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首次接触（3）

    说实话，当坐在考场拿起笔面对考题和监考老师的时候，说不紧张都是假的，尤其是广播响起来的那一刻，童潇清晰地感到双手在发抖，眼前贴好的考题和画纸明明未动一笔，却出现了许多不该出现的颜色和扭曲的图形。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不能紧张，在手臂上留下一道又一道青紫的掐痕，好在疼痛让她逐渐冷静下来，眼前的速写人像也变得亲切可爱。

    仅仅扫一眼，便已胸有成竹。这种早就经过反复练习的构图在童潇这里几乎形成了肌肉记忆，笔尖刚接触纸面，流畅的线条就像涓涓细流一样流淌在卷面上，几乎不用动脑子，一幅速写人像便跃然纸上。最后对几处细节进行修改，铃声响起，正好停笔。

    连童潇自己都不相信第一场考试会如此顺利，顺利得让她有些惶恐。也许是出于敏感，她多少能感到有双敌意的眼睛会时不时地看向自己，可每当他想要与之对视的时候它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也只当是自己过于紧张。

    说起来，除了她自己，唯一奇怪的地方也就是那偶尔发热的佛珠，有时她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一种放射性的矿石。

    速写顺利考完，下午便是童潇最有把握的素描，为了这看似简简单单的黑白素描画，她已经不记得面对石膏像和静物度过了多少个夜晚，手臂外侧也不知被染黑了多少次。面对白色的画纸，她轻轻在纸上擦出一道淡淡的炭笔痕迹，忽然整个人就放松下来，纸上的图像逐渐与实物重合。

    最后一笔画完，手腕上传来轻轻的灼热痛感，比以往都更加剧烈，如果说之前的温度属于放松的热敷，那么这次的温度就是尖锐的警告，似乎是用隐晦的方式在提醒某种特殊的事情正在发生。眼见监考员的注意力并不在此处，她摘下佛珠放在手心上，在食指的感受下，能感到只有相邻的两三颗珠子是发热的，似乎在提示某个方向。

    女孩抬眼飞快地扫视一眼监考员的反应，随后将眼球转向右侧，目光恰好与一个扎高马尾的女生相接触。几乎是在对视的瞬间，两人不约而同地移开眼球，都想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可怀疑一旦产生便不会消退，她不得不在脑中回想有关此人的记忆。

    可直到交卷，童潇依旧毫无头绪，走出考场时倒是随人流跟在了对方身后，看着她拿回放在考场外的手机，顺便隔着几个人偷听对方打电话的内容。她清楚这样做并不道德，但她很想知道对方是否会对自己不利。

    女孩回头看了一眼，目光在童潇身上稍稍停留，似乎并没有隐瞒什么的意思，音量更是有特意放大的意思：“爸你就别催了，要有机会我早就上手了，哪里还轮得到她在我面前跳来跳去的，你放心吧，我也是成年人了，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

    也许是意识到周围人都在盯着自己看，女生不得不放低声音，稍稍收敛了一些，走下楼梯拐角时还不忘对童潇露出挑衅的笑，佛珠的灼热感让童潇又一次感到不安。她确信不认识对方，可也想不出自己是在什么时候无意中得罪了对方，只能尽量平复心情，等候最后一场油画考试的到来。

    次日，同样是面对白色的画布，童潇却不敢轻易下笔，对着静物比划了好久，才敢落下第一笔。有了开头，接下来的作画便流畅许多，完工后对比了一下，感觉甚是不错。似乎是受到了某种吸引，她又往高马尾女生那里瞟了一眼，就看见对方用画笔蘸着白色颜料，一边往画布上均匀而快速地涂抹，嘴里一边念念有词，纸笔摩擦的声音在考场里格外刺耳。

    监考员总算看不下去，皱着眉走上前，尽量压低声音：“这位同学，请你认真考试，不要发出噪音。”

    女生的动作顿了顿，听话地放慢了速度。

    此时陆续有人起身交卷，童潇也想尽快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也跟着把考卷叠放在试卷堆上，回头看时发现高马尾女生也将一幅完整的画作平放在自己的考卷上，同时丢给童潇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她不理解，满头雾水地走回休息室，就见老师端坐在一角，拿着本古代艺术鉴赏装模作样地看着，便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

    “考完了是吧，挺快的，”老师合上书，把眼镜往上推了推，“我看你手都在抖，是不是又紧张了？”

    童潇点头，并把那女生在考场上干的事情当趣闻说了出来。

    老师脸色一变，把书往桌上一拍，似是愤怒至极，可最终还是恢复了冷静：“行吧，这也没啥大不了的。我记得你文化成绩也还不错吧，等人齐了咱们就赶紧回去，毕竟快高考了，文化课还是很重要的。”

    语落，他将头继续埋在书本里，不再言语。

    考试是上午结束的，人是下午到学校的，童潇来不及回家报个平安，转身投入复习中，而童老头和化颜正坐在客厅里，盯着一盆清水发呆。他们已经连续两天盯着这盆水看了，每当艺考开考的时候两人都会准时盯着它看，透过水面便能通过佛珠观察到考场的状况。

    这也算是玄学的一种，优点在于查不到证据，缺点在于不是很清晰且视角受限，可高马尾女生在画布上涂满白颜料的动作还是给两人看得一清二楚。几乎是同时，一个恶劣的想法在两人脑中炸开，他们互相看看，都已经明白对方的目的，可就是说不出口。

    沉默良久，童希才恢复了语言功能，发出的声音已经不像他的了：“现在怎么办，要是给潇潇知道，她怕是要自尽了。”

    “我也没办法，”化颜的脸色也是相当难看，一时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我们既没有证据，又没办法组织新一轮的考试，就算把画作偷出来估计也没用，这些怕是第一时间就扫描到电脑上的。”

    “再有十天就是出成绩的时候，这下麻烦大了，”童希有些迷茫，“要是让潇潇知道这有可能是冲我来的，怕是要恨我一辈子。”

    “还有文化成绩，您也别太担心，”化颜递上一幅人像画，“您看看有没有印象，我觉得有点眼熟。”

    童希几乎把脸贴在了人像上，眼睛越整越大，表情越来越扭曲，一拳砸在茶几上，怒道：“我知道是哪个了，等我去打听准确了，你随时等我消息。”

    语毕，童老头猛地起身，摇摇晃晃几乎站不稳，挥手赶开想要搀扶的化颜，快步离去。

    十天后放榜，童潇紧盯着旋转的圆圈，一次次地吞着口水，紧紧抓住童颜的手，汗珠不停从额角渗出然后滑落。也许是人数太多，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显示分数。

    “爸，你不来一起看吗？”童颜回头问道。

    “我就不看了，”童希盯着急救电话的拨号界面，随时准备按下去，“最近挺忙的，我有信心。”

    成绩出来的那一刻，童希闭上了眼睛，童颜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童潇眼睛一闭，当场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