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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得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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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陆续归来,一切就好似寻常,姑娘郎君们只不过各自游玩赏景,这结果如何,只有各家大人才知晓。

    韩霁归来最晚,人到时,迟沂面前的鲜虾蹄子脍已经就了半碗汤饼下肚。

    原本单独一席,但在路过迟沂后背时,被他一把拽下,只好叫小厮加了椅子过来。

    迟沂拿帕巾擦拭嘴角,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问道:“你方才是不是在那偷听。”

    韩霁点头,要了一副碗筷,闻言容色如常,“关心关心你的终身大事。”

    迟沂举起凉水,与他碰杯,“你少来!什么终身大事,人家分明是来拜师的。”

    “谁让你孔雀开屏展示剑术,楚姑娘看了都想学,”他特意夸大言语,想激一激迟沂。

    迟沂切了一声,勾住韩霁的脖子往身边带,咬牙切齿道:“你小子到底从哪里开始偷听的。”

    韩霁挥手扫开,笑道:“一出五指山,一字不落。”

    除了树枝掉落那一段,韩霁觉得他们来的不算晚,毕竟他们过去时,迟沂才刚坐下,所以也算大差不差了。

    不过说到正事上,韩霁还是压低了声音,“程姑娘同你以往见过的姑娘不同,为人洒脱直爽,可人家姑娘跟你说拜师,你就真当拜师了?”

    “不然还能如何?”

    韩霁说道:“有道是日久见人心,你二人欠缺了相处的时间,陌生些也是常理,”他依照方才映棠交待的详细劝说,时不时还丰富两句,“你若是对程姑娘有意,就该主动些,我看你方才见程姑娘并未惧怕你的身份,分明就有几分心动,人生机缘稍纵即逝,你合该去牢牢把握,何故执着于拜师二字,莫不是你还指着人家姑娘主动于你。”

    迟沂一拍韩霁肩膀,说道:“我发现了个问题!”

    “你是不是同方元待久了,怎么净学他啰嗦的劲儿。”

    方才的话只当是白说了。

    韩霁看向他,一本正经道:“我同你说正经事。”

    “我听着呢。”迟沂低头嗦了口蹄子,含糊道。

    韩霁饮下一口凉水,顿觉和迟沂讲这些话颇费口舌,“程姑娘不提亲事,你理当另寻时间约她同游,相处之中彼此了解,才知道究竟能不能携手一生。”

    迟沂不解,“约时间教她武艺?我没那闲工夫。”

    犟驴难劝,恒古不变。韩霁继续说服他,“这邀人同游,赏景、游湖、品茗、尝鲜,你只消寻着程姑娘喜好就是。”

    迟沂摆手拒绝,说不行,“人家看上的不是我,约出去也没用。”

    “那你就更该约出去,让程姑娘了解你,才知道你是不是良配。”

    “不行,近来公务繁忙,挪不开身。”

    “后日寿乾节,百官照例休沐一日。”

    “陛下寿诞,皇城司不可松懈。”

    韩霁丢下筷子,猛地起身,恨铁不成钢似的甩开迟沂,往挂了自己名牌的席位走去。

    迟沂唉了一声,转身招呼对方,结果就如石沉大海,接下来半个时辰,愣是一句话也没同对方嘴里套出来。

    得罪大发了。

    迟沂饮下一口凉水,眼神望向屏风后的女宾席位,他耳力超群,隔着一段距离仍旧能听见那处的姑娘们欢声笑语的声音。

    老祖母们各自心情都很不错,听得出来,尤其是问到程楚两家姑娘的时候,约莫都能瞧见她们脸上的笑意。

    他有些犹豫,拿筷子在盏子里胡乱搅和一通。

    那头程家姑娘同楚家姑娘归席,老夫人们拉上前悄声问询。

    映棠自然说见过了,韩老夫人便邀她上席品菜,意料之中的结果,忽而众人都心有灵犀。

    但就问到程若姀这边,她竟然犹豫了。

    说不上什么,就是程若姀总觉得迟沂那双眼睛仿佛在哪里见过,方才没想到这处,直到分开后,这想法猛然钻进脑子里,就怎么也甩不出去,可那张脸她的的确确是头一回瞧见的。

    难道她读过话本子后,曾梦里见过?那《香书缘》讲的不就是这类故事,书生夜半苦读,饥饿难耐之际忽觉书中香气四溢,待翻开一看,发现里面惊现一副画面,有一貌美妇人正在烹煮鹅肉,他伸手摸上书页,一阵烟雾腾起,便已身处画中,妇人邀他用饭,书生吃的撑肠拄腹,恍然间听到有人叫他,再一睁眼才发觉,只是一场梦罢了,可就在隔日,书生起床到厨房打水时,那梦中的女子现身眼前,与他夫妻相称。

    这就神了,总不会也是个妖精,程若姀摇摇头,劝自己莫要胡思乱想。

    有些疑惑若是不解开,总叫人“寝食难安。”

    然而她摇头,就被当做了另一番意思。

    迟老夫人叹息,轻声道:“是我那孙儿没福气了。”

    映棠闻言,扭头见程若姀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当下明白过来,赶忙打掩护道:“程姐姐只是累着了,方才我

    与她半路遇见,见一株月季开得格外好,就拉着她一道过去,倒是我考虑不周了,不过……”映棠悄悄撇了一眼程若姀,笑道:“程姐姐说今日日头太猛,尚未尽兴,同我说想约别的时间一道游玩,只是久未来京城,尚不知有何处可供游玩,可巧遇上贵府郎君,替我们指了去处。”

    程若姀找回心神,也跟着附和。

    迟老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便以为方才是姑娘害羞,不大好开口,于是笑着转头看了眼迟沂,连胃口都好了不少。

    程大公子与文国公府的亲事当即便被口头定下,商议起六礼的仪程,程夫人被请去后院商定纳采吉日,只待散席回去,便要请媒人登门。

    映棠这边确不好说了,她与韩霁的事只在他二人的意思,父母一概不知,方才回来的路上,映棠也提到了这点,她今日只是陪同程家,本为父亲的事情而来,不为亲事。

    散席时,韩迟两位老夫人亲自将程家送到正门,韩老夫人拉着映棠的手,再三爱抚,待松手之际,映棠只觉腕上一凉,一只玉镯悬挂腕间,沁透冰润。

    映棠低声谢过,扭头遥望后方的韩霁,对方微微颔首,示意她收下,映棠转身屈膝郑重拜别韩老夫人,便随程夫人一道回去了。

    她从今日起,要往程家暂住。

    映棠抚摸着玉镯,一路心思恍惚,待入了程府,派见夏回去收拾行李,自己则又写了一封书信,详尽与韩霁的过往,以及今日偶然遇见韩老夫人的事,叫人速速送去扬州。

    她大抵能猜到,母亲看到写封信时该是有多么担忧,姨母过往就像扎在母亲心中的一根刺,所以映棠迟迟未敢开口向父母提及。

    一来不知从何处说起,二来也怕母亲不肯接受。

    程夫人为她开了一处院子,就在程若姀的枇杷轩旁边,程夫人说如今外头都看她如程家义女,能在程家有一处单独的院子也是情理之中。

    实际是怕映棠处理生意时被人打扰,尤其是程若姀那咋咋呼呼的性子,程夫人担心她打搅映棠,这才没将她二人放在一处。

    派人来问院子牌匾一事,叫映棠起一个名字,就定下“静水轩”三字,颇有与近水楼相对的意思。

    映棠短暂休息一晚,第二日又早早起来,去处理茶楼一概生意。

    宴席散后,各家该回回,该歇歇,唯有韩霁忽然忙碌起来。

    他托了文国公府的门路,买通狱卒,与人换上衣服,再由另一位狱卒带领,进到牢房中去,这件事他做的轻车熟路,只是此前并未向映棠提及,应该说他与楚浔也算相识了,近来楚浔被传去问询,其间如何应对都有韩霁的手笔。

    楚老爷不算要犯,只因嫌疑被扣留此处,他身上还是抓进来时的那身衣裳,只是污糟邋遢许多,狱中昏暗不辨白天黑夜,楚浔独坐石床,全无睡意。

    韩霁上前,顾及着周围其他人,于是轻轻在牢门上敲击两下。

    待楚浔转过头来,韩霁甩开衣摆,下跪于门前,拱手俯身行晚辈重礼。

    楚浔上前缓缓下蹲,隔着牢门疑声问道:“你这是……”

    韩霁压低声音,语气恳切的答他:“盐铁司韩霁,因倾慕楚家长女楚映棠,特此拜见伯父。”来往多日,这是他头一回言明身份。

    楚浔大惊,以手攀上牢门,凝眉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韩霁再度重复方才的话语。

    楚浔大为不解,满以为是自己在牢中混沌多日,太过于思恋女儿,才生出这等幻觉,赶忙拍了拍脑袋。

    接下来便是悲从中来,尤其是听韩霁说了他与女儿的过往后,楚浔茫然不已,反复哽咽,到最后已是说不出话来了。

    隔日,映棠得了文国公府口信,前去牢中探视。

    她带了茶叶衣物,还有布巾并两竹筒水,满心欢喜地要给父亲简单洗漱一番,身边带的就是父亲贴身照顾的小厮,糕点不易存放,就给父亲带了肉干一类的零嘴。

    映棠让小厮先进去替父亲整理,待好了出来,她才进去。

    刚到牢门前,就见以往格外疼爱她的父亲,今日似乎心绪不佳,正坐于石床上,面向墙壁,背对牢门。

    映棠不解,抬手扣了扣牢门,喊了一声父亲,见无人应答,于是问道:“父亲可是怪女儿来的太晚了,让您在牢中遭了罪。”

    她提起食盒,掀开盖子介绍道:“这里有冷泡的茶叶,还有肉干、乌梅干、桃干……”待一一念完,见楚浔仍未答复,于是气鼓鼓道:“女儿可是好不容易才进来的,父亲竟也不愿搭理。”

    三盒玉霞台,还有那许多茶叶,若是父亲知道了,铁定要肉疼的。

    楚浔偏头冷哼一声,大叫道:“我女婿将我安顿的挺好,就不牢女儿费心了,你自回去吧。”

    末了又提了一句,“东西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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