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我自以身殉道
闻言，林千屈心中一沉，他并非原生态的“武王”，岂会知这姜国律法。然，他心中以为，这姜国法律不仅残暴，而且无理。
无论结果如何，都应该留给人说话的权利。这李飞从头至尾不能为自己发一言，就要被莫名处死，这太不合理！
想到这里，他诚恳地说道：“本王在位一日，就要对姜国所有百姓负责。李飞犯下大罪，不可姑息。但在处刑之前，他仍是我姜国子民，我们必须给他留下发声的权利。
请诸位放心，给我一日时间，明日我一定会给诸位一个交代。若是不能让诸位满意，本王自会引咎辞职。
但若是有人在本王面前不奉王礼，就莫怪本王依律行事了。”
说完，他面色一沉，目露寒光，直直地盯着那个带头反抗的人。
那断头台上沉默的李飞听到林千屈这一番话之后，眼中泛出一丝光芒，这武王，不是寻常之人！
此时，激愤的民众俱是沉默下来，监斩台上的人毕竟是姜国国君。若是将他逼得太狠，姜国威严何在？让他国知晓，岂不是要说我们姜国人尊卑不分，王权不存？
最后，在林千屈的软硬兼施之下，刑场上的民众骂骂咧咧地离开了。而林千屈也领着军队将李飞押回大牢。
一回去，他便迫不急待地来到了关押李飞的牢房，他需要从他的口中了解姜国的一些事情，也了解“屠杀”背后的真相。
“李飞，你既身为我军元帅，为何要屠杀我姜国子民？”
李飞双手抱膝、抬首望了一眼林千屈，平淡地回应：“武王是随便问问，还是真心想要了解真相？”
“本王既然在众人面前保下了你，自然是出于真心。”
李飞的手轻微地颤动了一下，“武王即便是出于真心，明日也只能送在下去断头台。您，保不住我！”
“我后面保不保你，保不保得住，那是后话，但此刻，我需要了解真相。”林千屈目光灼灼，声音铿锵有力。
听到林千屈如此坚定，李飞就像是找到了同道中人，目光重新焕发出活力。他回道：“武王，我李飞射杀的姜国人，已经沦为了倭国的俘虏。
当日，倭国兵临城下，以我姜国人为盾，缓缓向我城推进。若他们不肯为盾，倭国便要当面屠杀一人，这既是在震慑俘虏，也是在威慑我城墙上的士兵啊。
若我不下令射杀那些俘虏，当日，倭国便要破城而入，一旦城破，我姜国必然危矣！”
李飞仰着头，双目紧闭，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继续道：“我的心也是肉长的，亲眼看到本国的子民被屠杀，心中何尝不是肝肠寸断。
可俗话说，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我身为姜国元帅，自当以守城为重，以护我姜国为己任！故我李飞，不得不出此下策。”
“你可知，你下令射杀姜国子民，是违背我姜国律法的行为。你若回来，必将被处以酷刑。”林千屈沉声问道。
“我李飞当然知道。”李飞睁开眼睛，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变得十分坚定，“但纵然知道，我李飞也要坚守我元帅的职责。”
林千屈喟叹一声，道：“你的手段虽残忍，但你无错，是姜国的子民对不住你。你将屠刀挥向同胞，是为了护住他们，可他们可要将你处以极刑，你可后悔？”
李飞再度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声音坚定如铁：“有武王这一句认可，我李飞何悔？我护的，不是刑场上的那一群人。我护的，乃是我姜国先祖用生命打下来的每一寸河山！是我姜国的千秋万代！！更是我李飞的后世子孙！！！”
说完，他更是坚定地反问林千屈，目光如剑：“我李飞，有何可悔？”
林千屈沉默下来，他已被眼前此人的意志所感染，被他的坚定所折服。我曾闻世间有人，甘愿以身殉道；今日，我便见有人，向死而生！
李飞的形象，在他的眼中，已经无限地拔高了起来。试问，天下何人无错？李飞的行为在一些人看来，是不顾同胞之仪，是修罗所为。
可纵为修罗，也抹杀不了他这份坚定的殉道之心，哪怕历经千世，也不减其光辉！
林千屈突然笑了，他对着门外的守卫大喊道：“拿酒来！”
门外的守卫自然也听到了李飞的豪言壮语，早已被他感染。此刻听到林千屈的话，顿时去拿了两坛酒过来。
林千屈接过一坛酒，用掌劈开了李飞的木枷，递给了他。
“李飞将军，我敬你！”林千屈又是接过了另一坛酒，高举酒坛，目光灼灼。
“谢武王！”李飞用嘴咬开盖封，大口喝了起来。
……
翌日，姜国刑场。
林千屈高坐在监斩台上，断头台上是李飞，台下围满的是昨日的众人。一切，均与昨日一样，但，又有那么一丝不一样。
“敢问武王，今日可否下令杀那李飞了？”昨日那人又问，登时，其他人也将目光投向林千屈。
李飞亦是如此，与其他人的期盼不同，李飞的目光充满了坚定，似乎在说：没关系，来吧！可他的身体却忍不住地轻微颤抖了起来。
终究是人，虽有慷慨赴死之心，却也难免带着一丝恐惧之心。可正因他们心怀恐惧，他们的选择才会如此震撼人心。
林千屈对上了李飞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声音清朗：“不可以！”
什么？那眼含热切的众人顿时愣了下来，不可以？为什么？
“因为本王以为，李飞无错。是姜国律法有错，既然是律法有错，何故牵连无辜之人。”
“笑话，我姜国的律法可是先祖所定，岂是你可以肆意评说的？”台下那人又道，再次赢得了众人的附和之声。
林千屈站了起来，身形如松挺拔，声若洪钟：“先祖所定，就没有错了吗？律法是人定的，是人定的就有不完善的地方。想要促进我姜国的发展，律法就必须与时俱进。
若是一味为存在漏洞的律法摇旗呐喊，那我姜国不但会痛失许多无辜子民，也难以获得全新的发展。”
“律法之错，岂是你一人可以评说？修改我国律法，需要民议团一致审核通过，方能彰显我姜国律法的威严。你今日为了这李飞肆意修改律法，来日就有人随意践踏。
若是如此，我姜国何须律法，各行其是便是。要是按照你这么执政，不出一年，我姜国毕竟陷入分裂之境地。届时，国将不国！”
林千屈笑了笑，突然拔出腰间长剑，插在了监斩桌上，语气无比坚定：“你说得很好，很冠冕堂皇。但你可知，我姜国早已经陷入了黑暗与混乱之中。
律法严苛，只会民不聊生。不过数年，我姜国将英雄不存，唯剩一些骨头酥软，苟且偷安之辈。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强大安定的国家，需要靠酷刑来威慑民众；没有任何一个强大安定的国家，需要将手中的屠刀挥向民族的英雄；没有任何一个强大安定的国家，需要将子民变成嗜好鲜血的怪物！”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人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他已经意识到了一些东西。
林千屈又是笑了笑，将监斩桌上的剑拔了出来，语气顿时冷了下来：“当然，也没有任何一个强大的国家，可以通过不流血的方式来获得最终的胜利！”
“今日，本王，便要修改祖先定下的严刑酷法，立下新法。谁敢不从，杀无赦！”
什么？众人听到林千屈此话，顿时慌乱了起来。
“武王，你岂敢如此？你今日若敢践踏律法，诛杀我等。来日也自会有人踩着你的尸体上位。你用屠杀的方式来使得我们闭嘴，你难道就以为你的新法就能网络天下人心吗？”
那人大吼出声，引得万人附和。
“诛杀尔等之后，本王自会以身殉法，不劳尔等操心。”林千屈又是笑了笑，不被众人的谩骂声所扰乱。
他高举手中的剑，直刺天空。“奉吾之令，阻拦变法者，杀无赦！”林千屈一声令下，他麾下的士兵倾巢出动，在刑场展开了一场屠杀，血流不止！
经此一战后，林千屈颁布新法，抛弃酷刑，修改了原本律法中的缺漏之处。之后，他又是下令改革，将姜国的实力发展到新的高峰。
三年过后，姜国已经是焕然一新，不复之前的黑暗。但林千屈自然知道，在姜国还潜藏着一个危机，一旦他死后，姜国必将重新陷入混乱之中。
因为，他定的律法随时可以被他人修改，因为他就是这么做的。他没有实行君主专制制度，而是延续了姜国以往的民主制度。
既然是民主制度，他身为王的权利就受到了限制。而姜国的人，都等待着他履行诺言的那一天——他，武王，以身殉法！
武王不死，姜国律法威严不存，这是姜国人的共识。既便他身边的人因为获利而支持他，可他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
但，没关系，因为从他决定变法那天起，就已经做好了殉道的准备。
又是姜国刑场，与三年前何其相似，只是不同的是，他已经不是站在监斩台上的人，而是站在断头台上的人。
“真的要这样吗？”李飞盯着林千屈，十分不忍，这人是他的救命恩人！
“你要守好姜国。”林千屈拍了拍李飞的肩膀，嘱咐道。
随后，他一步踏出，面向姜国的民众，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昔日，本王变法之日，曾立下以身殉法的诺言。今日，是本王履行诺言的时候了。本王以命全新法威严，日后若有人要更改新法，也自当有以身殉道的勇气。”
说完，林千屈挥起手中长剑，自刎于断头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