怎么办?”
祝云缠犯起了愁,他有点想下去了……
今晚本是他硬拽着风烬学御剑,或许猜到风烬会感到为难,可眼下此情此景,倒说不上来究竟是谁更为难一点。
夜色已深,整个镇子早已熄了灯,就越显得月光清朗明亮,四周蝉鸣不断,一声又一声的,携裹来丝丝燥意。
风烬视线落在祝云缠露出的一段雪白后颈上,不知是为了分散对方紧张的注意力,还是想起了些别的什么,忽然问道:“你《莲台九注经》练得如何了?”
“嗯?”祝云缠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尚可,目前为止还算顺利,不出意外的话两个月内可突破第五重。”
“哦……”
风烬突然又失了兴致。
他虽没了兴致,可祝云缠却兴致忽起,好奇道:“怎么了?对《莲台九注经》感兴趣了?”
“没怎么,随便问问。”
这还是风烬第一次开口向他问起关于修行的事,祝云缠觉得新奇,笑着开玩笑道:“你若是好奇想练,我可以教你啊。”
哪只这句话不知触到了风烬哪根神经,方才还和缓的脸色突然转冷,心口那点儿莫名其妙的悸动也瞬间荡然无存。
“不学。”
他冷声吐出这俩字,在祝云缠身后纵身一跃,轻巧又平稳地落回屋顶,默不作声地走到屋檐处,一个翻身便消失在檐下,看方向是回房去了。
祝云缠虽不知道他怎的惹了风烬生气,但看对方从和光剑身上下来,也不由地松了口气,待他也从剑上下来,才发觉自己沁出的汗都是冷的。
一夜过后。
祝云缠起的早,在客栈一楼用早饭,拉着店小二了解此处各类风土人情,手下摊着他那本常用的册子,从铸剑谷气候一直聊到百姓饮食习惯,直到余光撇见二楼缓慢下来一个黑色身影,方在桌上搁了些碎银,放过了店小二。
他以为风烬还在生气,却见对方神色如常,一如既往,从桌上拿了颗煮熟的鸡蛋边剥壳边问他。
“你昨日说情况有变,是怎么有变?”
祝云缠放下心来,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道:“我们需先护送委托人长兄去一趟西平村。”
正说着,店门外经过一行人,身着缟素,为首的进入店中,礼貌向祝云缠打了个招呼。
“仙师,我们该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