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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遇山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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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楼忙着修缮,进出的客人不多,映棠进门时,楚父正在账房查账,她到厨房巡视一圈,查检几样新菜,又才到楼上去。

    映棠要商量雪灾捐钱的事,她觉得在城外布施的人家已经越来越多,无需她再添一份力。

    最近争摊的人家里,好些粥桶都是满满当当,过后无人来领,就丢在摊上,第二日冻成块了,就敲碎了倒在河里,随浮冰飘走。

    这样的不义之举,看见的眼睛又何止一双,今日只是争个施粥的摊子,明日就要互相揭发,不是什么长久的法子。

    映棠觉得,不若到衙门门下去捐些善款,天子脚下,又是非常时期,不似京外衙门扣压善款供官员敛财,楚家既能为被雪灾坑害的百姓添一份力,又能使善款落到实处。

    她翻看茶楼盈余,说道:“几家铺子的生意都不错,只需腾出一分利,便能空出六百两银子,咱们无需同那些个名门望族抢名头,出得太多,惹人红眼,却也不能太少,女儿已从茶宴居调了五百两盈余过来,前些日子到绣坊那定了一千套棉斗篷,是从自己账上出的,流民们白日穿着保暖,夜里还能充作被褥,寿州那边也做了同样的安排。”

    楚父觉得在理,这些钱对楚家而言不算什么,却可能是别人救命的本钱,于是取出玉牌递与随从道:“去钱庄取四百两过来,咱们出一千五百两,不会越了两千两的风头,余下除了斗篷,为父再去粮行买些粮食过来。”

    粮食想必紧俏,尤其是各家都在施粥,恐怕买不到多少,只因大家都指着弄些便宜又裹腹的东西。

    映棠便说:“冬日里菜行屯得最多的便是萝匐,这时候应该容易买到,等官府在城外搭了救济流民的草棚,流民便能生火做饭,待开春了,官府会发放一批粮食供以耕种,到时候咱们再捐一笔。”

    整整一千五百两,并斗篷和萝匐等送到衙门里,听闻右相出资两千两,京中众多人家也大多以两千两为顶,多出一千两,这批善款被押送到各地灾区,由官家钦点押送官,以保中途不会被克扣。

    楚家的物资到了流民手中,也在流民间传开了,博了个好名头,映棠趁势将茶宴居的百善宴引到京中茶楼,许多无力出资的人家,也多在茶楼凑一份心意,百善人的名单直接挂到招牌两侧,供行人浏览。

    韩霁忙完盐务,抽空也会来楼中小坐,向同僚推举茶楼,每一份百善人名单集满,映棠便会为前十位善人赠上一盒烟紫裘,连带着香粉铺子的生意又翻了一辈。

    这么接连忙碌下来,映棠几乎没能留出一口缓气的功夫,客人多窝在家里不愿出门,若有个什么想买的就差了家中小厮出来,数额较大的还得安排伙计送上门去,她时刻盯着各处,就怕有人在这节骨眼上添乱子,索性也就这么忙忙碌碌的过来了。

    大雪时节,映棠给楼里伙计放了假,容他们回家与亲人团圆,八成的铺子关了门,就留下几处茶楼,王四、王五被她安排在茶楼里历练,空出手来,映棠便带着见夏出门。

    姨母忌日赶上了一个好天气,映棠整理忌礼要到观音寺去,那里供奉着姨母与表姐的往生牌位,往年都是由旁人代劳,小师傅引她点香入内,映棠拜了拜,在蒲团上空坐几许,对着姨母的牌位细说母亲这几年的过往,末了还提到了香粉铺子的生意,来时构思好的语句,这时候到了牌位跟前,能说出来的却不多,念叨了一阵,映棠起身去寺里捐了一笔香火钱,便听从见夏的提议到寺中随处逛逛。

    钟声从远处敲响,抚过屋檐的每一处角落,积雪簌簌从树梢滑落,遁入另一处洁白里。

    寺里有一处红缘树,见夏嚷嚷着要过去,映棠便问了一位路过的小师傅,他指了东面,映棠带见夏过去时,那里还有几名官家小姐。

    “将有字的那面露在外面,你这个样子系得不牢,重来重来,再系高一点。”

    红缘树上的积雪日日都有僧人用竹竿敲落,光秃秃的枝丫上满是红绸,一位官家小姐指着红缘树的枝头,指挥小厮挂上,也不知求的是与哪位郎君的缘分。

    见夏低声道:“他们那梯子想必是找寺里的僧人借的,一会儿我去寻他们借过来,姑娘要写什么,咱们到那处去买红绸。”

    灰袍僧人此刻就在屋檐下,双手合十,默念诵经,身旁放了两个篮子,一个篮子里面摆着红绸,一个便是客人放钱的地方。

    映棠摇摇头,“这样的事情做过一次就够了,未定之时有所求,你要是想挂,自去买一条吧。”

    她仰头望着那些冻得僵硬的红绸,心里想着约莫是等挂满了的时候,寺里就会派人将它们取下来,而她留在岳雾山的红绸,大概就要看风的意思了,想必这时候早被雪埋住了。

    见夏瞧她无甚兴趣,就去僧人脚边上投了一枚铜钱,换了一条红绸,边上的案几上提供笔墨,见夏摆弄着绸带,俯身写了几个字,过了会儿,见她将红绸揉在手心,又去买了一条来,待那群人离开,便借了梯子挂上去。

    映棠在树下替她掌着梯子

    ,仰头看她红绸上的字,不由愣了愣。

    ……

    “女施主。”小师傅在她身后叫道。

    映棠缓过神来,转身面向小师傅,柔声道:“小师傅寻我何事?”

    小师傅解释道:“住持让我等到寺中寻各位施主,告知天将有大雪,恐不易行车,施主今日要离寺,需得早些做准备了。”他说完轻道阿弥陀佛。

    见夏想到这寺中的素斋,方才还说想用了饭再走,没想到这好好的天说变就变,她撅着嘴,嘟嚷说:“真真是可惜了。”

    一片雪花从眼前划落,接二连三的开始纷纷扬扬起来,映棠忽而抬头,方才明亮的天竟然逐渐暗淡,如此,便不能再耽搁,她谢过小师傅,拉过在一旁别扭的见夏,快步往寺门去。

    陆鹤也瞧出天色不对,正在门口来回踱步,想寻寺中僧人问一问映棠的去向,正惊慌时,见二人赶来,“主家,这天色瞧着不好了,咱们须得快些回程。”

    他速将马车拉来,又给马儿身上裹了些保暖的棉布,引主仆二人上车,陆陆续续又有几家马车赶过来,都是得了信赶着回家的人。

    几架马车同时出发,在官道上紧赶慢赶,路面有些颠簸,映棠抓着车窗,掀开帘子往外瞧,这时候风雪很大了,路面上已经薄薄地积了一层白。

    陆鹤控着马车,落在最后,让别家的马车先踩雪,正好也借着前面挡一挡风。

    正颠簸着,前头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马儿被缰绳勒的一声长鸣,陆鹤险些就驾车撞了上去。

    “前面的,怎么停下来了?”陆鹤朝前面吼道,没想到前头那家马车的小厮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说他前面的也停下来了。

    “陆鹤,去瞧瞧前头发生了何事。”这积雪还不算深厚,就怕是前头的路况发生了问题,映棠往回望了望,想着这时候赶回寺里寻一处厢房住下,当也是来得及。

    陆鹤跳下马车,抬脚走了两步,将将行至马头,便如临大敌般的一个箭步往回窜上马车。

    他单手掀开帘子,一边提起缰绳往回转,低声道:“前头恐怕有山匪拦路,先往观音寺的方向跑,”他方才匆匆撇见一队人马,皆是粗制鹿皮打扮,手里提着长刀,围着第一架马车打转。

    “山匪?”映棠放下帘子,惊道:“佛门清净之地,怎会有山匪作祟?”

    陆鹤调头时,前方几架马车也正在调头,马车刚刚转过半截,后方的雪地里突然冲出来一伙人,映棠和见夏抱在一起,听得陆鹤在外头一声怒喝,便听到刀剑出鞘的声音,马车倏得停下。

    他们这是有备而来,为首的派人盯住第一架马车,驾马奔向后方来,山匪们拿刀指着陆鹤等人,要他们将马车引回原位。

    那为首的拿刀挑开前面那驾马车的帘子,朝里打探,马车里的姑娘躲在丫鬟怀里,被吓得一声惊呼,险些昏过去。

    陆鹤警惕得盯着他们,往后靠了靠,拦在马车门前。

    山匪队伍里,有一人独独罩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他驱马向陆鹤而来,拿刀拍了拍马车上写有楚字的灯笼,笑道:“楚家?哪个楚家?”

    他身后跟来一个黑面山匪,脖子上有一处刀疤,从耳根贯穿下去,闻言笑得颇为得意,“还能有哪个,自是那救济流民的名商楚家。”

    方才围上来的一群山匪听他这般说,当即欢呼起来。

    “今儿个可是一单大的。”

    “有这一家,可抵前面十家。”

    这一开口,陆鹤便觉察着,这群山匪瞧他们的眼神更为贪婪,刀刃在雪地里闪着寒光,仿佛下一秒就要将马车撕得粉碎,他拽紧缰绳,心提到嗓子眼,呼吸吐出的厚重白雾,也渐渐的紧促起来。

    他回头低声道:“主家,可要我……”

    映棠打断他,隔着门帘拍了拍,示意他不要开口,他一个人又没有武器防身,面对这么一伙人毫无胜算,更不宜在此刻激怒山匪。

    若是劫财还好说,想必只要丢下所有财物,当是能全身而退,但方才那蒙面山匪这般一问,映棠心里起了些不好的念头。

    她将头上的素簪往发髻里按了按,拿头发掩住,又把腕上的玉镯推到靠近手肘的位置,然后便将多余的配饰都取下,放到一旁。

    果然,蒙面山匪驾马往后挪了几步,来到马车帘子前,他抬了抬手,有两人上前将陆鹤拽下来,拿刀架着按在地上。

    “你们要做什么,拿了财物便是,我等回去后自会守口如瓶,”陆鹤挣扎着,被人将头按进雪地里,刀刃插在地上,横在面前一寸。

    蒙面山匪轻佻一哂,“守口如瓶?死无对证,岂不是更好?”

    映棠透过帘子上的光影,瞥见一只手探来,未见其人,便闻一阵幽香,是记忆中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香味,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一双幽暗的眸子出现在车窗外,在灰色面纱的掩映下,像觊觎猎物的孤狼,对方

    幽幽道:“姑娘身上的香味,让某久久难以忘怀,今日难得重逢,想请姑娘去做做客,佳人赠礼,岂有不还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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