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存在的教务处
既然来都来了——
夏雪诺硬着头皮往里冲。
进门才发现，大门正对着一条走廊，从外面看校医院建筑并不多，但大概是黑暗，走廊显得无比幽长，一眼看不到尽头。
走廊上的灯是声控的，只有最近的两盏闪了两下，映出灰黑色像是被灼烧过的墙壁。
还有什么被烧焦后遗留的味道——
夏雪诺皱了皱鼻子，看到进门左边位置的门大敞着，里面站着个女人。
看到她们，女人勾唇笑了下，站在柜台后朝她们招了招手。
阴暗的环境，风情万种的女人，怎么想都诡异。
饶是娃娃这种神经粗的女生都察觉到异常，暗地里拉了拉夏雪诺的衣袖，顶着头呆毛，低声道：“大佬，有点像鬼片的经典场景哇。”
夏雪诺：“……”你心这么大，还怕鬼啊。
女人见两人杵在门口，高声叫了声：“哎，小同学，怎么不进来呀？”
声音悬在空中，莫名让人心里打颤。
“怎么，莫不是怕我？”女声勾着嘴角，尾音尖利，像是蓦的抛上高空的线。
娃娃下意识想要点头。
没错啊，阿姨你笑的好可怕！还有，阿姨你的脸皮怎么脱落了一片？
娃娃使劲甩了甩头。再看时，发现女人又恢复了原样，让人怀疑刚才看到的是她眼花。
只是皮肤白的不像真人。
比及娃娃，夏雪诺显然要镇定许多。
离得近了，她才看清女人的模样，和这里长相另类的教职工比，女人显得无比正常，甚至比现实世界里的明星都好看，烈焰红唇，一袭长发，好在穿着白色的医袍。
若是一身红衣——
夏雪诺忽然有点理解娃娃的想法了。
可眼前挑着眉媚眼如丝的女人，无端更让人觉得危险。
校医院药品不多，铁架上空荡荡的，好像是临时摆上凑数的。
夏雪诺要了碘酒和创可贴，还给娃娃要了个治瘙痒的皮炎宁后就想要离开。期间，她不小心触碰到女人的手指，女人的皮肤很软粘稠，鼓囊囊的，像是被水泡发了。
“哎，小同学，你这就打算走呀？”见夏雪诺要离开，女人半个身子爬着药柜上，媚声叫道。
夏雪诺立刻回头。
“拿了我的东西，不用付出点什么吗？”女人勾起染成鲜红色的长指甲。
钱吗？夏雪诺想道。奈何现在她全身上下就只有男生给她的那颗大白兔奶糖。
那颗糖看上去很甜，夏雪诺有点舍不得。
她偏头看了娃娃一眼，娃娃这次反应极快，头摇的像拨浪鼓。
“其实也不只是钱了，其他的——也不是不可以。”女人笑道。
夏雪诺直觉这个“其他的”没那么简单。
“比如你最在意的——”女人眼睛一转，盯着夏雪诺放在衣兜里攥紧的手。“你手里的是什么？”
“拿给我看看！”声音骤然尖利，瞳孔缩成针尖一点，露出大片眼白。
夏雪诺的心猛地揪紧，下意识的往后挪，想着如果女人发难，她拉着娃娃转身就逃。
却没有想到，女人在看到她手里的糖后，脸色忽的一变，迅速缩回了手。半晌后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
“哎呀，看你们吓得，我是在和你们开玩笑啦。”
可夏雪诺可不这样觉得。她警惕的盯着女人，保持和她安全距离，礼貌道谢后拉着娃娃快步离开。
身后，她听到女人玩味的声音——
“那个，小同学，来都来了，不进来坐一会哇？”
声音又细又冷，好似贴着耳边。
夏雪诺没敢答话，直到离开校医院很远才回头瞥了一眼。
校医院隐藏在一片荒草中，大门敞开，里面幽深的走廊宛如一张血盆大口，里面有火焰燃烧，多看一眼似乎都要被吞噬。
出口处，一个女人的身影绰约，阴冷的目光如有实质，不怀好意的落在她们背后。
夏雪诺好像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呼救声和“咯吱咯吱”的咀嚼声。
“快走。”夏雪诺低声催促。
她们身后，门口牌子上标注的校医院字迹像是被火焰吞噬，一点点消失，然后被“教务处”三个字取代。教务处三个字前慢慢的浮现出手心里张开眼睛的图徽。
牌子下，女人的皮肤如同被炙烤，一块块枯萎脱落，露出黑黢黢皱巴巴的肌理。
“真可惜，白白嫩嫩的，主一定会喜欢的。”她嫌弃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伸出细长的舌头舔了圈嘴脸，幽怨道。“白瞎了我专门在这里等了这么久。”
不过时间还长，这里总归还是她的。
出了医院，夏雪诺发现天似乎更黑了，雾气浓重，看不清几十米开外的地方。
而脚下的路似乎也发生了变化。
经过处，两边的景致变得陌生。
夏雪诺一时分不清是自己记忆出了差错还是学校本身的问题。
直到她们第三次经过挂着锁的建筑物，建筑物表层露出炙烤过的痕迹。而在此之前，夏雪诺用石子做过标记。
她们这是遇到鬼打墙了。
“怎么办？这不是回去的路！大佬，我们是不是回不去了！”娃娃脸色苍白，一双大眼瞪得像铜铃，整个人眼看要崩溃了。
夏雪诺并不比她好多少，更何况她还带着伤，又走了这么远的路。
“别怕。”夏雪诺极力稳住心绪，沉声道。
“大佬，我听老一辈说过，遇到鬼打墙有几种办法，一种是使劲骂它，什么难听骂什么，它害怕就跑了。要不然就是捱到第二天白天，天亮了就不怕了。还有就是——”
人一紧张就容易多说，更何况是本来话就多的娃娃。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夏雪诺感到黑暗中有什么在悄悄苏醒，慢慢的向他们逼近。
尤其是两边破烂的建筑，灰蒙蒙的玻璃窗里黑通通的，像是隐藏着什么可怕的怪物。
窸窸窣窣。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再次袭来——
这让夏雪诺不敢停留，只能埋着头继续往前走。
她没有看到，在她身后，玻璃窗内侧，露出一张张血肉模糊的脸，“他们”还保持着死前的模样。
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无数张脸密密麻麻的压下，怨毒的眼睛冷冷的盯着外面的她和娃娃。
被窥视的感觉更重了，这一次不只是被窥视，夏雪诺感觉到那些东西强烈的不甘心——
它们不甘心失去姓名，丢掉性命，孤零零的被留在这里。
没有出口，不见天日。
阴冷的气息如寒霜般飞速袭来。
夏雪诺的步子不觉加快。
她必须马上离开，要不然会被那些东西缠上的！
忽然一只手从背后攀上她的肩膀——
夏雪诺一个趔趄，好险摔倒，被娃娃及时扶住。
“怎么了？”娃娃心疼她，即使害怕的哭出来也抹着泪安慰道：“大佬，我们不走了，休息一下吧。大不了——”
一起死！！！
夏雪诺转头，身后一片浓雾。月亮被盖住，偶尔露出，隐隐显出血色。
“我们大概出不去了吧。”娃娃骂的声音都哑了，神色间透着股绝望。
大概受到娃娃的影响，夏雪诺的心也沉了下来。
就在夏雪诺也快要放弃时，遥遥看到一个人影。
那人身影高挑，双手插兜，头上带着帽子，莫名让人觉得有些冷淡。浓雾中，步子迈得很大。
是那个男生！
夏雪诺下意识想要唤他，可话到嘴边才发现并不知道如何称呼人家。
而男生飞快的消失在下一个转弯处。
“走，我们走。”夏雪诺勉强撑起身子，指着男生消失的方向努力去追。
在她身后，娃娃泪眼模糊，张着大嘴，一脸懵逼。
一转弯，只见她们回到了食堂。
“哎？我们回来了？”娃娃先是一怔，随即转着圈兴奋大叫，“我们回来啦，回来啦！”
雾气不知何时消散，连月亮都亮了几分。
夏雪诺巡视四周，没有看到男生的身影，这让她有点失望。
不过，好在终于回来了。夏雪诺暗暗松了口气。
之后，娃娃带着她去宿舍楼，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人。
直到进了宿舍大门，楼下宿管阿姨登记了她的学号，给了她一把连着铭牌的钥匙，全程埋着头，死气沉沉的，没说一句话。
娃娃看到铭牌上的数字倒是很高兴，想要拉夏雪诺的手，被她下意识躲过了。
好在娃娃心大，一点没在意。
娃娃：“我们在一个宿舍耶！好幸运！”
夏雪诺低头看了眼铭牌上暗红色的数字——404，这个数字，并不觉得有什么幸运的。
宿舍楼和教学楼一样，虽然亮着灯，但和没亮一样。
墙壁脏兮兮的泛着潮，地板像是被倒了饮料般黏腻腻的，走上去很不舒服，踩上去还发出嘎吱嘎吱轻微的声响。
楼梯很窄，虽然有娃娃带路，夏雪诺还是走的很小心。
途中，遇到过几个人，男男女女都有，但对方战战兢兢的，看向她们的眼神满是警惕。
“这里是男女混住，不过不会一个宿舍，大佬你不要介意呀。”娃娃小声和夏雪诺解释。
命都可能没有，谁还会在意这些？夏雪诺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娃娃有没有看到。
好不容易到了四楼。
404宿舍的位置偏里，途中需要经过几个宿舍。夏雪诺暗暗观察，她看到大多宿舍死死的关着门，有一个打开了条缝，里面坐着一个埋头伏案的女生。
女生看起来有点神经质，嘴里不住的小声念叨什么。
“d……c……b……a……”好像是答案。
女生很是警醒，几乎同时发觉夏雪诺的视线，“啪”的一声紧关上门。
娃娃倒是见怪不怪，憋着嘴口里嘟囔“藏什么啊，好像谁没有似的”。拉着夏雪诺继续往前走。
经过408宿舍时，听到里面一阵嘈杂，好像有人在吵架。
夏雪诺还没来得及反应，408的宿舍门一开，里面飞出来一人，好险撞在她身上。
借着门里微弱的光，夏雪诺看到那人一头乱七八糟狗啃似的头发，认出是跟在马尾辫女生身边的那个黄毛。
门里一个男生扬着下巴，气指颐使的指着黄毛叫骂：“你丫个忘恩负义的，你也不想想没有老大，你能活到今天？
“现在来了个什么东西，你特么跟狗子似的往上蹭，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玩意！
“白眼狼！也就老大念着同学情，我特么倒是看看你能不能活过今儿晚上！”
“啪”的关上门，声音震天响。
又是今天晚上。夏雪诺抿了抿嘴。
黄毛人前怂，人后可不是。
“妈的！”他啐了口唾沫，撑着胳膊勉强从地上爬起，抬眼看到夏雪诺她们，但是夏雪诺站在阴影里，他没有认出，只能看到一双冰凌凌的眼睛。
“看什么看！滚开！”黄毛恼羞成怒，怒吼一声，一把推开夏雪诺，捂着屁股一瘸一拐的朝走廊另一头走去，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什么。
“哎？”娃娃朝黄毛身后喊，被夏雪诺拽了下胳膊制止住。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娃娃转头一脸担心，“大佬，你没事吧？”
夏雪诺捂着被撞痛的肩膀，摇了摇头。
娃娃气不过，跺着脚小声咒骂：“狐假虎威，真是讨厌死了！”
进入宿舍，夏雪诺摸到灯打开。
灯光很暗，只能勉强看清宿舍里摆有四张床，没有卫生间，一眼就看到对面两扇窗户。
窗户关闭着，上面不知道是蒙了什么东西，脏乎乎的，隐约能够瞥见一点月色。
夏雪诺寻找到标有自己学号的床位。说是标注，其实是卡在透明玻璃凹槽的小纸片，上面用黑笔写着学号。
她的床挨着门，很破旧，扶手锈迹斑斑，好在比较干净，应该有人专门收拾过，上面放着叠成豆腐块的被褥。
夏雪诺皱了皱眉。虽然这让她舒心不少，但同时也意味着可能留下的线索被清理掉了。
娃娃跟在夏雪诺身后，嘟囔了句：“你这张床位原本是那个我第一天来救我的小姐姐的，你的考位也是。可惜——”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夏雪诺也没有接嘴。在这个世界里，谁都知道消失意味着什么。
关门的瞬间，夏雪诺听到一声凄厉的尖叫。
一个人从最里面贴近窗户的床位下钻了出来，抱着头往外冲。
经过夏雪诺时，被夏雪诺一把拦下。女生挥着胳膊死命挣扎，好在娃娃反应过来，她力气大，同夏雪诺一起合力把人治住。
那是个女生。
不知道被什么吓到，失去了神志。
“有鬼，有鬼！”女生头发散乱着，抬起的脸上尽是惊恐，泪水汗水糊了一脸。
夏雪诺按着她肩膀想要问询，但女生已经吓得神志不清，只叫嚷着——
“死了，‘他们’把他杀死了！”
夏雪诺认出，那是教学楼里被跳楼女生吓到的瘦弱女生，后来应该是被和她熟识的男生带走了。
不知道他们后来遇到了什么，会被吓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