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新娘
“什么，你要烧祭坛？？？”
木屋里，阿墨与娃娃二脸震惊，瞪着眼看鬼似的瞪着夏雪诺。
“对啊。”夏雪诺不以为意的耸耸肩。
毕竟，是要做意想不到的事情嘛。而火烧祭坛是夏雪诺能够想到的最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而且，夏雪诺觉得，童话镇的村民如此信仰主，心心念念的要用他们献祭给主，那么祭坛作为献祭的媒介必然非常重要。若是她阻断了这个媒介，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不过最重要的是，她早就看祭坛不顺眼了。
“如果，你们觉得危险的话，我可以自己一个人。”无论是在现实世界还是在异世界，夏雪诺都不喜欢勉强别人。
她话音刚落，娃娃就跳出来第一个反对。
“大佬，你瞎说什么呢？”娃娃气愤的瞪起大眼，“这是你自己的事情吗？——不是！这是我们大家的事情！……反正，你休想把我扔下！”
夏雪诺瞥了眼对自己依然怀有敌意，此时敌意更甚的阿墨轻咳了下，“那若是有人不喜欢我，不肯支持我呢？”
“狗屁！”娃娃吼道，“你那么好，哪个吃饱撑的瞎了眼才不喜欢你。我娃娃在此立誓，若是有人不支持你，与你为敌，我娃娃第一个和他势不两立！”
“哦，这样啊。”夏雪诺微微一笑，朝阿墨看去。
某位吃饱了撑的顺带眼瞎的：……
既然娃娃都发话了，阿墨对夏雪诺再敌意也不得不忍气吞声。而且，经过那么多事情，他也看出来了，想要离开，他们必然要听夏雪诺的。
阿墨蹙了蹙眉，咬住牙自我平息了下，勉强恢复了理智镇定。
不知道是不是想到这个世界主打的是循环，这样想想死亡倒也没有那么可怕。
阿墨思考了一下：“那你有什么计划？”
夏雪诺招了招手，让他们贴近一些。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在与他们几十米距离的另一间小木屋里，花仔命悬一线。
“哥哥，你喜欢我吗？”
一个女生白衣长发，算不得绝世美人，但气质清纯，眉宇间自有一番动人，五官气质哪哪都长在花仔的审美点上。
此时，女生双手宛若无骨般拂着花仔的脸，气若游丝。
“哥哥，我好喜欢你呀。你，喜欢我吗？”女生幽幽问道，好像非要寻个答案。
花仔早就头晕眼花，此时身处温柔乡中，更是不知今夕何夕，只努力睁大眼睛，试图看清眼前的女生。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女生很是熟悉，他好像在哪里曾经见过她。
只是，他头晕脑胀，怎么也想不起来。
而女生也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温热的呼吸打在花仔耳侧，让花仔不由浑身战栗。
“喜欢，我最喜欢你了——”花仔褪去了花花公子的散漫浪荡，如同面对女神的痴汉般，急急告白，生怕迟了一秒，女神就会气恼离开。
听到他的回复，女生“嘻嘻”笑了起来，声音更加蛊惑，“那你愿意和我永远在一起吗？”
“永远？”花仔顿了一下，直觉危险，可大脑像是锈住了，动不起来。
女生离他更近了，他几乎能够数清女生细长的眼睫，金色的光打在上面，让他一瞬间晕眩。
大概察觉到他的迟疑，女生有点不高兴了，“怎么，你不愿意？”
这一下，花仔什么都顾不得了，慌忙举起手来立誓，“不！愿意！我愿意永远和你在一起！”
“这样吗？”入目处，女生的笑容更大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花仔看到了女生眼里的嘲讽和悲悯。
她直起身子，俯视着他，好像他是难逃手心的蝼蚁。可悲又可笑。
“那我就满足你这个心愿吧，让我们永远在一起——”
花仔的心不由一沉，直觉一股凉气顺着脊背窜了上来。他的脚下一空，整个人朝下掉去。
“不要——”花仔大喊着，试图抓住女生，却只抓住女生的衣角。
再次清醒时，花仔面前一片黑暗。
然后，黑暗中倏地燃起两支烛火。
借着烛火微弱的光，他看清自己像是处于一个破旧的庙堂，几米开外，一张简陋的木桌上摆放在两个牌位，牌位后面是黑白相框。
他努力的定睛去看，却迷迷糊糊的看不清楚。
两旁的黑暗处，似乎有无数黑色的人影窜动，窸窸窣窣的，好像在说着“恭喜”。
恭喜？恭喜什么？花仔愣怔着，忽然感觉有点冷。
这种冷，并非是寒冬腊月的寒，而是久未见过阳光的阴冷，带着不见天日的湿气，顺着衣服缝隙无孔不入。他不觉想要攥紧衣袖。
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被换上一身红衣。
说是红衣，不
知道是不是光线原因，是暗红色，宛若暴露在空气中很长时间的血。衣服和现代款式不一样，长袖宽袍，竟还绣着精细的纹样。
我这是穿到古代了吗？可是，他总是觉得有哪里违和。
可是，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花仔正想着，衣袍被轻轻扯了两下。他低下头，看到是一个小孩，才到他膝盖位置，也是红色衣衫，伸着两支胳膊抓着他的衣摆。从他的位置，只能看到小孩黑的不正常的头发，和头顶的发旋。
那孩子哼哼唧唧的，像是在喊什么。
花仔一贯不喜欢小孩，不知道怎的从心里蹿出股气，一挥衣袖，想要将小孩挥开。
但在看清小孩的模样时，全身的冷汗冒了出来。
那是一个小男孩，惨白的脸像是被水泡发了，浮肿起来，一眼望去，只能看到黑洞洞的眼眶和如同饮血般殷红的唇。
小男孩被挥开，看起来有些委屈，直直的盯着他。花仔这才听清，那孩子在喊他“爸爸”。
“爸爸——爸爸——”
小男孩的声音极小，甚至比不上蚊子哼哼，可听在花仔耳里，却是震天响。
见花仔不扶他，男孩流着血泪，顽强的自己起来，朝花仔再次伸出了胳膊。
两只胳膊处露出的皮肤皲裂着，裂痕处的黑连成一张网，一直隐藏进小男孩的衣服。
“你是什么东西？滚开！滚！”花仔吓得脸色发白，不顾一切的往后退，却发现自己像是钉在地上，动不了了。
这是怎么回事？这里究竟是哪？
烛火跳跃着，映出黑暗处一张张惨白的人脸。
他们嬉笑着，睁着空无的眼眶，冷冷的注视着中厅的人。
不知何时，有人来到了花仔面前。
“新郎哦，还愣着干嘛？新娘子要等急了——”
新郎？新娘？
花仔的眼球死命朝下，再次看向暗红色衣袍才恍然大悟——
对啊，这分明是一件结婚时的喜服啊。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来人拉着衣袖拖到了堂前。
入目处，拉他那人动作生硬，走一步顿一下，而拉他的那只手，没有任何温度，甚至不是真人的皮肤。
他试图反抗，却发现自己宛如一个提线木偶，只能顺着提线人的力量左右。
“来来，新郎站好，婚礼马上就要开始喽——”
花仔抬头，直对上一双黑色的眼睛。
才发现，拉他的那人哪里是人？分明是画着眼睛鼻子嘴的纸人！
一刹那，花仔满头是汗，整个人被蓦的吓醒了。
“救命！救命——”花仔魂不附体，大喊救命。
可他的声音像是被按了屏蔽器，只能惊恐的看着一袭暗红嫁衣，盖着红色盖头的新嫁娘在一对纸人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来。
离得近了，花仔才发现，那新娘——竟是没有脚的！
一瞬间，关于儿时听到的诡异民俗涌入脑海。
什么人才会没有脚？——是鬼啊！
那鬼的婚礼呢？
——是冥婚！
“救命呀！谁能救救我呀！”
烛火闪动。
花仔的目光不受控制的移向身边木桌的牌位。
牌位通体漆黑，上面不知道摸了什么东西，日积月累，黏腻腻的。
牌位左右各一，端端正正的立在木桌上。
挨近花仔的一侧，木牌上一笔一划刻着他的名字——
石子华。
而在贴近新娘一侧，刻着——莫依依。
大概是受到的冲击太大，花仔反而渐渐冷静下来。
他盯着新娘的名字，嘴里默念两遍，越念越觉得熟悉。
莫依依——依依——
他究竟哪里见过这个人？
他还未想明白，刚才拉他的纸人再次出现，手里多出个红绸，一边连着新娘，一边连着他。
“吉时到——”不只是谁，尖细着嗓子喊。
远远地，传来一声唢呐。
“拜堂了——拜堂了——”周围一片窸窸窣窣的吵闹声。
完了！花仔的心“咯噔”一沉。
然后，他像是被人摁着后脑，强行鞠了三下。
“一拜天地——”
“二拜鬼神——”
花仔的心一次比一次沉。
直到最后“夫妻对拜——”他大着胆子往上看了一眼。
红色盖头下，新娘白纸遮面。白纸下，脸上抹着白色的粉，眉眼描黑，嘴唇血红。双颊两片红彤彤的腮红诡异异常。
在他望向新娘的时候，新娘也睁着双黑洞洞的眼睛盯着他，忽的咧开嘴，露出黑色缺口的牙。
“啊——”花仔失声尖叫，往后
猛地一退。这一次，竟然奇迹般的发现自己能动了。
我能动了！能动了！
花仔一阵大喜，爬起来就要往外跑。
可是却发现，无论他怎么跑，都会回到摆放着牌位的木桌前，回到盖着盖头的新娘前。
牌位上，木刻的字渐渐发红，流出血来。
“怎么办？我要怎么办？”花仔都要吓哭了。
直到他再也跑不动了，瘫倒在地上，身边，穿着红衣的小男孩留着流泪，拽着他的衣袖喊“爸爸”。
“我不是你爸爸！滚开！”花仔边吼边退。
小男孩哭的更凶了。
然后，他浑浑噩噩的被几个纸人架起，手里多了杆秤。
“一块红巾遮芙蓉，满目娇羞隐其中。”
四周传来“嘻嘻”的笑声。
“新郎手持如意秤，掀开红锦见娇容——”
尖细的声音直冲云霄。
“揭盖头喽——”
花仔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被那声音蛊惑，拿着秤杆一点点的逼近新娘盖头，再慢慢的挑起。
贴着白纸的新娘脸出现在他的面前。
不知道哪里来了阵邪风，吹飞了挡着新娘脸的白纸。
那白纸如同起灵时挥洒的纸钱，一时间“唰唰”扬起，遮天蔽日。
花仔看清了盖头下新娘的那张脸。
“子华，是我，我是依依啊。”新娘朱唇轻启。
依依？
花仔的目光无端落在牌位后新娘的照片上。
照片是黑白的，相片上，新娘面容白皙，五官秀丽，一袭黑发披肩，弯起的嘴角很是甜美。
与此同时，新娘还在不住的唤他。“子华，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依依，你许诺过八抬大轿娶我，永永远远和我在一起的依依呀——”
新娘的话语如诉如泣，一字一字的打在花仔的心头。
他的脑海中之前闪现的画面统统定格。
他想起来了。
照片上的女生就是他的初恋——莫依依！
然而这个认知让此时的花仔更加害怕，因为他分明记得，在他们分开后的第二年，莫依依就死了！
“依依啊，求求你别吓我了！求求你放过我吧！”花仔痛苦的窝下身子，蜷缩成一团。
看到花仔的可怜模样，新娘咧嘴一笑，声音却无比凄厉。“放过你？为什么放过你？你难道忘记了当年你是怎么对我的！”
苍白着脸的小男孩一脸无辜，晃晃悠悠的试图去抱花仔，嘴里糯糯的喊着“爸爸”。
“当年我已经怀了宝宝，我跪下来求你带我离开，而你呢？你跑了！”
“把我一个人留在明德中学！你知道他们后来是怎么对我的吗？”
女鬼的脸变成青紫色，空洞洞的眼眶生生流下两行血泪。周身被黑气萦绕。
那黑气越来越浓。
“他们那群畜生刨开了我的肚子，拿出了我的孩子，掏出了我的内脏——”
“你知道我有多疼吗？”女鬼声声泣血。“那时候你在哪？啊，你在哪？”
“午夜梦回，你是否想起过我们！”
花仔鸵鸟般抱着头，以为不去面对就可以当做一切没有发生。
“求求你——求求你——对不起，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汗水混合着泪水，糊了花仔一头一脸。
“你，就是个懦夫！”女鬼高高站着，鄙视的俯视脚下蜷缩着的男生。
十八九岁的男生，身材高挑，骨骼健壮，早已就有男人的体魄。
而此时男生孩子似的抱着头捂着脸，失神般喃喃，“对不对，都是我的错，可是当时我也没有办法，我斗不过他们的——”
“狡辩！”女鬼狠狠的说道。
那声音如同洪钟，“轰”的一声音浪裹挟着刺骨的阴冷，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花仔肉眼可见的抖动一下，蜷缩的更可怜了。
“不是的，我真的没办法，他们会杀了我的——”
新娘冷冷的睨着他，随即不晓得想到什么，微笑着蹲下身，双手捞出花仔的脸。
“不过，现在没有关系了。”女鬼轻声道。
花仔被温柔蛊惑，颤抖着睁开眼睛。入目处，鬼新娘褪去了可怕的容颜，俨然还是当年那个女孩。
女孩，俨然还是当年清纯美好的模样。
“子华，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这一次，我们可以永永远远的在一起了。
是吗？花仔怔怔的想道。
无数的黑影蠕动着，叫嚣着，从四面八方疯狂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