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爨宝子

    味县，建宁郡太守府，一青衣文士打扮的青年正在中堂用茶壶煨煮着茶水。

    他用漏篦将茶渣滤出，将茶水注入一个竹制的冲茶桶之中，再用一个竹勺将盐，酥油，麻籽酱、鸡蛋清加入到竹简之中，然后左手握着竹筒。右手来回抽动筒内的拉杆。

    小半炷香时间后，他将冲好的茶汤倒出，慢慢品饮起来。青衣文士平日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但唯有煮茶，他从来都是亲力亲为，连府里最美丽丫鬟冲的茶他也不喝，必要自己冲的才成。

    青衣文士年龄不大，从他嘴角软软的胡须便可看出，他自幼向往中原文化，穿衣打扮均与汉人无异。他就是大晋宁州建宁郡太守爨宝子。

    爨姓原本也是汉姓，相传源于姬姓，汉末，爨姓先祖因战乱由中原迁至南中地区，在同劳县定居下来，后来与当地夷人逐渐融合后，迅速崛起成为南中地区的旺族。

    后诸葛武侯南征孟获，并最终与孟获结盟于味县，诸葛亮在此设立建宁郡，爨姓先主爨习因协助诸葛亮有功，被封为领军，爨氏从此发迹。

    晋朝建立后，设宁州，之后宁州刺史与建宁那太守多由爨家人担任。而宁州州治与建宁的郡治都同设在味县。

    这爨宝子蒙祖上福萌，十九岁便做了这一郡之守，而且还是宁州最重要的郡的郡守，真是踌躇满志。

    爨宝子正饮着茶，这时一个十五岁左右的青年进得府来，人还没到便大声叫了起来：“阿兄，阿兄，你煮茶了又不叫我。”

    说完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堂前，拿起杯子，自酌自饮了起来，爨宝子道：“龙颜你今日功课可做完了。”

    爨龙颜道：“早就做完了，太简单了。”说完又倒进嘴里一大口。这爨龙颜是爨宝子的堂弟，比堂兄要小四岁，两人自幼交好，又都好学，都喜好汉家文化。

    两人虽然相差四岁，却常常腻在一起，当爨宝子袭了建宁太守之位后，这爨龙颜便时常逃课来郡守府里蹭吃蹭喝。

    两兄弟正边喝茶边谈天说地的时候，府兵来报，称六神教教主前来求见。

    爨宝子异道：“六神教教主，这六神教不是早已分崩离析了吗？近来年来也未曾听过有教主呀？”

    爨龙颜道：“阿兄，这六神教的石神门现在与我们家下面的一个部落在争夺大荒山铜矿，我料这个时候蹦出个教主

    定是为此事而来。”

    这爨龙颜不仅身形超过同龄的孩子，见识更是超乎常人，爨宝子对那府兵道：“带他到这里来。”

    龙义今日特意换了一身夷人打扮，气宇轩昂的大步而入。进得院来，不见什么太守大人，却见两个青衣少年，在那自顾自的喝茶。

    龙义一拱手道：“请问两位小哥，太守大人在何处？”爨龙颜笑道：“比我大的就是大人啰！”

    龙义听张帆说过，这太宁是世袭的土官，年龄也就在二十岁左右，这哪能还不明白。龙义毕竟是后世之人，并不习惯当时的礼节，便拱手摆出下拜的姿势，嘴里慢动作般吐出几个字：“草民···龙···义···拜…见…”

    但封建王朝的礼数如此，也不得不遵循，龙义故意慢吞吞下拜，便是等着爨宝子来扶自己。

    这爨宝子虽也看透，但他也没有为难龙义，笑着上前搀扶道：“这不是在正堂，本官也没有穿官服，免礼吧！”

    龙义立刻把弯下去的腰直了起来，川宝子也不生气，仍笑道：不知教主找本官有何见教呢？”

    “府君，我教石神门与府君辖下部落就大荒山铜矿争端一事，不知府君大人可知晓？”

    爨宝子没有想到龙义竟如此直接。便也不再顾忌，说道：“本府知晓，这大荒山本就是无主之地，你石神门去得。我爨家难道去不得？”

    龙义笑道：“府君大人，我可以讨口茶喝吗？”

    这爨家本就是宁州的土皇帝，与流官不同，在他们自己的部落里。生杀予夺都是看他们的心情。

    不过这两兄弟深受汉文化影响、喝茶这种雅事，又如何好意思拒绝呢。便手一伸：“请坐。”

    龙义顺势坐下，爨宝子给他倒了一杯茶，龙义也不客气，拿起就喝，爨龙颜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见龙义如此托大，心中本就不快，正想要发作，见川宝子用眼神示意自己，又念念的坐回了座位。

    龙义呷了一口茶，很随意的道：“太守大人，我这次来呢，就是想替石神门拿回他们所属的大荒山，还请太守大人成全。”

    爨龙颜斜了下眼笑道：“用什么拿？就用嘴拿吗？在这宁州，刺史大人是我叔父，在这建宁郡，太守大人是我堂兄，这宁州都是我爨家的，更勿说一座大荒山了。”

    龙义内心一喜，要的就是你这句话。表面则伴怒离席道：“住口，你既是爨家人，又如何能出此无父无君之言，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率土之滨，莫非王土。这宁州是你爨家的、莫非已不是我大晋辖下之土了吗？你爨氏先祖因平定交州有功，而封荫为世袭宁州刺史。辖四十余县，户近三十万，今也有六十余年矣，当年成汉叛我大晋，也暗中遣人来拉扰你们爨家，而你们的祖辈也知道，只有跟随天朝才是正道，如今成汉国安在？而你们爨家则仍替朝廷世代守卫宁州，你们兄弟都小小年纪便被推举为秀才，将来还要举孝廉，怎会说出宁州乃是你爨家的言语，难不成是有什么野心？”

    爨龙颜手已握成拳，内心已经动了杀念，若非他年纪还小，自己还做不得主，估计此时已暴起了。

    爨宝子示意他稍安勿躁，他也没有想到一个治下之民，竟如此咄咄逼人。

    他知道六神门各门主都有刺史府给的官衔，但六神教教主刺史府却从未给过官职，这也是他们分化六神教的方法之一。

    这教主已经有十年没有出现了，爨家也认为分化六神教的目的已经达成， 将六门分别封于各郡最贫瘠的地区，给几个寨子，给个虚衔，不想今日又冒出个教主。一来便给他们爨家扣这么大个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