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再见亦是不见
雨,依然下得洒脱。
人只有将寂寞坐断,才可以重拾喧闹。
人只有把悲伤过尽,才可以重见欢颜。
人只有把苦涩尝遍,就会自然回甘。
芦苇用了三年的时间才领悟到这些,不管她怎么努力,依然落得伤心惨目。
那时,青葱岁月,懵懂无知,总喜欢用女孩子的心态去强说愁,明明不是这般忧郁的模样,可偏偏喜欢装腔作势,营造出“抽刀断水水更流”,愁上更添几分愁的模样。
可是,谁又知,这句话的背后,掩藏了多少抑郁的故事呢?
清秋的雨,平缓之中带着些许躁动。
芦苇一路奔波在z大的校园,秋雨不停地落下,落在绵延的路,又落在她的眼睛上。
因为下雨天,出门的人比较少,校园大大小小的路上,见不到几个人影。
整个校园,空气中弥漫着雨落的雾水,稀稀落落的白茫茫的一片,偶尔一丝丝秋风吹过,撩起她耳边落下的碎发,她眼角的泪花混着雨水,无形之中混为一谈,似乎这凉凉秋雨有预兆一般,来得如此不安分,而这缠绵的雨落又掀起阵阵凄凉之感,混在波涛汹涌的心绪中。
三年了,人活着有多少个三年呢?
人生在世,活在当下,即便能预知下一秒将会发生什么事,也终究无法预知下一刻的模样又会是何种境况。
芦苇与叶枫,相遇随缘,相爱于情。
芦苇爱了就爱了,离别后的再见,却让她那颗将寂寞坐断的心又陷入一个旋涡之中。
一个人,一世界,一颗心。
将寂寞坐断,把悲伤过尽,把苦涩尝遍的心,总想着多年后归于平静,一切就会自然回甘。
殊不知,一切机缘巧合之下的情意,再次相见,皆能在三千混沌的红尘中,混为一谈,形成一个又一个不同模样的轮回,而这轮回的结局永远猜不透,更摸不着。
芦苇真的倦了、累了,她放慢了脚下奔跑的步子。
她望着绵延的路,一阵阵的秋风扫落叶,她的双眸黯淡无光,泪水划过眼角如狂风暴雨般袭来,好似诉说着她老去的故事。
芦苇早已形同木偶,她木楞的没有方向般不停地乱走,叶枫不知何时紧紧跟随其后。
芦苇幻想过很多种他们相见的画面,可她看清了彼此会相遇,却看不清一别多年,早已物是人非,她们早就渐行渐远,背道而驰,不再是同路人。
“小炉子,你受伤了!”叶枫追来,焦急中透着心疼。
听到叶枫的声音,芦苇从一片惘然中回神,她冷冷地瞟了一眼,头也不回,加快步伐。
叶枫见芦苇眼神含着数不尽的冷漠,心绪百转千回,他再也不想看到如此冷漠的芦苇。
她的痛,她的苦,他何尝不知,他的心又何尝不是千疮百孔。
叶枫追到芦苇面前,愁肠百结,悲从中来:“小炉子,你恨我、怨我好了,不管怎么样,你也要对自己好一点,好吗?”
【对自己好点吗?】
芦苇脚步迟疑,悲痛欲绝。
叶枫适时拾起芦苇的手,他从掌心取出早就被捏着泛起褶皱的创可贴。
叶枫轻车熟路的撕开外包装,取出创可贴,往芦苇手腕的伤口小心翼翼地附上。
叶枫的动作依然娴熟,温柔,却又让她心烦意乱,愁云惨淡万里凝。
芦苇回想当初,他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学画画,她总会出现磕磕碰碰的小伤口,对于这些小伤口她总是犯迷糊,而叶枫却总是会在第一时间察觉,并如此刻一般为她贴上创可贴。
刚刚开始,叶枫的动作生硬有些不知所措,到最后,时间久了,他竟然有着非凡的速度和眼力劲儿,又快又准的贴上创可贴,每次她受伤了他总能让她的伤口瞬间无处遁形。
芦苇看着手上多出的创可贴,一丝暖流沁入心扉很快烟消云散,最后蔓延至全身化成悲歌。
那时,年幼的他们,有过很多类似于玩笑话的约定,即便是玩笑话,可偏偏却又留了心眼,彼此都默默地把这些话悄悄记在心里。
“谢谢……你的创可贴!我可以走了?”
芦苇刻意加重“谢谢”和“创可贴”的字眼,她疏离地让叶枫双眼猩红。
两人沉默了几秒。
“叶枫,你别再来找我了,我们不要再见了!”
“不!”叶枫面色冷如死寂。
雨水顺着叶枫的发丝,一滴,两滴,三滴的落下,落在芦苇的额头,又闯过,滴落在她眉间,最后又顺势与这秋雨混合。
叶枫已经完全露出了本性,他犹如恶魔似的将芦苇牢牢禁锢在怀中。
芦苇愈是拼命挣扎,叶枫便愈是加重力道,她根本毫无挣脱的机会。
雨不停的下着,芦苇想逃离,却力不从心。
芦苇此刻才真正的觉悟,在叶枫面前她其实一直都是那么的渺小,那么的脆弱不堪。
芦苇的内心五味交杂,百感交集。
“叶枫,够了!我们分手了,真的早已再无可能了,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不爱了就再也不要见面了,难道你不记得了吗?”
芦苇抬头面如死灰,“三年了,你我早就形同陌路,咫尺天涯了!我们真的……回不去了!”
芦苇用尽全身的力气企图把叶枫说醒,可身上的刺痛让她时刻保持着久违的冷静。
“少和我说够了!什么分手,再见,不见!什么陌路,天涯!你少来这一套!懂吗?你少来!以后也不允许!永远也不允许!”叶枫恍然若失好似要将怀里的人吞入腹中。
“芦苇!你给我听着!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上一辈子你欠我的,这辈子我来讨债,你得还!你逃不掉,也休想逃!你注定是我的!”
芦苇见叶枫早已方寸已乱,她不愿再去理睬她,她怕刺激到他,他会做出更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可是,一想到曾经,她所有的理智早就被吞噬。
“哈哈……叶枫,你还当真还是一如既往地以自我为中心啊,你算我的什么人?我男人?男朋友?又或是同学?你是来搞笑的吧!你脑子被雨淋得进水了吧!我——芦苇,我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一个活生生的人啊……我永远都不可能是你的,因为我不属于任何人,我就是我啊,我就是芦苇啊!”
芦苇失声地惨笑,此刻的她痛定思痛。
【她不属于任何人,她永远也不属于自己?】
一根根针深深地扎进叶枫的心底,把他所有的理智击垮。
“芦苇,我不相信,你心里明明有我的,你为什么要自欺欺人呢,你明明说过,只要你心里有我,你就是我的,你怎么可以不认账,你怎么可以这样子……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等着!你给我好的等着,你给我记住,我会是你这辈子忘不掉也逃不掉的人!”
叶枫如猛兽一般咆哮着,声音喑哑,即便他被她一次次的凌迟,他依旧矢志不移。
雨下得纷纷扰扰,周围的空气也变得沉重。
芦苇饱经沧桑低下头,额蹙心痛:“叶枫,我们……是真的回不去了!忘了吧……”
芦苇黯然萧瑟的凝望着脚下的雨水,她多希望这雨水能冲刷她心底的阴霾。
叶枫神情恍惚,下一秒嘴角却露出怪倪的笑容:“小炉子,我就知道,你还是爱我的!你没有忘掉我,这就足够了!你只需知道,我也真的很爱很爱你就足够了!”
叶枫忽然平和了一分,神情复杂的看着怀里的人,他眸底的那抹决绝之意掩藏的极好。
一瞬间,芦苇被他脑回路的表白弄得难以置信。
她迟疑抬头,四目相撞的刹那,两个人好似连在了一起,他们满眼都是对方的身影。
叶枫低下头朝她的唇靠近,芦苇并未察觉危险来临。
“……”
唇上的凉意,让芦苇整个人都僵硬。
芦苇倾尽全力挣脱他的束缚,可偏偏他的防御性极强。
“嘶……”
叶枫吃痛的松开了唇,她身上的力道减弱,芦苇看准时机挣脱了禁锢。
叶枫真的变了,他比以前更阴晴不定了。
难道他这三年过得并不如意,可是这与她又有什么干系呢。
这一刻,芦苇的内心有些松动,可理智又再次唤醒她,他们回不去了。
芦苇就是故意的,她故意学着他,故技重施。
这不效果立竿见影,她的目的达到了,她抬脚还没走几步,就被叶枫狠狠地拽进了他的怀里。
“小炉子,爱你一如当初,等等我好吗,给我一点时间,我真的会处理好手中的事的。”说完,叶枫在她的额头落了一个吻。
温热的气息从她的额头,闯过她的大脑,芦苇竟有些心虚。
“小炉子……”叶枫忽然低下头,将他的整个头搭在她的肩上,双手环着她的腰。
芦苇内心深处的枷锁在这一刻,被一一撬开。
【叶枫这一副倦怠的模样,记忆中他这应该是第二次?】
芦苇面露难色。
时间,似乎戛然而止。
这个世界,似乎也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们彼此怦然的心跳声,混着雨落的声音,在秋雨连绵的校园,如痴如醉,如诗如画。
两个人沉默不语,各自掩藏着彼此的小心事儿,他们看似和谐,亲近,却总在不经意间袒露着久别后的隐忍不发。
突然,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这一切。
叶枫猛地抬起头,神色阴沉没有让芦苇察觉,他收敛气息又抱了抱心心念念的人。
“小炉子,我有事情,我先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说好了给我一段时间,我会处理好的,我一定会处理好的,等我处理好一切,我们就从头开始!”
芦苇欲开口拒绝,叶枫却迅速的往她手中塞了一个东西。
硬硬的,冰冰凉凉的。
芦苇来不及看一眼,叶枫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小炉子,我爱你!等我,我会回来的。”
叶枫的电话铃声,连续轰炸,催促着叶枫不得不离开。
最后,叶枫不得不念念不舍的拥她入怀,芦苇整个人依旧神不守舍任由着他摆弄。
后来,他带着满目温情的离开了她。
空气中久久回荡着叶枫的声音,混着秋雨,变得异常的荡气回肠,让人浮想联翩,甚至拥着期待。
芦苇看着熟悉的背影,愁肠百结。
这一刻,芦苇不想等,也不愿等。因为她早已花光了所有的勇气和坚强。
时间,是把利刃,它可以切断不好的事物,更能切断一切看似美好的事物。
相爱又如何,不爱了又怎样,谁离开了谁,地球依然会转,该活着的人都会活下去,而她之所以为情所困,不过是她给自己挖坑,她自己喜欢往坑里跳,她自己不愿意出来罢了。
【果然,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呵呵!】
芦苇暗自自嘲。
她缓缓仰天,她任凭雨落在自己的身上宣泄。她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她渴望这一场雨能够彻底将她唤醒。
一滴滴的雨水遍布她的全身,冰凉的触觉很快让她变得冷静,她收回仰天的头,又朝那熟悉的身影眺望。
在他淡出身影的一瞬间,从一个身影忽然变成两个身影,又消失在秋雨的雾水之中。
芦苇望天惨笑。
她笑自己不应该贪恋,她笑自己不应该心软,她更在笑明知故犯的结果。
【真的很难回去了啊!】
芦苇低喃。
失笑后,她收回被撬动的心,再一次筑起城墙。
她的心容不下沙子——你我,再也不会相见。
再见亦是不见。
雨,冲破云霄,划过一层又一层的空气,落在芦苇的身上,她一动不动的站着。
雨水早就将她淋成了落汤鸡,可她并不在乎,只觉得这雨下得让她的身心归于平静,久违的平静好似洗净了她心灵深处的尘埃。
芦苇的周围偶尔路过一些人,他们都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她,有的甚至指指点点了起来,可是芦苇根本不在意,她笑得肆意飞扬,笑得随心所欲。
“天啊,那美女感觉疯了,你看她是不是病的不轻。”
“我看她好像是美术学院的,叫什么芦苇。”
”来来来,这美女好像失恋了,多拍几张照,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
路过的人几个人小声地议论着,又偷偷拍了一些照片。
“嘴那么长,你们怎么不去刷厕所,看把这嘴巴臭的。”
“……”
嚼舌根的几个人正聊的带劲儿,抬起眼皮一看,是个狠角色。
&34;啊!学长,我们这就滚。”
他们魂不守舍屁颠屁颠的落荒而逃,瞬间秒变消失魔术。
“……”
被称为学长的人,远远地望着淋雨的一抹身影,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迈着大步走去。
一把墨色的雨伞遮住芦苇的视线。
芦苇不知道自己淋了多久的雨,头顶上忽然多了一把墨色的雨伞,将她拉回现实。
“你这样,会生病。”清冷如玉的声音传来,好听的让芦苇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