剖心移人
第二十九章：剖心移人
所以想要给他更多，又在这个过程中发觉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李僖，是从前那个少年孤身就敢救人的李僖，也是现在成长谋断狠决的李大人。
见识过不少李僖处理公事私事，常悦早已接受了别种性子的李僖，一个品性上不算磊落君子的人。
但没关系，常悦喜欢的是李僖这个人，自然毫无底线的喜欢他的全部。
李僖面露回忆姿态，那个被人贩子刻意涂黑扮丑的小不点长成了一个大姑娘，还将自己的真心展露。
他都知道，他都一样，可是李僖不能予其回应。
“我改。”
李僖平静的和一脸讶然懵愣的常悦对视，沉稳的语调净是拒绝，“从前救过姑娘的事某改变不了，只盼未来姑娘能恶于僖，最好同陌生人一样。就像某以前说过的，我此生注定无嗣，全不了姑娘余生圆满。”
他还是在意被迫入宫，身体残缺阿，常悦绷着脸看着一副冷淡疏离的男子，心底涌起浓浓的心疼。
常悦不在意他是否身体健全，只想要那颗赤子心里装有她阿。
“李僖，我并不在意是否有子嗣，我若孕子，为其奉献我的全部却没有得一好结局，若我年华不在，貌凋颜衰，你是想我凭靠子嗣留住那个人吗？”
她说的很软，可李僖知道这是事实。
生而女子本就劣势，若没有得一顶好的婚姻与之匹配，余下大半辈子等于埋葬无异。
常悦喝了口茶，又道：“若我寻一知心知意郎君，哪怕无后，但日子是我们的，往后两人携手相伴，李僖，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婚姻？”
人应当为自己而活，世俗、别人、谩骂，通通该舍弃，常悦从小受祖母熏陶，从不被拘于别人的说教之中，她生来独特，没人没任何事值得她放弃爱人。
手上的青筋都快爆出来了，李僖双手惨白，面色如常的与执拗的女子对视。
她看着他，想明白了，他身处其中，才是最清楚的那一个，他们之间不可能，因为李僖不想耽误她。
“常悦，我不这样认为，我也做不到和你一同对抗舆论，我怯，我懦。”
李僖说的诚恳且真实，就是不愿将心意表明。
常悦不肯放弃，揪着问：“可我感觉到你有意与我？这也是我感觉错了吗李僖？”
“那只是好感。姻亲中仅靠一时好感还不如互相可利用的家世，常悦，世家中相必你也见过不少怨侣怨偶，你也想我们成为其中一对吗？”
常悦白着唇摇头，泛水的眸子是无言的拒绝，可是李僖还在说。
“我并非因为身体残缺拒绝你，常悦，我对你只有好感，真论成亲的地步还不够，我以后在官场定然会升职，纳妾填房，就算借腹生子，我也要堵住别人的嘴，你能接受这样的正妻之位吗？若你真的受的住，那我这样的人，值得你舍弃一切嫁于我为妻吗？”
常悦是家里捧着的宝贝，与他在一起，定然是许多人都要反对的。
他每说一分，常悦就否认得摇头，毫无说服力的反驳道：“李僖，你不是那样的人。”
青绿色薄衫的男子轻嗤一声，反问：“在你眼中我是哪种人？”
“通透，该断则断，有恨先明，理性耐心，周到有礼……”
李僖摇头打断，道：“这些都是我想让你看到的，你知道，我经历了那些，不可能同那些家族世家精心养育出来的大家君子一样。”
那些为人君子的德行，李僖早就不知道扔哪了，若那些有用，就会在他十岁那年不被亲父抛弃，会让他身体健全，会让他面对心爱的姑娘的时候不再自低。
常悦不信，他就是在说谎，为了绝了她的心思，不惜贬低自己。
缓了缓情绪，常悦只坚定缓和道：“我可以接受你的任何一面。”
“常悦，我说过的，我对你有好感，但那些不足以让我为你放弃一切，我不愿因为你对抗你身后的家族，你还不足以让我堵上我的一切。”
最后一句话，李僖说的很冷淡，眼神清漠又不在意，像看一个纠缠不休满心厌恶的人。
常悦右手握上茶盏，依靠着那点支持才说的下接下来的话。
“你不要打着为我好的旗号就私自替我做主好不好？你是不是觉得我离开你过的更好？可你不是我，如何能替我做主？李僖，我很清楚我想要什么，未来我亦不后悔今日决定，我从不后悔选择你。”
坐那的男子手心被掐得流血，肩膀因为颤抖绷不住挺直，眼眸发红，无人知他此刻克制到何种地步。
最后拒绝的话，李僖变缓了语气，像是哄着不懂事的小孩一样，“常悦，某不过一介小生草芥，庸庸无数，你理当娇贵，看上李僖不过新鲜，某万不可因此沾沾自喜断了姑娘前程。”
“我什么前程？”常悦立即反问，面容带怒。
李僖唇角一顿，
微弯的唇角闪过苦涩，满心的爱恋诚挚隐在祝福期盼里。
“遇一知心人，得一好礼节，有一两孩童，绕膝常欢乐，年年有今朝，岁岁常欢颜。”
岁岁常欢颜。
常悦要欢颜。
他一再推开她，说出的话一再不中听，常悦蓦地气愤起来，怒气直升的站起来，气吼道“李僖！”
“嗯，我在。”
常悦更加发气，端起面前那杯凉茶就泼过去，讽刺道：“李僖，你自个去期盼那样的日子去吧！我才不稀罕。”
从小相识，长大再遇，多么难得的喜欢上了对方，常悦知道李僖的好，也知道他的苦衷，她想要的只是陪着他，所以更不可能如他愿，那样没有李僖的日子，她一天都想象不出来。
常悦生气之下还舍不得冲他泼酒热茶，在酒盏和凉茶之间选择了不带伤害的茶，泼到了脖颈，没有到脸颊眼睛。
只将肩膀处的衣襟殷湿了一小半。
甚至于在手触到杯盏察觉到一阵温意的时候还悄悄松了口气。
李僖知道她的用意，拿出手帕擦拭的时候悠悠的叹息一声。
女子不作停留的离开，哪怕被拒绝了，其姿态依旧纤直亭雅。
李僖移步窗外，直直望着她的背影，眼眸中尽是克制祈望，在常悦顿在马车前向上望时，只别过眼去避开了那人的找寻。
青衫底下，唯有那紧紧攥着的手掌出卖了他此刻表现出来的淡定漠视。
李僖自知身份卑微不敢触及天上明月，只盼望明月新鲜感一过能够回到她原本的星轨中去。
只望常悦是念着儿时旧情，只盼常悦对他没那么大的执念，如此才能够及时止损。
……
京城主街尽头一处不起眼的青瓦小院，立着一位披着斗篷里着灰蓝色直缀的年轻男子。
那人站的端方，眼皮半垂，眼眸瞳色很浅，淡然的没有半点情绪。
秋日枯黄的落叶从李僖肩头滑落，孤寂的躺在他脚边，一人一树一院，好似被蒙上了一层灰黄的颜色，无力且无愿。
木制的推门声传来，褐袍的费有吉掩门进来，见着那人已然来到，悄声走过去。
“有吉，你果然来了。”
费有吉弯唇，同样颔首以对，“故人相邀，在下是无论如何也要来的。”
李僖脸上有些怅惘，又带着少有的真诚回望便服的幼年好友。
在他被多人唾骂的节骨眼，费有吉没落井下石，仅收到他的一封手昕便孤身赴约，李僖身处争斗漩涡之间，这样的真挚于他少有。
“大人现今如何？在下身处□□，消息闭塞，给不了大人过多助力，实言有些愧疚。”
拍了拍低头露愧男子的肩膀，李僖扬起抹宽慰的笑，温声道：“你能来，便是对我最大的安慰了。有吉，今日来，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
“我怕此事身陷被动，还请你找到当初为我们施行宫刑的太监，杀了他们，最好是意外，不要牵连你我。”
“你是说灭口！”费有吉不可思议的震惊抬头，似是完全没想到李僖会说这样的话。
见惯了官场上官袍加身的李僖，费有吉便真的觉得他是那种谦和有礼内敛敦实的有才之人，事后灭口这种事怎么也联想不到他。
李僖并不躲闪他的质疑，承认道：“是，我不是被逼到绝路了才想要去灭口，全因这是最方便最死无对证的保我退路的法子，所以你能帮我吗？”
费有吉自十二岁受割便一直待在皇宫，从微末爬到首领公公的位置，他用了二十二年，这一路，也布满了冤魂鲜血。
杀个人对费有吉来说，实非难事。
可，是李僖请他杀人，他的心里多少受到冲击。
李僖一扫就知道，对方把他看得太过光辉，觉得他就该站在阳光下从容有度，而不是费劲心力的算计。
“有吉，那时被扔出皇宫，我活下来已是不易，怎么可能还心怀善念？我从来都不是个善良悲悯的君子，我只为自己而活。”
费有吉缓缓的叹了口气，接受道：“我懂你的不易，你放心，此事我亲自去办，将那几人尽快解决。”
李僖点头应下，感激拜托神情全在眼神里。
十岁的李僖被扔到中官坟，一个人爬了出来，被师父所救之前，他还被一户人家所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