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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醉茶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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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近日程之颂得了赵知州的眼,在这寿州城里多少也算个红人,行头会里几家行头想尽法子巴结,也赶不上一口热乎的,一听说程之颂与人打擂台,当下就一窝蜂的凑过来。

    除了酒楼行会与茶行,其余的行头都在方寸斋内赴着程之颂的宴。

    程之颂举着酒杯,跌跌撞撞的绕到每一位行头身边,与人碰杯把酒。

    他看起来醉的稀里糊涂,冒着酒嗝与人道谢,“诸位,今日来赴我程之颂的宴,我——很高兴。”

    米粮行的行头率先起身敬酒,笑道:“承蒙程行头记挂,邀我等过来,这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岂有不来之理。”

    这是吃准了茶宴居由楚家大姑娘主事,不算在茶行的名头上。

    酒行行头端着酒杯,侧头低声冷嗤,“马屁精。”

    与他挨着的是果行的言行头,也是个年轻人,素来不爱去凑那群老行头们的热闹,听酒行行头骂人马屁精,忙举杯表示赞同。

    坐在酒行行头右侧的马行行头一听,就不乐意了,凑过来压低声音讽刺道:“你瞧不上人家,你今天还来。”

    “去去去,”酒行行头一把推开人,“你没看到楼下的宴席,今儿个李老板喜得千金,在此摆宴,我来赴他的宴,总不好不上来坐坐。”

    马行行头心说也是,这楼下确实摆了大宴,东街佑安巷李记肉铺的李老板,年近五十才得了这么一位千金,家中院子小,觉得不够气派,这才在方寸斋定下一层楼用作办喜事,用的酒还是酒行上好的桃花醉。

    酒行行头放下酒杯,回过头又问,“言老板可要一同去楼下吃酒。”

    言行头回以礼貌的微笑,摇头说:“我就不去了,天气热,懒得动。”

    见人懒得动弹,酒行行头也不多耽搁,起身拱手告辞,说要去楼下吃杯喜酒。

    程之颂摆摆手,“有喜酒吃啊,那……嗝——敢情好,我送送您。”

    他把酒行行头送出门,不忘嘱咐在座的,“我去去就来。”

    实际上也不是为了送人,单纯喝的太多了,要找个借口醒醒酒,程之颂就把人送到楼梯口,看着人下楼去,等人在酒席上坐下,忙招手喊来帮手。

    他用手抠舌根让自己吐出来,被烈酒呛得眼泪横飞,就差从鼻子里流出来,等吐的差不多了,拿水漱完口,大大地灌了好些水进肚子。

    行头们来前他就喝了不少水,肚子里的水多,喝酒醉的就慢,他一边装醉一边找机会吐,毕竟肚子就那么大,晃荡荡的水也有装满的时候。

    吐好了神清气爽,程之颂架势起来,又踉踉跄跄的跑回包间去。

    唱戏的人回去了,帮忙的人却不大好受。

    柳无常捧着痰盂,几乎是半呕半吐的将东西塞到花盆后面,他还要忙着盯梢楼下的酒席,酒吐的味道就仿佛刻在脑子里似的,人趴在栏杆上,时不时的还要犯恶心。

    酒行行头才刚在席上坐下,李老板人就过来了,两个人握着手一阵寒暄,一个祝对方喜得千金,一个祝对方生意兴隆,来来回回间又扯过来一位脸生的老板,说是给酒楼供货的,三个人同坐一桌,不知在聊些什么。

    端菜的伙计上前上菜,想听两耳朵,可三个人谨慎的很,人一靠近便闭口不言。

    伙计打听不到,抬头向柳无常摇了摇头。

    柳无常便换人过去,专程在他们三人附近,装作传菜的伙计守在那里,这回不是要听,而且看。

    通过唇语判别,知晓对方说了些什么。

    那位脸生的老板姓张,同献二爷是一路人,都是这酒楼的股东之一,也做地下生意,前几日献二爷突然身染恶疾,在家卧床养病,酒行行头介绍生意就换了他来。

    说来他手上也砸了一大批盐,急着脱手,就靠着这些席面脱销出去。

    手下凭借他的口型,判断出他说的是,“这次酒席预计一共六十桌,定了十斤,每斤八十文,这价钱已经十分公道了。”

    张老板拿手指蘸了酒在桌上画道:“官府控的严了些,往后再想买,可就不是这个价了,还得往上走,”他写了一百四十文,提醒李老板要早下手为强。

    “承蒙李老板关照,您也不想想,这盐买回去总不会坏的,趁着咱手里头还有货,又比官府的便宜,怎么都不会亏。”

    酒行行头跟着附和道:“行情确是如此。”

    这几十年的盐价是日渐高涨,官府把控着盐业,不许民间参与制盐,稍微远离京城的地方,大多都暗中做着私盐生意,朝廷屡禁不止,但私盐贩子们也不过比官府稍微便宜些。

    论说同官府买盐比起来,确实是笔不亏的买卖。

    李老板也是生意人,知道情况特殊,便想着再买个几十斤盐,“那就依张老板的,八十文一斤的价钱不能再涨了,我再来个三十斤。”

    “好说好说,我现在就回去装坛准备,一会儿是送铺子里还是府上?”

    李老板想着毕竟不是明面上买来的眼,铺子里人多眼杂,就说送家里去。

    张老板即刻起身告谢,快步出门而去。

    柳无常招来手下,附耳吩咐了几句,“派一队跟上,等他装好了东西再抓,直接让人画押。”

    下头酒行行头还在同李老板把酒言欢,柳无常换人过来继续盯着酒行行头,转身去包间给程之颂报信。

    程之颂把众行头灌的差不多了,除了果行的严行头还十分清醒,程之颂不知是敌是友,只能继续装醉。

    四周嘴了一片,如同酒鬼扎堆,言行头起身扇了扇味,上前拍着程之颂的肩膀道:“我出任行头一年,跟他们不熟。”

    “另外,”他举起程之颂面前掺水的酒杯闻了闻,“我夫人现在茶宴居贺宴,我赶着过去蹭一顿,就不陪你演戏了。”

    说完,酒杯往程之颂手里一塞,大大方方跨出门去。

    程之颂瞪眼惊住,扭头见进门而来的柳无常居然神色自然的与人打了招呼,拦都没拦一下,更感迷惑。

    原来是自己人啊,费劲巴拉忽悠半天,也不早说。

    程之颂骂骂咧咧几句,又挂着一身酒气去楼下找掌柜结账,顺道提了一嘴,说一楼办酒席人太多,马车不便接人,让掌柜的开了后门。

    这边柳无常把门一关,吹哨子让房梁上藏着的手下出来,手下们身着酒楼伙计的工服,此时方寸斋后门驾过来几驾马车,柳无常抬抬手,手下们将人从后门运了出去。

    掌柜的只当行头们是喝醉了赶着回家,也便没有怀疑。

    该收集的证据都收集齐了,就等这群行头们再添一把火。

    柳无常拉着人往金安寺去,请人吃点儿素斋。

    整个盐铁司的人都忙着在茶宴居吃香的喝辣的,唯独他,被卖给了迟沂打苦工。

    一说到这里,柳无常绑人的动作,便带了些情绪,肉行行头醉醺醺的,被勒的打了个饱嗝。

    正午,热闹非凡的茶宴居里,一切正如柳无常所想的那般其乐融融。

    正堂的投壶台子,排了整整一圈人,大多是些年轻人或半大孩子,长辈们围了一桌仰头瞧着,让自己小辈们去凑个趣。

    正堂里一声喝彩,一位少年投中两只,正到了关键时刻,他手里就剩最后一只,投中了就能抽一样菜。

    大家伙儿围上来看热闹,只见那少年抿紧唇描了好几次,右腿向后抬起,挥手一掷,正中壶口。

    众人高喝,拍着手为其鼓掌,五进三可得一道茶宴居的赠菜,知客司敲锣,高喊:“一楼五桌中彩——”

    少年被请至柜台摇签,摇出一道丝瓜花甲汤。

    便有伙计立刻去了后厨,不一会儿便将汤送上桌。

    茶宴居的二楼留了三间雅间,专程用来接待友人。

    映棠亲自做了一道茶笋蒸鹅,送到牌号隔竹居人的雅间内。

    屋内都是老熟人,除了易辞晚便都是韩霁的人,伙计敲门,喊道,“来了位客人,找易老板。”

    易辞晚一招手,说是自家相公,忙把人拉了进来,又向众人介绍。

    今日茶宴居开张,映棠把茶行掌柜的熟人都安排去了隔壁,此间只留自己人,上的菜都是她千挑万选出来的招牌菜。

    她忙的不亦乐乎,不能时常待在雅间内陪同,便托方元周全。

    方元自来熟,是个大大方方的人,也格外上道,不仅这一间,连同隔壁两间,他都过去帮着活络活络气氛,替映棠招待。

    方元从隔壁转回来,夹了块鸭肉,见韩霁不时向外打探,便把鸭肉放到韩霁碗里,悄声说道:“楚姑娘今日忙得很,大人还是多吃点菜吧,人家过来看到了说不定还高兴些,你不吃,容易让人家误会,自家酒楼的菜不合你胃口。”

    韩霁夹起肉,闻言觉得在理,赶忙吃了两口。

    茶宴居的菜都是映棠亲自把关过的,味道没的说,尤其这道鸭肉,还是映棠亲自下厨,韩霁慢慢嚼着,就着雾凇茶咽下。

    方元转回头,笑说他上道,给自己盛了碗鸡油饭,飞速的往碗里夹鸭肉,一边夹一边说:“我帮你吃,尽快吃完,等会楚姑娘就回来了。”

    他专程把吃干净的鸭骨头丢到韩霁骨碟中,假装都是韩霁吃的。

    韩霁不好夹回去,把碟子拖远了,咬牙道:“你给我消停点。”

    映棠正好回来送消食茶,撞见韩霁拖着满满一碟子鸭骨头,叫人来换了空碟子。

    韩霁抚额长叹,趁着方元还没有折腾出新的幺蛾子,拦住映棠把消食茶接下放到桌上,将人拉了出去。

    雅间众人大眼瞪小眼,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方元暗暗竖起大拇指,帮着分消食茶,心里简直比韩霁还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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