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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天子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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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德彰猛地一扫桌上案牍,“你最好说些有用的,否则,朕便将他们流放至云内!人来!”

    “陛下。”廖公公疾步而至,一拱手。

    “着人将李氏父子扔出宫门,流放一事暂缓。”

    “是!”廖公公退去。

    “多谢陛下!”陈曣微微松了口气。

    “怎么,不说了?”

    陈曣赶紧道:“兴礼乐,尊儒学,建太学,养天子门生。”

    萧德彰眸孔一缩,“天子门生?”

    “是。”陈曣对各地修建学校的好处道来,并将诗赋取士推广到考察经学、律法、算术、武艺等方面,其实就是闻名后世的科举制度。

    科举历经千年,在王朝末期逐渐僵化,钳制人们思想,但无法否认,它的诞生便是一大创举,亦于选拔人才十分公平。

    屋内传来踱步的声音,萧德彰眸色深沉,底下压抑着涌动的兴奋,他自然想到了诸多好处。

    陈曣看到面前停着一双黑色鞋履,面前一人蹲下,道:“大魏若不走曹魏之路,当如何?”

    “制衡。”

    “何解?”

    陈曣呼吸微微一顿,只能厚着脸面将她所知道的一一道出。

    感谢漫长的历史曾留下辉煌的古代文明,也感谢自己对历史有所涉猎,如今才能借此对付过去,留住性命。

    “你从何处得来这些想法?”

    “应是梦中仙人。”

    “仙人?”萧德彰面色微微一变,“不知那仙人何等模样?”

    “雄姿勃发,气度英武。”唐太宗画像给人感觉差不多就这样。

    “是个男人?”萧德彰有些诧然。

    “是。”陈曣抬头飞快瞅他一眼,难道他觉得是个女人?

    思绪流转,她赫然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

    他许是以为那仙人是曾在他梦中出现过的黑袍侠女了。

    他竟以为是她是仙人吗?

    陈曣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下巴猛然被抬起,“再给你一次机会,到底是何人?”

    “小人不敢欺瞒陛下,的确是个男人。”

    萧德彰嗤笑,“满嘴谎言,陈曣你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朕。”

    “小人不敢欺瞒陛下。”

    “起来罢。”他起身,理理衣袖。

    “多谢陛下。”她起身时趔趄一下,一头栽到他腿面,手扒住他的裤腿。

    二人四目相对,陈曣赶紧松手,吓得缩缩脖子,“小人该死。”

    “哼!”萧德彰一甩袖子回到御案前。

    陈曣爬起来,飞快地瞅了眼对面的人。

    萧德彰视线落到她面上,一寸一寸往下,见她垂着眸,身子还在颤抖,不由撑着下巴,“陈曣……”

    她抬头,撞进他眸中,看到他眼底压抑地兴味,不由戒备,“陛下有何吩咐?”

    “你不退下,打算继续打搅朕处理公务?”

    “是,小人告退!”陈曣连连退去。

    待人走后,内屋三人走出,齐齐躬身,“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萧德彰微微勾唇,“如何?”

    一人面上带笑,“未料陛下身边还有此等人才,李家竟能出此灵秀之人,真是令人讶然,可叹可叹!”

    “听闻李曣为陈国太子时颇为散诞,与文人士子颇为疏远,却与武将走得颇近,不知这些法子,是他自己所想还是他人谏言,若能任用,必能对陛下助益良多。”

    “的确,他将此法推至神仙鬼怪,未免荒谬。”

    萧德彰沉吟,“历来奇人异事也不是没有。钟爱卿今日为何如此寡言?”

    钟子卿一笑,“臣在想如何将李公子所说推行开来。”

    萧德彰满意,“坐,今日找尔等来,畅所欲言才美。”

    四人举酒共饮,直到深夜。

    陈曣离开太极宫后,立刻赶往宫门外,临到宫门处被人拦住,“出宫令牌何在?!”

    “在下随廖公公在御前走动,敢问这位郎君,李氏父子他们可还在宫门外。”

    “人已离开。”

    “已离开?他们是如何离开的?”

    那侍卫打量他,“自是爬回去的,他们触怒陛下,难道还要人送回去不成。”

    “多谢。”她声音低沉无比,视线一直沿着宫门往外望去,一直看到极远的地方。

    眼中一热,“多谢,打搅了。”

    侍卫觉得莫名其妙。

    回到静远阁才坐下,阿辞也回来了,她拍着身上灰尘,道:“阿曣,今日如何?可好些了?”

    “好多了。”

    阿辞打量她,“怎么看你脸色不好,发生了何事?”

    陈曣动了动唇,“无事。怎么灰头土脸的,廖公公命你做苦工了?”

    “选妃在即,许多宫殿需要打扫,廖公公命我前去帮忙,今日扫了一整日的大殿。”

    陈曣起身给她倒水,“先喝口水。”

    “嗯!渴死我了。”

    用过晚膳,陈曣趴在窗边看了会儿星子,阿辞同她说了几句话,便睡过去。

    她扣着铜镜,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的确,看到他往日遭受的那些,她能同情他也理解他的种种行径,但是不代表他如此对待她父兄手足,她可以做到无动于衷。

    她所想的无非是改变他们的结局。

    她能好好活着,而他别被人篡了位,绑在刑具上那般对待。

    帮完他这一次,她就不管他了,以后就只用好好守着她在乎的人。

    她自我安慰了一番,摸着小铜镜睡去。

    梦中。

    一个脏兮兮的小孩,脸上皆是泥土,眼神戒备,“你是仙人吗?”

    她身着一身黑袍,将脸捂得严严实实,“不是,我是你的仇人。”

    “既是仇人为何要救我?”

    “救你?我恨不得打死你。”说着她跳起来抓着人一顿打。

    很快手中的小孩不见了,不远处,一群人按着一个小孩在欺侮。

    他在嘶喊,那些坏蛋在笑。

    她心头忽地怒气一起,奔过去将那群坏蛋一顿抽打,将人提起来,“你不是最喜欢打人板子,如今被人欺负的感觉如何?”

    少年抿唇,含泪看着她。

    她按按眉心,你一个暴君,天天哭唧唧做什么,你要支棱!

    次日起来时已艳阳高照,她昨晚居然梦到那暴君了。

    环顾屋内不见阿辞,她下床穿上衣衫。

    院中洒扫的人已不见,一些侍弄花草的人也没了踪影,除了几声鸟叫,这儿安静的如同空殿。

    穿过几个月洞门,转过回廊,她鬼鬼祟祟来到主殿周围。

    咦?

    奇怪,往日众太监再安静,至少能看得见人影,人都去哪儿了?

    她走到主殿正面,这才看到一排侍卫齐齐立在门口,廖公公也站在廊下。

    她赶紧奔过去,“廖公公?”

    “哟,你起来了?”视线落到她脑袋上,“头好了?”

    陈曣捂着脑袋,“还有点晕。”

    “哼。”廖公公将她看透,啧了一声,“真不知你走了什么狗屎运。”

    差点死在萧德彰手中的狗屎运吗?呵呵了。

    她讨好一笑,“不知阿辞姑娘在何处?”

    “自有她要做的事,你问这般多,我看的确是大好了。”

    “哎唷哎唷,头晕,公公,我先回去了。”

    “站住。”廖公公一挥手中拂尘,道:“过来。”

    “嗯?”她走到廖公公身边,对方将他上下打量,“还没问过你,你多大了。”

    “十五了。”

    “一团孩子气,不像十五。我十五那会儿啊……”

    “公公,公公,陛下传召!”一人匆匆而来,陈曣扭头便见他面上血迹。

    廖公公对她道,“你且回去,无事莫添乱。”

    “是。”她一边打量那猝然而至之人。

    二人一路嘀咕着离去,她眼见廖公公步子匆促了不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忍不住嘀咕,原地待了会儿,决定趁此机会去看看陈帝。

    出了太极宫,恰走过御花园,忽然听到一阵窸窣声,她忍不住探头朝那花草背后瞅去。

    只见至双腿不住踢弹,一人口中还发出呜呜声。

    “动作利落点!”

    陈曣心口突突跳个不停,后退几步转身便跑。

    “何人?!站住!”

    他爹的,这是什么狗屎运!

    她一路大叫救命,连跑带跳,听到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放声嘶喊,很快引来其余人。

    一行人持刀而来,她二话不说赶紧躲在那侍卫身后,“大人,大人!杀人了,有人在宫中行凶,就是他!”

    侍卫迎了上去,拱手,“周大人。”

    陈曣傻眼,那位中年人眸色冷厉,“可有漏网之鱼?”

    “

    大人放心,那些人皆已抓到陛下面前。此人……”

    “你们是一伙儿的?”陈曣大惊,二话不说便要跑,却被人抓住,她不由大喊,“我是萧德彰的弟弟,你们敢动我一下试试!”

    周大人冷笑,道:“是与不是,见了陛下便知晓。”

    “好,见陛下就见陛下!”

    周大人冷笑,两个侍卫猛地扭住她的手臂,提着她一路朝宣政大殿而去。

    宣政殿前群臣林立,许多人皆举着袖子掩面,还有诸多宫婢太监跪于一地,人群中透出惨叫声。

    她被提到一处丢在地上,瞥了眼下面,只觉眼前发黑。

    “陛下。”周大人低声道,“此人行迹鬼祟,十分可疑,还自称是陛下手足。”

    萧德彰斜眼睨来。

    陈曣讨好笑笑,不用说便可知她笑容有多僵硬滑稽,“陛下饶命……”

    “到朕身边来。”他视线落到她面上。

    她朝前爬了爬,“陛下……”

    夔龙玉阶上血迹斑斑,宫人横七竖八,堆叠一处,摆在众人臣脚下的正是一颗颗睁着双眼的头颅。

    她才动了动身子,一只冰凉的手猛地将她的头勾住,让她看着那些人的下场。

    他的手一下一下在她颈边摸索,再到她下巴处,然后一直到她脸颊。

    他这是在撸猫?她别过头,他手再次落到她颈边,冰凉刺得她一缩脖子。

    有老臣大胆出列陈述大肆杀戮,有悖天理,萧德彰扬唇,“有人将手伸到朕宫中,说不准哪日提到爱卿面前的便是朕的头颅了。”

    那老臣面色闪过震悚不安,“窥视陛下行迹自然当诛,只是行此极刑,只怕有违陛下仁德,恐伤阴骘。”

    “你觉得呢?”萧德彰拨弄着她的耳朵。

    直言相劝的大臣越来越多,有的伏地叩首,陈曣看了眼那些大臣,忍不住抬眸,“陛下顾虑是对的。”

    萧德彰挑眉,“难得你懂朕心中所想,朕姑且免你冒充之罪。”

    这是给她定罪定上瘾了?

    陈曣赶忙道:“当年萧皇后与先母有言在先,小人这也不算冒充。”

    他一笑,“有些道理。”

    陈曣瞥向依然审讯拷问的禁卫首领,忍不住道:“此等血腥之事,陛下不可总是直视,若为着这些人留了影子在心中,只怕不美。”

    “朕戎马多年,还惧这些?”萧德彰面上带着轻蔑与高傲。

    她低声道,“围观者众多,非人人如陛下这般心志坚毅,惶恐之下,反有可能将人心打散。恩威并施,总好过疾风骤雨。”

    “你在教朕做事?”他眸子凉凉。

    “小人是心忧陛下,围观极刑,易令人放大心中之恶,陛下日后还要以礼以法治国,还要开创盛世,亦要还天下海清河晏,若被一些人扭曲了陛下之意,只怕日后遭殃的是陛下的子民,恐有碍陛下一代圣君、垂范后世之名。”

    “一代圣君?”

    “是。”她目光灼灼。

    他被她眸中燃烧的火焰灼到,忽觉全身冷意退去,收回手,移开视线看向行刑之人,“皆罢手!”

    他起身道:“这些人窥视宫闱,刺探圣意,的确该杀,诸位爱卿所言极是,有此直臣,实乃我大魏荣幸。董大人、赵大人直言敢谏,堪为众臣表率!擢董大人为中书令,代朕草拟诏书!赵大人为御史大夫,监察百官!”

    董大人一呆,不知中书令是个什么职位,但听到草拟诏书一句,忽觉事情有意,急急出列,叩谢皇恩。

    赵大人也闹不清皇帝这是何意,同董大人一般出列叩谢皇恩。

    杀戮停止,几道视线停在陈曣身上,她不敢抬头去看,努力降低存在感,默默跟在萧德彰身后。

    宣政大殿很快被清理干净。

    萧德彰今日之手段传遍阖宫,宫人们惶惶不安,大臣们的心情则忽上忽下。

    这手段是为震慑朝臣,说杀鸡儆猴也不为过。

    想到今日的杀戮戛然而止,也有些人留意到皇帝脚下的陈曣身上,无人知晓陈曣说了什么,但揣测应与她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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