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紧贴的身体,湿漉漉的长发被身后男人胸膛压着,凉意裹在体温里,顺着薄薄的布料浸透过来。
或许是被冰的,季宁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蓦地回过神。
这才发现,严北承手臂横在她腰上,几乎抵着她的柔软。
后面那只大手,也放在极为暧昧的一处。
季宁脑袋嗡地一声,下意识地想将自己从他怀里退开,可身体还没站直,根本使不上劲。
严北承也压根没松手,维持着尴尬手势不变,像拎小鸡仔一样,稍一使力,轻轻松松将她整个往上提了提。
季宁被迫站稳了。
但没回头去看严北承,从他怀里出来后,几乎没有一刻停留地,就那么背着身,慌慌张张地将门关上。
在门口站了好一会,才走去洗手台,往脸颊泼冷水。
心不在焉地草草吹了头发出来时,见严北承坐在电脑桌前。
桌上已经摆了两杯咖啡,袅袅热气中,他身体微往后靠,随手翻着桌上文件,一贯的从容优雅,完全没受刚刚小插曲影响的样子。
见她出来,略略抬眼望过来。
深黑的眼睛落在她身上,明明看上去没有多少情绪,季宁却莫名觉得自己被剥了个精光。
她眼睫轻颤,视线和他短暂地碰了一下,便垂下。
他衣服上似乎还有刚刚她头发蹭上去的湿痕,季宁垂眼时扫过,视线又移去另一边。
电脑任务栏开着十几个excel文件,她默不作声地走过去,坐到他旁边位置,打开某个文件夹。
“这里全是?”严北承问。
季宁一顿,没敢看他,轻轻点了点头。
严北承眉峰很轻地挑了一下:“一夜不睡?”
“……”
季宁苦着脸,小声咕哝:“一夜不睡能弄完我就谢天谢地了。”
“……”
季宁认命地点开某个她卡壳的地方。
不会的问题挺多,但时间有限,只好拣最难的开始问。
严北承给她讲的时候,微垂着眼,语速不紧不慢,给人的压迫感倒没那么强了。
可他思维太敏捷,就像讲数学题,直接跳过好几个步骤,季宁跟得有些吃力,犹豫着又问了两遍。
严北承停顿下来。
脸上没有表情。
季宁却感觉周围空气忽然安静得过分。
她有些忐忑,不确定严北承是不是生气了。
季宁虽然算不上学霸,但也一路辛劳勤勉地维持着成绩中上游,同样没想到自己会被血虐成这个样子。
空气凝滞了一会,严北承忽然起身,招呼都没打一声,径直往外走了。
“……”
所以是……嫌弃她太笨不教了?
在原地懵了几秒,像被医生放开了手的病患,季宁整个人忽然变得焦虑又脆弱。
异国他乡空荡的酒店房间,繁重的工作,还有两分说不清是因为什么的委屈,一股脑儿压下来,直要将她整个笼罩时——
严北承忽然又回来了,手中多了一台笔电。
季宁的情绪悬浮在半空,呆愣愣地看着他,眼圈有些可疑的发红。
“你……要帮我做?”她不确定地问。
严北承视线扫过她眼周,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
没应声,打开笔电,示意她把文件传过来。
“可是……我是审计师。”季宁没动,声音还瓮声瓮气的:“我得为自己审核过的每一份文件负责。”
“……”
“何况……”季宁觑了眼严北承,声音忽而小了下去,显然心虚:“你是东格的人,而我要审核的是东格的文件……”
很难保证他遇到舞弊,不会选择包庇。
这话里的不信任显而易见。
严北承听完,面上倒没什么表情变化,目光慢慢扫过桌上文件,“统计数据、发函、写附件,涉及到舞弊?”
“……”
审计民工季宁一噎,刚刚那点小心虚一扫而空,咬着唇一脸不满地盯着严北承。
严北承却丝毫没感受到她强烈的抗议情绪一样,瞥了眼不停工作的打印机,又慢悠悠补了句:“哦,还有复印、装订。”
“……”
这句一出,季宁脸都涨红了。
她自认还算是个温柔的人,平常跟同学同事相处也都是退一步乳腺增生的性子,但这个男人就是有本事让她一秒炸毛。
他、凭什么、总是、这么、高高在上?!!!
热意上头,季宁一时忘记了自己当下有求于人的身份,对严北承的惧怕也抛到十万八千里之外,脱口恼声喊了句:“严北承!”
话音落下,严北承神色顿了顿。
季宁也下意识地愣怔。
脑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上次,他抱着她逼她叫他名字的画面。
一模一样的语气。
显然,面前男人也记起了。
望向她的眼神暗了暗,覆了层难以言明又不加掩饰的深意。
像被他的眼神烫到,与他对视不过片刻,季宁飞快地转开了视线。
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低下头,翻资料。
背脊却不受控制地发僵。
严北承倒是坦然得很,不大的办公桌,仍是那个微微侧头看她的姿势,骨节分明的手随意地搭在桌面,透着几分慵懒。
目光缓缓扫过她盯着文件的侧颜,往旁边移,掠过她颊边毛茸茸的碎发,落在小巧柔软的耳垂上。
灯光投射下,透出异常的粉色。
严北承盯着看了会,唇角缓慢又无声地,往上牵了牵。
季宁咬着下嘴唇,呼吸都不敢太大声,总觉得房间过于安静。
知道严北承对她的身体有兴趣,也见识过他是怎么在她身上变态的,所以这个时间点,她和严北承似乎并不适合共处一室。
但有一点,季宁倒是莫名相信——她不愿意,严北承不会明面上强迫。
想清楚这一点,季宁强行压了压满身心的不自在,暗暗调整着呼吸,想重新投入眼下最紧要的工作。
可……气氛实在是太怪了,她得做点或者说点什么,来驱散这一刻空气里浓浓的暧昧。
又静默几秒,她忽地偏头望向严北承,看起来很镇定:“我昨天到东格车厂盘点汽车配件,看到刹车盘一片成本三十块,到零售商那儿竟然卖到三百五!”
“……”
季宁捏紧文件夹,面上无比正经地继续质问:“一套四个就一千多,实际成本才一百多,你们是不是太黑了?!”
“……”
季宁腰背挺得笔直,目光也直直地回视着严北承。
本以为他会有些不高兴,会用研发成本来杠。
可令人失望的是,严北承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忽地轻笑了一声。
反问:“不贵怎么养你?”
“……?”
本能地,季宁的耳朵颜色不降,反升了两个色度。
等反应过来自己被调戏,杀心顿起的下一秒,听到了严北承轻飘飘的后半句——“们这些审计师。”
“……”
季宁闭了闭眼。
诚然,她在这间房产生的所有消费,包括手边这杯咖啡,到最后都要东格买单,可是——
“审计又不是平白蹭吃蹭喝,我们的存在是用来规范上市公司的行为,进一步保证信息披露质量的!而且我们也不是你这个东格占股比极小的经理人养的,我们维护的是大股东和广大股民的利益,是董事局请来的赏金猎人!”
“……”
严北承对审计的疑似不尊重态度,不知道怎么就直直戳中了季宁的点,她登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义愤填膺地反驳一通。
可痛快话说完,还没见严北承有丝毫忏悔之意,倒是季宁自己先倏然间意识到什么,整个人蓦地一僵。
……她失言了。
果然,下一秒,严北承往椅背一靠,侧着头看她,精准地抓住了重点:“你怎么知道我在东格占股比极少?”
“嗡”的一声,季宁的脑袋里炸开烟花。
要她怎么回答,说她在背地里查过他?
人果然不能太激动啊!她何苦呢,严北承不尊重审计师就不尊重呗,他还用实际行动直接侮辱过她呢,日子不也得照样过……
四目相对,季宁嘴唇翕动,无言以对。
手心不知不觉间都出了层薄汗时,面前严北承忽然收了目光,像是自己反应过来一样,低喃着接了一句,“往年审计年报里有披露。”
季宁顿时大大地舒了口气,不敢再妄言。
好在经过这么几个回合,气氛也恢复正常了。
她抿了抿唇,觑了严北承一眼,表情忽然又变得有些欲言又止。
严北承没说话,静待她的下文。
季宁指了指电脑屏幕,声音变得极小:“其实……不止刚刚那些。”
“……”
“还有一些其它科目我不太会做,放在了后面。”
说着,她默默打开了电脑里另一个文件夹。
“……”
望着里面密密麻麻的文件,难得地,严北承微微蹙了点眉,流露出一丝有些一言难尽的表情。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顿了顿,又悠悠加了一句,“赏金猎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