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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慕楚姑娘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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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右巷里跑出一名十岁左右的孩童,钻过人群拽住了映棠的裙摆。

    黝黑的小手瞬间在映棠的裙子上绘下一团乌云,赵三伸手将他拉远。

    与此同时,韩霁几乎在赵三动手拉走孩子时,转身拦在映棠背后,将她护住。

    赵三铁索一般的双臂紧紧锁住那孩子,逼问道:“你要做什么?肚子饿了就多等等,一个人跑出来也不怕被人牙子拖走。”

    小孩人瘦瘦的,虽然身上脏了些,但一张脸倒是收拾的干净,映棠瞧着是一心思单纯的孩子,便拍拍韩霁问道,“想来是真的饿了,我可将这千层酥分他一块?”

    韩霁没说什么,只是转身拉开她手中的系绳,挑了一块千层酥,并按住映棠道:“你全送出去也不要紧,我再去买,站着不要动,”他把千层酥递给手下,让人送过去。

    映棠和那小孩隔了一道巷子的距离,在手下捧着千层酥过去时,听到他细弱的声音传来。

    “我不是饿了。”

    映棠遂问,“那你拉我做甚?可是家中有人生病了,想要求医。”

    她倒是忘了,流民除了温饱问题,求医问药也是难事。

    小孩摇摇头,说也不是,映棠让赵三将他放开,指着千层酥道:“既然都不是,你也得了一块千层酥了,就快些回去吧,别让家里人着急。”

    “姐姐,”那小孩见映棠要离开,着了急,忙捧着千层酥往怀中收了收,规规矩矩地行礼道:“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无缘无故的,竟然问起她的名字来,映棠还没来得及回答,韩霁便迈腿往旁边一挡,将映棠挡了个严严实实。

    韩霁问他,“若你有所求,大可明说,我等自然力所能及。”

    小孩愣了愣,张嘴欲言又止,抬头见赵三正肃着一张脸俯视,他吓了一跳,往后退几步,不敢再开口,正转身准备回去时,右巷一妇人仓皇跑出,待看到那孩子的身影,当即扑过来将他抱住。

    妇人半跪于地,一边摸着孩子的脸上下检查,一边不忘低头向映棠他们赔罪,“小孩子不懂事,冲撞了贵人,我替他向诸位赔个不是。”说罢,她俯身扣下地,正冲着赵三。

    赵三哪里见过这场面,哎呀一声说,“折煞了,折煞了,”将人扶起。

    妇人欲带着孩子离开,赵三让开路,那小孩一步三回头,像是对未得到的答案感到惋惜。

    映棠扶着韩霁的背,从侧边探出头,等那孩子再回头看她的时候,冲他缓缓一笑,轻声说:“我——姓——楚。”

    那孩子看明白了,咧嘴还以一笑,放下心来随妇人回去。

    映棠伸手拽了拽韩霁,让他转过身,他手里拿着散开的千层酥,映棠拢了拢口子,草草打了个结,转身往酒楼走去。

    “韩大人的千层酥在哪儿买的,隔着东西都能闻到味。”

    韩霁指向西街说道:“李记荟凤堂。”

    西街啊,那远的很呢。

    映棠到柜台要了糕点盘子,把千层酥摆进去,再凑到韩霁面前道:“韩大人尝过了吗?”

    韩霁点头说吃过了,嘱咐道:“千层酥太过甜腻,需配着茶水吃。”

    能配着茶吃的糕饼点心,哪有几个不甜的,茶味本就是用来冲淡中和口味,想来韩霁是切身体会过了,才会有此一说,思及此,映棠低声轻笑。

    “不过,大人今日怎么这个点就过来了?”往常多在午后才过来,或是傍晚。

    韩霁听完这话,愣愣地看着映棠,眼里不可置信道:“我昨日送了信帖过来,楚姑娘没看到?”

    送了信帖?映棠摇摇头,对此毫无所知,忙招手让人喊来见夏。

    映棠问她,“韩大人昨日送来的信帖,你可有瞧见?”

    “见着了,”见夏回道:“昨日姑娘睡得早,信帖我就放在桌子上,今早姑娘不是还在那处算账来着。”

    桌子上被她摆满了账册,恐怕早被埋在里头了,只是没瞧见,映棠只好转身愧疚道:“我现在便上楼去看看。”

    韩霁原想说不必去看,但一错眼瞧见映棠裙摆上的那团乌云,料想映棠也要上楼换衣裳,便到客桌边坐下,耐心等人。

    那厢映棠进了屋子,燃灯迅速在一堆账册中翻找,终于翻出一张信帖来。

    入眼所见,尽是熟悉笔触,映棠匆匆浏览,读到最后一行字:邀余同游。

    她转而想起之前韩霁提过要去金安寺附近同游的事,近来事忙忘了这一遭,难怪他今日这么早便过来了,映棠有种食言的悔痛,好比平白放人鸽子。

    弄清楚前因,映棠赶紧将信帖收拾起来,连帷帽都来不及取下,换了件干净的外衫,快步下楼去。

    交待清楚酒楼中的事宜,映棠带上见夏,到韩霁所在的客桌边上。

    映棠说道:“想来大人这边有安排,我便不带其他人了。”

    韩霁心说正好,起身请

    映棠出门,马车侯在左边巷子,他扶着映棠上去,里头空间很大,摆了不少果品茶点,映棠一眼便瞧见了里头的用心。

    见夏自认为不应去里头凑热闹,就做主在车夫柳无常边上坐下。

    马车启程驾离城门,朝着金安寺方向过去。

    车后跟着一队人马,出城后便紧紧相随,这是韩霁管迟沂借的“护卫,”先前的行动韩霁带出来的人折损大半,余下的更需修养,保险起见,他特意向迟沂借了几名武艺高强的察子,以保此番出行的安全。

    明知是以权谋私,韩霁还是开了口,迟沂也借了人。

    马车往金安寺旁的岳雾山而去。

    凡尘俗世,有人求财,有人求运,可总有人求一份天定良缘。

    故而来往马车总在这里分道而去,求财求运者可去金安寺,求姻缘者便要在此处右转往上,直达云岭之巅。

    吸引众多红尘俗子来此的,唯有云巅那双株银杏,黄叶绿叶、空枝满枝红绸摇晃,似借云雾寄托情丝,往天际呈与月老。

    那是寿州城最长寿的老古董,可在情人眼里,却是长情的象征,来此处的非有情儿女不可。

    树还是那树,只是来往的人年年不同,而今轮到映棠与韩霁罢了。

    映棠一掀开帘子便瞧见了那双株姻缘树,心神震诧间,韩霁的手已经递至眼前,邀她下车。

    柳无常牵着马车往回走了一截,带着总人回避,守在登顶的路口。

    姻缘树生在崖壁上,往下是垂直的山壁,往上是期盼姻缘的有情人。

    红绸上缚了一对对铃铛,随风摇荡之时,便响起清脆悦耳的铃音,那上头寄满情话,映棠被那一道又一道夺目的红□□住,触动之下心生祈盼。

    比红绸还摇曳的是人心。

    映棠转身,整顿好情绪,含笑面对韩霁道:“天涯至此,大人想好要说什么了吗?”

    一切矜持与礼数,今日都可以忘却。

    姻缘圣树前,与人坦诚,唯表情耳。

    韩霁拱手俯身行礼,郑重其事道:“倾慕楚姑娘已久,特来表明心意。”

    “表明……心意?”映棠好笑道:“何种心意?”

    “聘礼已备的那种,”韩霁从怀中拿出一条红绸,铃铛随他的动作不断发出响声,每一声都震撼着眼前人,而他却好像只是做着寻常事,说着寻常话一般神态自若。

    “可我们……终究不过相识寥寥数月……”

    韩霁回道:“心意使然,即便不合礼数,今日也要带楚姑娘来此,只因有些话藏在心里许久,不想留下遗憾,便有话直说了,韩霁一心倾慕,无论结果如何,定不悔今日所为。”

    无他,早在那日出了近水楼,韩霁便手书一封送往京城,向自小抚养自己的祖母言明心意,请她代为准备聘礼。

    来此前,韩霁想过很多种可能,若楚姑娘接受他的心意,便是此生唯一,若拒绝,亦是此生唯一,他的聘礼只为一人备下。

    所以,即便此刻映棠出言拒绝,他也坦然接受,心悦一人,满腔纯粹,不求结果。

    映棠抬头,对上韩霁深邃却温柔的眼眸,缓缓从他手中抽出红绸,眼尾渐红,晶莹闪烁的玉珠被微风吹淡了滚烫,抬手擦了擦,心道一声好没出息,不敢再多看一眼。

    她摊开红绸,隔着浓浓水汽细读绸上字语。

    “孤心深相许,佳人长相思。”

    丹唇微启,默念着红绸上的话,久久未能挪眼,韩霁的心意不必怀疑,映棠只是想不到,这般温润谦逊的郎君会以这般直白赤诚的一面向他表明心意。

    长言君子淡漠,君子却入红尘。

    映棠握紧红绸,深觉手中分明是千斤的情丝,门第之忧,身份之别在她脑海中流过,终究不忍开口。

    她想问,若当真两情相悦此生不负,却被门第之别所困不得相伴,当如何?韩霁出身世家望族,而她虽家中富庶,却不过末等商户出身,官商联姻虽不难见,可为此丢官罢爵者何止一二,所当真走到了那一步,韩霁一生前途都会受损,她也怕,是因为亲身经历,所以犹豫。

    然而现在,她私心作祟了。

    正如韩霁所想的那般,不想计较未来会如何,只看眼前,她不愿理智。若真是无意,往前种种便都不会发生,映棠默许了韩霁的靠近,纵然曾数次忧虑过结局,却断然没想到,韩霁会有此番决心。

    郎有情,不可负。

    她与他,正如这红绸两端的铃铛,被牵绊在一处,这是缘分,早从她捡起他的时候就注定了。

    任谁也想不到,船舱里朦胧烛光中见到的第一眼,便是韩霁认定的此生唯一了。

    确定此情,映棠缓缓开口道:“韩霁,我等你这句话很久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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