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二次碰壁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遮住一头泡面卷的宗黄毛，他反戴着鸭舌帽，只有帽檐周边和脖子后面露出一点惹人眼的宗黄。
九月底的天气还是炎热的，其他同学穿的都是短袖，偏偏只有他一个人穿了长袖。
拉链规规矩矩地拉到脖子上，平时从头到脚都散发着的叛逆气息似乎被刻意包裹了起来，只有那颗耳钉是最后的倔强。
此刻他正认真地做着热身运动，掩盖了不良标签，看起来更像一个认真对待比赛的热血少年。
这些男生里颜值和身材都不乏有长得天生优越的，可能是衣着的原因，云尚在里头似乎还是特别引人注意。
白图看着云尚一枝独秀的行头，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像是自己也被那件长袖捂住了一样。
好热啊。
五千米是运动会最后一个压轴项目了，场上围观的人很多，在裁判喊预备的时候场上格外的安静，大家都屏息以待。
直到枪声响起的那一刻，场上哄的一声炸开，此起彼伏的加油声一浪高过一浪。
坐在下边的同学实在太过热情，朱宋江也忍不住做喇叭状连着喊了几声，而白图则一直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观望着操场里的情况。
有些同学一开始就猛地冲到了前头，有的同学慢悠悠地跑在后头，而云尚以中等速度排在前十，而白图打赌的学生之一苏昊几乎快掉尾了。
班主任们在中间的草地上不再跟着跑，毕竟五千米，没有一个班主任来得起。
他们抄着手慢悠悠在草地里踱步，笑容满面地看着自己的学生，偶尔喊一声加油，像极了溜街的老大爷逗鸟。
赛程跑到一半的时候，最开始跑到前头的逐渐体力不支，而落尾的似乎也没有力气再去超越，只有中间的人逐渐在加速，云尚这时已经在前五的位置上，而且他的速度还在慢慢提升。
白图的视线从云尚的位置一直看到苏昊和周良生的位置，周良生和云尚相差不远，如果撑得住前五应该没问题，倒是苏昊的体力已经慢慢跟不上。
苏昊本来就瘦瘦小小，三千也就算了，白图觉得他还是不该和周良生打赌跑五千。
苏昊跑着跑着突然就跪在了地上，白图心里一紧，赶紧从人堆里挤下去，走到赛场边沿的时候看到苏昊的班主任已经在他旁边给他递了水，好像还在鼓励他。
看着苏昊休息了一会儿又开始慢慢跑起来，白图紧张的心算是放松了一些，就坐在了前排的石梯上继续看比赛。刚坐下没多久，跟着他下来的朱宋江又一屁股坐在了他身边。
白图心里扶额，怪自己一时糊涂单独去了那种地方，惹上不该惹的人。不过好在他也没提那件事，白图也就由他去了。
这时候云尚刚好从他面前加速跑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白图好像看到他侧头对自己翻了个白眼？
云尚最后一圈的时候速度达到了最快，几乎是以四百米接力的速度在冲刺，轻而易举地就超过了所有人，然后在一片欢呼声中越过了终点线。
等前五名的体力都快恢复过来了，落后的选手才慢悠悠越过终点线，他们还在休息，主持人已经在开始颁奖。
周良生似乎有点透支，被同学左右搀着不让他蹲下去，还有同学在给他喂水喝。白图没过去，就在旁边观望了一阵。
朱宋江在他身边抄着手：“啧啧啧，你学生有够拼的。”
“少年人热血嘛，什么都想去尝试一下，挺好的。”
“光热血有用吗，要看自己适不适合啊。”
“可他坚持下来了不是吗？”白图看着站在奖台上拿着奖杯却没有一丝笑容的云尚，似乎才想起了什么。“去年的长跑第一名，是不是也是他？”
朱宋江一听他这么问，颇为自豪：“是啊，我的学生，高二六班的云尚，去年长跑和今天长跑冠军全被他包揽。”
白图点了点头：“嗯，蛮厉害的，不过你怎么没把他拉进体校队？”
朱宋江啧了一声：“这孩子运动天赋极高，但性格也挺倔的，我软磨硬泡几次了，他都不愿意。”
白图看着奖台方向忍不住笑了笑：“巧了，他的绘画天赋也蛮高的，但是杜老师劝了几次让他美术艺考，他也都没同意。”
“也是，他这种家庭情况，应该也没时间来训练的。”
白图转头看着他：“哪种家庭？”
“他妈妈生病了，除了运动会训练，平时体育课他都是不来的，而且要么翘课去打工要么请假去照顾他妈妈……”
听着朱宋江这么略显可惜的说着，白图看着那个方向若有所思。
高二六班体育上几乎全班团灭，虽然只有云尚一个独苗，但是他把长跑第一都拿下了，这可是全校都绝无仅有的荣誉。杜老师高兴坏了，在云尚领奖的时候差点蹦起来。
主持人把前五名和各自的班主任以及体育老师聚在一起准备拍个结束照的时候，杜老师看到朱宋江和白图正在几步开外的赛道边聊天，于是笑容满面地朝那边挥了挥手：“朱老师快过来一起照相！”
朱宋江回应着挥了挥手，突然拽住白图胳膊就往拍照的方向跑：“你也一起来照张相吧白老师！”
突然被不由分说大力拉过去，白图根本没来得及拒绝就被他拉到人堆边站住，还揽着他肩膀不让他跑掉，这时候对面的相机急不可耐地按下快门，咔嚓一声，把神情有些尴尬的白图定格在了这张群照里。
太阳已经落了山，随着广播主持人宣告运动会圆满落幕，赛场上的同学陆陆续续离开，热气腾腾的赛场在夏末的晚风里也逐渐凉爽下来。拍照后人群散开，朱松江被叫过去帮忙组织收场。
这时杜国强看到云尚正往操场出口移动，他立刻摸到白图身边，挤眉弄眼的把他往云尚的方向推。
“机会难得啊白老师，上！”说着把一直藏在挎包里的东西拿出来递给白图：“我把你的作品挑选了一些装订成册了，你就当做礼物送给他，拜托了白老师！”
白图：“……”
白图因为上次在美术楼吃了瘪，他实在不想再去热脸贴冷屁股了。可是杜老师这么锲而不舍，他也只好硬着头皮上，就当做还当初杜老师帮忙的人情好了。
三年前自己和校友刚创办美术画室，没有名气，开了半年没啥学生，资金也运转不下来。如果不是杜老师强力推荐得到了学校的联合赞助，也不知道那个画室能不能坚持下来。
如今杜老师难得有事相求，他也不能过河拆桥得太过干脆，于是决定再试一试。
不过白图没有立马上，而是跟着云尚出校后又在后面小心翼翼的跟了他一路，因为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样鬼鬼祟祟的跟在一个孩子身后，多少有点像跟踪狂和变态。白图觉得就算自己现在去叫住他，也说不出一个字来，想着干脆算了，结果就看到云尚走到一家餐饮店大门外停了下来。
餐饮店旁边有个橱窗口，上面放了几袋外卖，云尚站在橱窗前面等了一会儿，之后有个服务员站在橱窗里面伸手递给他一串钥匙和一盒盒饭，随后指了指旁边的一辆送餐摩托车说了什么。
云尚点点头，然后拿着盒饭到路边的一个小花坛上随便一坐，就打开盒饭吃了起来。
路边人来人往，偶尔有人打量他两眼，云尚也没什么反应，埋头认真的吃着手里的盒饭，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白图站在不远处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酸酸的，鬼使神差的就抬脚走了过去。
云尚吃得很认真，恍惚间看到自己旁边有个穿着白色板鞋和休闲西裤的人立着。
他立刻认出来，还没抬头看到这个人的脸，就猛地一下站了起来，饭盒里的番茄炒蛋被他抖了出去，然后飞落到这个人休闲款式的浅蓝色衬衫上。
白图：“……”
云尚嘴里包着饭，看到对方衣服上的菜渍后眼里有一瞬间的慌张，可是抬头看向白图的时候又变得有些愤怒，甚至还有一种被人看到自己寒碜样的窘迫感，总之心情五味杂陈。
白图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刚说了一个“我”字，云尚就转过了身去，抬起盒饭猛的巴拉了几口，然后扣好盖子放在了垃圾桶的桶盖上。
云尚用手把嘴一抹，然后走到橱窗前面，把上面陆陆续续放满的外卖袋子放进送餐摩托车后面的保温箱里，随后戴上安全帽拧了油门正打算骑走。
残损的后视镜上却忽然搭了一只骨骼分明的手。
白图见他一直对自己视而不见，只好强行拦住：“云尚，等你有空的时候，咱们能谈一谈吗？”
云尚冷漠的看着他：“对不起，我很忙一直没空，麻烦让一下。”
说着也不管白图让不让开，直接往前开，逼得白图只能往旁边退开。
看着骑着摩托车扬长而去的身影，白图低头看了看手里还没有勇气送出去的画册，再看看衣服上的油渍，有些不懂自己在干嘛。
正在他想不通的时候，手机发来了许久的消息，让他周末陪他去体检。
……
“你陪我去啊白老师！我怕！”许久揪着白图的胳膊不放，以前都是林旭成陪他抽血，可是现在林旭成结婚了，许久只能找白图陪他。
看着他如临大敌的模样白图觉得好笑，拍拍他的手：“没事的我陪着你，眼睛一睁一闭，就完事了。”
“眼睛一闭，我就能感受到针孔进入我皮肤血管的刺痛感，我鸡皮疙瘩能起一身！比看恐怖片还恐怖！”
“所以恐针吗？”
“丢人吗？”
“不丢人。”白图推推眼镜：“有点可爱。”
“154号，请到二号窗口。”毫无感情的语音通知声音打断他们的对话。
许久还是揪着白图不放，坐到抽血的窗口前都还死死抓着白图的手抖个不停。
“叫什么名字？”
“许，许久。”
抽血的医生看他抖得实在太厉害，不太好下针，就抬眼看了看他：“这位先生你恐针吗？”
许久睁大眼看着别处：“是，是的。”
“你看看你朋友的脸。”
“啊？”许久不知道为什么让他看白图的脸，只是听话的抬头看上去，只见白图一脸微笑的看着他推了推眼镜，抬眉示意他看前面。
许久一脸茫然地随他视线看过去，针已经扎进血管里了。
“别动，马上就好。”医生轻轻安抚他。
就算医生不说许久也不敢动啊，僵硬在椅子上，等医生让他把止血的棉签按住时都没回过神来。
“我来吧。”
白图弯下腰按住许久胳膊上的两只棉签，抬眼看了看医生，眼底的惊讶一闪而过，这个医生是他高中时期的校医李流光。当年自己在学校隔三差五感冒还有被篮球砸晕什么的，都是这位老师帮忙医治的。
白图把还在恐针余韵里的许久扶到休息椅上一起坐下，视线一直看着刚刚那个抽血的医生，好像有话对他说一样。
白图看他抽了几次血之后，另一个医生和他做了交接，两个人还略显亲密地拥抱了一下。之后脱下医用手套后就从后面的医用通道门离开了。
“我看看还在流血没。”白图小心翼翼拿开了棉签，发现已经没流血了：“还好吗？要去照x线了。”
许久摸了摸脑袋：“有一点点头晕，还行。”
“号应该马上到你了，走吧。”
白图把许久送进去之后坐在大厅的椅子上刷了会儿手机，他抬头朝前台看了看，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走了过去：“请问，你们医院有没有一个叫李流光的医生啊？”
前台的小姑娘抬头一看到他，不知道怎么的脸突然有点儿红，她笑着说：“啊，你要找李医师吗？请问预约挂号了吗？”
“请问应该挂什么科？”
“感染科。”
白图装作恍然大悟：“哦，谢谢啊。”
他若有所思的转身，正考虑要不要去和李流光打个招呼，结果一转身就看见了不远处的云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