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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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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老夫人咦了一声,有些莫名,与迟老夫人笑道:“他二人倒是串通一气,也来说道咱们了。”

    “罢了罢了,咱们也是上了年纪的人,”迟老夫人笑容可掬,挥手让人将她面前的羊汤端走,“就听小辈的,不过楚姑娘的手艺,到底还是不忍辜负的,”遂拿起羊大骨来,仔细挑里头的骨髓,笑说若是韩老夫人再耽搁下去,这羊大骨就该冷了。

    韩老夫人抢来她面前的菊花汤,也回说迟老夫人再多嘴,汤里便都是唾沫星子了。这一下子激起了迟老夫人的胜负欲,又将汤抢了回来,喝了两口再放回去,只说这下唾沫星子更多了,看她还抢不抢。

    两位老夫人时而斗嘴时而争菜,映棠他们劝也劝不成,只得由着她们来了。

    一席人有说有笑,赶着夕阳结束了这一顿难得的席面。

    映棠收拾着要回城,韩霁在后头追上来,递上庄子里先前晒好的菊花,“我送你回去,”他跳上马车,转身朝她递出手。

    拉着映棠上车,韩霁另叫了一辆马车出来,让映棠的人过去,马车外驾车的换成他的随从。

    两个人进到马车,这时候马车已经开动了,但韩霁却未松开手,两人面对面坐着,膝盖相对,他身子微微前倾,手肘置于膝盖上,平视映棠。

    “怎么了?”映棠问道,他忽而这般,反倒让映棠生出几分恐慌来,以为是发什么了大事。

    韩霁却是云淡风轻,提起左手覆盖上去,拍着映棠的手背安抚道:“没什么,只是我接下来会有些忙,要见你一面不大容易,所以现在想好好看看。”

    映棠怒嗔他油嘴滑舌,又问道:“是要……复职了吗?”

    韩霁叹了口气,“是,不过这回,还不知是否会降职。”事情有些麻烦,他料不准结果,不过确实要忙起来了,所以赶着先同映棠商量好。

    映棠回握住他,听他说降职,一时不知该从何处安慰, “早上过来时,我看到了大理寺张贴出来的告示,大约也猜到一二,又在街上听人谈到那柳驸马的事,我不知道你在这件事中做了些什么,但如果有什么忙是我能帮得上的话,我不会袖手旁观。”

    即便帮不上忙,她也希望自己不会是添乱的存在,私盐案引发的凶险,她这一路见得不少,到此刻也说不上能否置身事外。

    韩霁知她心思细腻,并未犹豫便点头应下,“大理寺的案子是我与迟沂有意为之,为了将柳驸马拖下水,此番借了官家的手,”思及后果,还是将内情说与映棠,好让她有所准备,“皇城司是官家耳目,我的这些举动,必定会有人呈报上去,官家的心思一向难以捉摸,他之前便意欲裁撤盐铁司,因私盐案暂且搁置,我猜这一回,他是想一并整顿。”

    “所以接下来,我恐怕都要为此事奔波。”

    映棠听完这话,沉默了一阵儿,说道:“我这边有程家照顾,你且放心,若是……”她起身坐到韩霁身边,欲言又止道:“咱们的婚事还是放一放的好,为免有人借此攀咬,官家该更疑心你了,等你处理完盐铁司的事,咱们再提此事。”不然该有人说他徇私,毕竟这桩案子树敌不少,只是现在还由皇城司顶了风头。

    近来在茶楼中,也常听客人提及此案,名茶与茶点一类的东西销量极好,听闻也都是送去了各处府邸,这其中用意映棠只消查一查账,便能一清二楚。

    韩霁背靠马车,扭头看她,转动着她腕上的玉镯,有些心不在焉,“这些事,我来处理就好,”他缓了口气,笑道:“再说了,你父亲那一关还没过呢,不过如今却是不好让你同我扯上关系,我在陆县漏了脸,南下的事本也就瞒不住,到时候朝中那些人弄清楚了,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我。”

    “我不是怕你连累,”映棠低头将手腕抽出,捏着他的手指道:“现在我名下的生意有了起色,不出意料的话,将来在这京城里也算有一席之地。倒是韩大人你,届时与商户联姻,不怕别人笑话你?”

    韩霁闻言先一愣,转而发问,“心仪之人坐拥万贯家财,旁人究竟是笑话还是嫉妒,”他蓦然收敛神色,正声道:“怕是羡慕之余不过酸我两句罢了。就连当今右相也是赘婿出身,其岳家亦是商贾,不也安然为官。”

    他斜眼透过马车帘子瞧了瞧外头的风景,前方就要入城了,韩霁止住后面的话,提醒道:“马上就要到程家了,这几日要警惕有人前来打探,无论我这边发生什么,消息会让迟沂送来,韩府这边除了祖母,其余不必理会,我大伯同我并非一心,私盐一案他也参与其中。”

    映棠说记下了,又想到韩老夫人说要在庄子上多住几日,便猜到也是躲着家里人罢了,“我这几日要忙着香粉铺子的生意,若有韩家人来问,一并回绝就是。”

    玉霞台即将新售,又顺带抬出了新的香粉,像今日这般出游实属难得,再想寻机会就要往中旬后看了。

    二人又聊了一阵,马车已入巷子,韩霁调开视线,知道不得不分别了,就让随从停车。

    后头的

    马车跟上来,韩霁送映棠上了那驾马车,眼见着映棠入了程家大门,才转道离开。

    仍旧是先回客店,不过这时候,估计方元正在那处等着。

    韩霁这回打正门大大方方进去,也不必藏着掖着,路边上仍旧站着那小姑娘,因映棠去了程家,韩霁好几日没有光顾她的生意,她眼巴巴的望着这边,嵌着些许祈盼,韩霁招了招手,人便小跑过来。

    “郎君是要买花吗?”

    先前都是透过楼上的窗户对话,这是第一回正儿八经的遇上真人,小姑娘仰视这位老主顾,捧花往他腰间凑去,欲借花香吸引对方光顾,她的花不太新鲜了,一直用水护着底下的根茎,然还是不可避免的萎了,这时候天色已晚,剩这最后一单生意,只是低声恳求道:“只要一文钱就好。”

    一文钱可以买三个炊饼,天凉的话,够她和阿娘一日裹腹,她很不应该这样对待老主顾,但若是再将这花捧回去……阿娘一人拉扯她已经很不容易了。

    韩霁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略过那枯黄的头发,便取下钱袋,待取出一枚钱币放到她手中,韩霁接过那束花,想到了今日菊园中的场景。

    园子里的藤菊还得托人去移植,只是楚姑娘一时瞧不见,需得在程家再住上些时日,这空出来的一段时间,还得抽空去搜寻其他花种树木,最好是能驱虫作药。

    “你明日还来吗?”韩霁轻声问道。

    小姑娘点了点头,“来的。”

    他遂又拿出一百文来,说道:“明日换个地方吧,知道碧水巷吗?”

    小姑娘双手捧住钱,说了声知道。

    “从明日起,花都送去碧水巷的程家,旁人若问起来,就说是程家一位楚姑娘同你买的,一直送到这一百文用完为止,”他拍了拍小姑娘的背,瞧见街上有妇人在向她打招呼,最后叮嘱两句,“一定要记得,不要说漏了嘴。”

    “我记得了,”小姑娘屈膝朝他行了一个不算标准的礼,便匆匆跑向那妇人,一头扎进妇人怀里,高兴的举起双手报喜。

    韩霁默默站了会儿,生出几分惆怅,直到回过神来,那母女二人已经离开了,抬脚进店,才在掌柜那里得知,方元已经在房中等候多时。

    方元约莫都不记得自己转了多少圈,一直在韩霁房中来回踱步,就差转穿地板了。

    韩霁推门进来,他当即一个激灵,险些被自己的脚绊住。

    眼见着对方七手八脚的栽过来,语气格外激动,“你可算回来,可是憋坏了我。”

    韩霁眼皮都不抬一下,镇定道:“司里来消息了?”

    “可不是嘛,”方元伸手拉住韩霁,往桌边坐下,“听我细细说与你听。”

    “之前制勘院去陆县的那一波人里,也不知是不是官家留了个心眼儿,派了御史台尤大人的独子,”方元嘿嘿一声笑道:“那可是个公正不阿的主,那伙人愣是没个下手的机会,这不挖到了张敬远栽赃楚家那事,为求稳妥,这才递了急信回京,拿了楚老爷问话,实际也是查到了些真料,想要放长线钓大鱼。”

    “他们的人顺藤摸瓜抓了到柳原与赵涪通信的证据,这事搁官家那里透了底,原本只是延后处理,不知怎的,寿诞刚过就被提了出来。”

    韩霁打断他道:“我在街头引戏曲班子唱了那出《杨柳序》,官家听了自然什么都明白了。”

    方元正说到兴头上,兜头一句话撂下来,登时连连拍手,高喊道:“原来如此,我就说怎么来的如此快,”略一顿,又有些担忧,“可这官家岂不是会查出来?”

    韩霁说道:“我也正是烦忧此事,不过当时事态紧急,也唯有此法能催动官家。”

    方元嗐了一声,转头安慰他说,“皇城司不是有迟沂嘛,若有消息早传来了,再说了,副使贪腐受贿的案子已经审下来了,判了抄家流放,现在这种情况下,官家便是再急着收权,也要顾及着打压贪腐风气的势头,大人少说也是为朝廷立功,只是不能拿到明面上说道。”

    毕竟韩霁的生父,也是当今陛下的奶兄,就是看在这层关系上,也不忍苛责韩霁。

    这段关系往前追究得到韩老夫人那一代,韩家是累世官宦,大约到了韩老太爷父亲那辈就开始走下坡路了,彼时韩老夫人丧夫,陛下正欲为她寻一户妥帖人家安置,以保晚年安稳,消息放出去后,韩老太爷的父亲便亲到官家面前做保,替韩老太爷求了老夫人过门做继室,韩老太爷的亡妻生前并未留下一儿半女,只有通房留下的一名庶长子,也就是韩珲,韩老夫人便将他记到自己名下。

    老夫人与前夫育有两子一女,因改嫁时幼子不过两岁,便带去了韩家记在韩老太爷名下,余下一子一女为前夫延续香火,曾经也一直养在韩府,直到成家了才分出去。

    这京城里的各门各户,不是同僚就是亲戚,再不济也是邻居同乡一类的,要真拉起网来,一准能捞几个意想不到的人物。

    纵是看着这层关系,只要韩霁不是捅

    破了天,官家怎么着也得饶他一饶。

    “说到正题上,刘大人今日跟我漏了口风,说副使一职,官家属意大人你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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