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剑意共鸣
翌日，在褚中正的应允之下，一大群“扫墓”队伍浩浩汤汤地从群玉山前出发，往着青州行去。长六丈、高二丈的黑金巨船在空中飞速行进，引得狂风呼啸。
林千屈、柳葶苈、褚中正、还有桃夭和向前看等人，均在这一条船上。此行，林千屈打算先到青州，寻到阴嫚的儿子。顺便，也该让那些安睡的人付出代价了。
不过三日，黑金巨船便进入了青州地界。在青州修士的注目下，这艘巨船缓缓驶进了庆安府。
林千屈身着一身白衣立于船头，呼啸的狂风迎着他吹过，卷起了他飘逸的长发，衣衫猎猎作响。
仔细瞧去，此时的他，与往常有极大的不同。他的脸上，失去了固有的温和笑容，气质多了一丝清冷。从始至终，他都未发一言，只是默默地眺望着青州。
只是在沉默的表象背后，却隐藏了喷薄欲出的岩浆，足以颠覆整座青州。单凭他一人的境界，已经足以笑傲青州。更别说，这小小的庆安府，哪怕，它是青州的首都。
他的脑海中，与残夜相伴的点滴岁月如狂风骤起，不断牵扯着他的思绪。
“不好意思，你又欠我了。”“父亲无需担心，不是有残夜在吗？”“娘你不如把他收为干儿子吧。”
“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你教会了我怎样驾驭风，今日，我便用这风，护你家人平安！”
“记得请我喝酒！还得是美酒！”
“伯父放心，有我在，他不会出事！”
“阿夜，我们来比比谁杀的妖兽多，如何？无趣，无趣的很！”
“林千屈，我不欠你了！”
“好冷的风啊！”他喃喃自语，可他却没有一丝躲在船舱之内的想法。非是风冷，只是触景生情，想起那沉睡棺中的故人，他才感到心冷而已。
我回来了！玉清阁和刺勒酒馆便彻底灭亡吧。对了，还有那南莫笑和慕容雪村，既然出手了，也绝不可能全身而退。
“外面风大，进去吧。”柳葶苈不知何时已来到了林千屈的身边，她为他披上了一道貂裘，温声说道。
“无妨。”林千屈转过身来，轻笑着，面色泛起一丝苍白。柳葶苈也不再劝，就这么静静地站在他的身边，与他一同沐风观景。
“葶苈，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修道是为了什么？”林千屈倏然冒出一句，将柳葶苈问得一愣。
修道是为了什么？她还从未真正想过。或许是因为身边的所有人都拼了命地追求更高的境界，或许是享受得道之后的快感。
没有听到柳葶苈的回应，林千屈嗤笑一声，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这天下。他眼神飘渺，继续出声，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着柳葶苈说话：“我原本是一个与修道无缘的凡人，只能一辈子在凡人世界里摸爬滚打。
可有那么一天，上天突然给了我一个机会，一个从凡尘里爬到云端的机会。我很珍惜这个机会，所以我一直在努力地变强。因为我知道，只有不断地变强，我才能守护我所拥有的一切。
旁人都认为我机缘非凡，突破境界如同吃饭喝水，稍微一踮脚就能够够到我想要的东西。可他们不知道，我所得的一切都是我从生死边缘抢回来的。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能够守护我想要守护的东西。
我曾以为，只要我将自己手中的剑锻造到登峰造极的地步，我就能够无往不利、抵抗这尘世的一切纷纷扰扰。
可我突然发现我错了，我在豫州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阴嫚自刎而亡、没有阻止。她有一个哥哥，叫阳莮，是一个好吸人血的恶魔，我亲手割下了他的脑袋。
我不想杀他的，可是我没办法，因为只有杀了他是我唯一能够帮助他的方式。正如我没有办法阻止毒发身亡的阴嫚一样。
当我在青州时，只能无奈地看着阿夜为我挡剑而死。那一刻，我心如刀绞，我甚至希望死在剑下的是我。至少死去的人，是不会感受到痛苦的。
当我变强了，我身边那些美好的东西也就离我而去。我常常在想，到底是因为我不够强，所以才害得阿夜死亡。还是我太贪心，非要来看这世界，才撞得头破血流。
还是说，这个世界太过可怕。它逼迫着人们争斗，逼迫着人们杀戮。唯有战胜者，才有资格活在这个世界上。那些矿场中的奴隶，也是活生生的人，可他们却只能沦为强者的脚下玩物。
那被迫做了痰盂的女子，也本是青春正好，合该看那风花雪月，望云卷云舒。可他们太弱了，弱，便要受人欺凌。
我不愿做被欺凌的弱者，所以我只能被迫拿起手中的长剑。
在黄泉的时候，我本来都打算放了顾精了，可偏偏，我的阴阳眼能够看出他在蓄谋杀我。我若不杀他，他便要来杀我。
修道以来，我已杀过太多的人，但我的心底却是不愿沾血的。可那又有什么用呢？生在这灵界，我便只有做那阎罗。我告诉自己，当我成了这个世界最强大的人，我便有机会改变这个世界。
可事实上，我连保护自己不被改变便已经竭尽全力。我真的害怕有一天，当我越发强大，我所失去的也就越多……”
他已不再说话了，他的心已经沉浸在了他为自己构建的一方囚牢之中，那种对道路的迷茫与无助感，裹挟了这个本该心如铁石的冷血剑客。
他不知道什么才是对，什么才是错。他马上，又要去杀人了；可他，不得不去，因为躺在棺材里的那个人，需要一场杀戮祭奠他死去的肉身。
柳葶苈温柔地注视着眼前这个眼角湿润的少年，这一刻，她才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丝脆弱。
“没关系，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无论怎样，我都会陪着你的。”她呢喃着，紧握住了林千屈的手，冰凉如水，却令林千屈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炽热。
像是一年多以前，活在黑暗中的他第一次听到柳葶苈的声音，彷如从深渊中找寻到了那么一丝光，慰藉了他冷寂的心。
一个剑客，本该独自一人走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长路上，因为这是一个剑客的宿命。他也是一直这么认为的，可偏偏有那么一个人，打破了他所有的冷静，让他变得脆弱起来。
从孤独一人变成了有一盏微灯照亮了漫长的逼狭道路。
眼前的柳葶苈，是如此的令人着迷。什么国色天香、什么顾盼生姿、什么艳色绝世，都无法媲美她的美丽。那种美丽，乃是由内散发，从灵魂到骨子里，都宛若青莲一般幽雅卓绝，又如菊一般清淡秀丽。
他已情不自禁地吻上了她的唇，她瞪大了眼睛，可不过片刻，便已经软倒在了他的怀中。
一切，水到渠成。去踏马的青州，去踏马的修道，去踏马的未来，我林千屈只要现在，只要这一刻，要这风华绝代的女子感受到自己心中的炽热。
林千屈的背后，一道撕裂天地的剑意缓缓萦绕成柱，直入云天。而柳葶苈的背后，竟也有同样一道剑意浮现，丝毫不弱于林千屈。
他们手中的莫失莫忘，发出清越之声，形成共鸣。空中的剑意交叠在一起，互相成就，如一道白昼之光，贯通烈日，照亮了庆安府的上空。
万年前殉剑而亡的莫氏夫妇，凭空浮现在空中。他们相拥在一起，眼含深情、面带笑意，相携着纵身跃下，滚烫的剑炉烧灼了他们的身体，而他们的灵魂，却永久地活在了剑中，亘古长存。
那满含深情的眼睛，如花绽放的笑容，似在告诉世人。纵然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们也愿携手一往无前。
天空中的异象缓缓消失，一招无可匹敌的剑法，在林千屈与柳葶苈的心中突然浮现。这一刻，林千屈的心中生出一丝明悟，剑道更进一步。
玉清人，我回来了！来取你的项上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