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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报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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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雪覆盖的群山间,一架架马车被催促着向前,打头有三个骑马的人压阵,余下人马尽数尾随马车,一方引路,一方阻隔后路。

    马车里的财物被搜刮出去,第一架马车的夫人被赶去第二架马车,腾出空位给他们存放财物。

    陆鹤双手被缚,横坐在前板上,赶车的山匪就在他身后,他暗自里挣了挣,腕上的绳子实在太紧,可他即便是别过身让帘子里头的见夏替他解开绳子,也很难瞒过山匪的眼睛。

    正无措间,左手手肘忽然被什么碰了一下,他扭头去看,瞧见帘子被掀开了一指宽的距离,见夏在里头露出一双眼睛,往他腰便递了个东西,陆鹤拿手指去夹,放到手里一看,是一小截红色碎布。

    见夏指了指马车下的位置,陆鹤当即反应过来,将红布团成球,悄悄伸手到坐板边上摸了一把雪,迅速的包裹住红布,趁着马车颠簸丢下了地。

    这场雪不会持续太久,明日若是出了太阳,想必很快就能融化。

    他们这几架马车的人,若要被家中人发现出了意外,短时间内想必也是难的,或许会以为是因为风雪才迟迟未能归家,待他们真正反应过来,大雪早将沿路的痕迹遮掩了一干二净。

    也许最早也得等明日。

    这些山匪既然愿意将他们带回去,便是存了留他们一命换些好处的目的,至于映棠,却不好说能不能活过今日。

    他来报复了。

    映棠默了默,抬手将发簪藏的深了些,这发簪是当初在茶宴居遇袭后重新打造的,比寻常发簪要宽,抽开表面那层,里头会有薄薄的刀片一般的簪心,方才在见夏手中瞧见那份写废了的红绸,映棠便起了主意,她拿发簪将红绸划成竖段,再暗示陆鹤丢下马车。

    陆鹤一点就透,还知道拿雪包裹住,以免让山匪发现动静。

    马车这时候已被带至了悬崖边上,路越来越窄,也越爬越高,在山尖上转过一道大弯,倒一处避风的石壁前停下。

    车里的人都被驱赶下车,山匪去车里提来财物,映棠一行人被推搡着往前走,望见一处巨大的天坑,就在脚边下,古树斜刺在崖边,让人望不见底。

    身前一位十岁左右的姑娘被吓得挪不动步子,抱着妇人的腰低声啜泣,那山匪嫌她麻烦,过来揪住她的领子提着往前走,又拿东西塞了她的嘴,妇人哆嗦着不敢追上去,由一侧的丫鬟扶住,压低声音大气也不敢出。

    映棠握了握见夏的手,示意她稳住心绪,她们身边都是山匪,方才下了车,男子都被轰到前方去,这是防着他们逃走,映棠撇见前方的陆鹤频频回头,轻轻摇了摇头,劝他切勿轻举妄动。

    他们来到一处山洞,排成长队往里走,洞里极黑,那些山匪却如履平地,一路引着他们往前,待瞧见洞道右侧一束火把的光亮,前方队伍开始往下走,映棠发觉这束火把下挂了一根长绳,一端延续到左侧,末尾挂了个黑色的匣盒,另一端顺着洞道往下,掩藏在黑暗里瞧不清去向。

    山匪们从腰间取出一根手掌长短的火把,依次高举着借火,映棠这才发现,往下的路是一道道石阶。

    见夏扶着她往下,低声颤道:“他们会不会是要将咱们带到下面去杀了。”

    映棠拍拍她的手背,“不要自己吓自己,若是求财,我会尽力保下你们,”她微微侧头,去瞧后方的蒙面山匪,那道目光始终叫她后背发麻,越往下心越慌,方才路过长绳,她嗅到了一股火油的味道,那匣盒里的东西……着实诡异。

    在狭窄的小道里走了许久,众人皆有些疲累,打头阵的陆鹤“咔嚓”一声踩到了碎石摊里,便知道无需向下了,整个空间亮了许多,是一处开阔的山洞,再往前终于到了外面,眼前是一栋栋沿山而建的木楼,像一处盆地,雪很少,往上望雪会越来越厚,一直到天坑边沿,周身格外温暖,聚在此处,仿佛连风都吹不散。

    映棠望着上方的古树,这会儿看起来格外渺小,若要逃出去,只身后那一条路,在这种情况下,几乎可算是绝路了。

    那缕幽香从身旁擦过,蒙面山匪到前面吩咐了几句,又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叫人提着财物随他复命。

    男子被押到一处木屋里,余下女子都被关进了最高的木楼顶层,房里空无一物,大家各自窝在墙角,待听见外面锁门的声音,山匪将木板踩的咯吱作响,等人离开了,大家伙都知道外面没了人,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散开了。

    陆陆续续起了哭声,见夏双手抱膝,眼神中流露着无助,映棠与她挤在一起,听小姑娘抱着妇人的手臂不住的摇晃着,哭道:“姨母,咱们该怎么办啊。”

    一道细若如蝇的声音问道:“我听说……山匪会吃人的……”

    见夏听得瑟缩着脖子,哑声叫了声“姑娘”,映棠抱着她轻轻拍着,心跳得更为猛烈,默了会儿,见夏听她长长叹出一口气。

    ……

    风雪越来越大,韩霁挥快了马鞭,急匆匆往观音寺赶。

    路过一处岔路,路面上痕迹混杂,往一边的深山里去,他匆忙撇了一眼,并未放在心上。

    一路直奔观音寺,今日祖母说动了文国公夫人替他做媒,派人到盐铁司递了信,他特意等了下职到茶楼里寻映棠,转了一圈遇见了王四,才知道今日是映棠姨母的忌日,她一早来了观音寺。

    眼瞧着天色要变了,路怕是不好走,韩霁借了马赶来接人,不过他在寺里寻了一转,并未瞧见映棠的身影,于是问了一位路过的僧人:“劳烦小师傅替我寻一人,是一位姓楚的姑娘,今日来寺中祭拜姨母,她可是在寺中厢房住下了。”

    那僧人引他到后山厢房外,到女客入住的册子里翻了翻,摇头道:“今日并未有一位姓楚的施主住下,”他走下台阶,望着韩霁肩上的落雪,想起不久前离开的那几架马车,说道:“想是趁着雪势未大,已经离开了,就在施主过来前不久,若是这会儿追上去,当是能追上的。”

    回去的路只有一条,要是刚走不久,韩霁半道上便能遇见,可他方才并未遇见任何车马,这般一想实在有些蹊跷。

    那小师傅有事要离开,韩霁又在寺中寻了一阵,心中越发难安,他转而想起那段往深山里去的车辙印子,恐惧油然而生。

    韩霁迅速往外跑,驾马奔到那处,他下马研究了一阵,发现这一带,不仅有许多马车的痕迹,看样子还有不少马匹,且数目远超马车。

    马蹄印没有蹄铁印记,也就是说并不是用在城中驱车的马,韩霁暗叫一声不好,上马顺着痕迹追过去,往里走了一阵,落雪密集的已经看不清前路,岔路越来越多,到最后所有的痕迹都被盖住。

    马儿有些不安,不愿再往前走,韩霁在原地转着,伸手在怀中摸出香囊,解开封口往雪地里撒香粉,便驾马往回赶——

    邵兰亭被一阵拍门声惊动,批了衣服提灯去看,一开门就见一脸紧张的韩霁,他周身都是雪,几乎被包成了个雪人,韩霁顾不得耽搁,推开他到院子问道:“迟沂人呢?迟沂去哪了?”

    院子里一片漆黑,只有邵兰亭手中一点微弱的光。

    邵兰亭愣了愣,冷风激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被韩霁抓着胳膊猛烈地摇着,“我问你迟沂人呢?”

    “城……城外金安镇有人犯现身,师父去追查,还没回来……”

    话还没说完,韩霁便又往外赶,到大门外解了马绳,出城向金安镇去,邵兰亭追了几步,猜到应是出了大事,也忙收拾着动身。

    迟沂扑了个空,便知道自己得了假消息,赶忙往回赶,路上遇到韩霁策马而来,当即勒了马绳停下,他见韩霁浑身湿透,定是有要事来寻他,果然,待听说了楚姑娘的事,迟沂回望金安镇,当即怒骂了一声,“混蛋!”

    回头见韩霁通身狼狈,忙安慰道:“我知道是谁下的手,先赶去观音寺,”他吩咐手下去皇城司报信,带着剩余人马随韩霁去观音寺。

    夜已深,迟沂与人在寺中借住,点了盆炭火让韩霁换身衣裳,是他同带路的僧人借的一件僧袍。

    “楚姑娘离开观音寺多久?”

    韩霁将衣袍晾在架子上,挪到炭盆边上,回道:“两个多时辰。”

    迟沂打开地图,对着几处山脉说道:“这一带岔路多,他们提前算计好了路线,我听住持说,与楚姑娘一道离开的还有几架马车,他们应当是同时被劫,可见是正巧遇上了风雪,便将人全部带走。”

    韩霁握拳抵在唇边猛地咳嗽,接过一碗热水,生咽下去,“那书生不是进了府城大牢吗?为何又出现在此处。”

    迟沂攥紧地图,垂首敲着额头,气的将一旁的椅子踢翻在地,“前日府城大牢一名狱卒被发现死在牢房中,云昭不知所踪,官家令皇城司前去追查,我从刘府尹口中所知,他们是在廊桥抓的云昭,是因有一位百姓揭了海捕文书到巡城官兵那里揭发,才让云昭下狱,刘府尹想起这事正要公贴嘉奖,人早不见了……”迟沂将地图摔在地上,愤道:“一群废物。”

    整个朝廷漏的跟筛子一样,云昭拿他们消遣,竟连半分踪迹都露不得。

    韩霁凝眉,只觉得脑中发昏,寺庙杜绝荤辛,如今连一碗驱寒的姜汤都是奢望,他将手帕取出,抚摸着上面的纹路,咬牙又灌了一碗热水,拿布巾在炭火上烤热放到后颈上捂着。

    寺中又有几户人家寻来,都是来问家中女眷去向的,韩霁想起楚伯父方才的叮嘱,一口气憋在心里,久久未能缓和。

    而此刻在群山深处的牢房里,映棠望着黑暗中推开的那扇门,同样不得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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