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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头茶话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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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行头会,顾名思义,就是所有行头聚在一起,无关何利益,就讲一个沆瀣一气。

    此次新行头上任,势必要举办这样一场席面,一则会会这新行头的面,二则自然就是为了他们口中的行规,各行的定价、生产渠道、销售渠道,都要始终保持在一条心上。

    你升我升,你降也要大家都愿意才行。

    些许有规矩的还好,要是不讲规矩,那便和土匪头子聚头没有太大的区别。

    此次程之颂初来乍到,如若和他们不同心,那边有一只野兔入了狼营,会被群起而攻之。

    映棠特意向掌柜的要了这次赴会的机会,代表茶行出席,是要为程之颂保驾护航。

    整理好衣衫,等马车到了吉祥街,距离方寸斋只有一条街的距离,她便感觉到驾车的人被替换了。

    马车甚至没有停下,迟沂飞上马车时,方元便麻利的溜下车腾出位置。

    到了方寸斋外,映棠再掀开帘子,车厢外坐着的便是一身护卫打扮的迟沂。

    映棠暗暗朝他点头示意,扶着他的胳膊下马车。

    方寸斋的客人,近些日子来越发的少了,连这种富人喜好的酒楼都如此萧条,不敢想象,其他地方该是何种景象。

    伙计听说她是茶行行头的代人,便熟稔的为她引路,将她送入行头聚会的包间。

    此时程之颂才打发了献二爷,自然早早的便坐在里头,酒行、肉行、米粮行等诸多行会的行头都聚在其身旁。

    程之颂一见映棠忙抬手打招呼,“楚大老板也替茶行跑一趟,真是辛苦辛苦。”

    他轻车熟路的向各位行头介绍起映棠来,“这位是茶商楚家的大姑娘,会云楼的老板。”

    诸行头纷纷起身拱手行礼,映棠一一应对,转身到程之颂身旁坐下时,忍不住小声问他,“我来之前你都聊了什么,他们怎么对你态度这么好。”

    程之颂一扬眉毛,颇为得意道:“小场面,小场面,我就是话了点家常,谁知他们对我格外和气。”

    映棠忍不住叹气,“早知道我就不来了,”谁知道他嘴皮子这么滑溜。

    迟沂跟着映棠,听到二人对话,顺道低声插了一句,“程知府即将升任。”

    “哟!”程之颂想不到这里还有个明白人,朝映棠打听道:“还挺聪明这人,你上哪招来的护卫。”

    他拍拍胸脯,“多少钱,转个手?”

    映棠呡了口茶,不予理会。

    对面米粮行的行头一拍桌子,将各自聊天的众人招拢,对程之颂说,“方才打了个岔,菜行的市价如何还没说清楚呢。”

    这人是个急脾气,但却点到要处了。

    映棠看周围气氛一紧,便知道重头才刚刚上场,她怪嗔一眼程之颂,心说原来是压根没解决这问题。

    程之颂这时候倒是严肃些了,特意坐正,将面前的酒杯推至一旁。

    “菜行嘛,诸位也知道,最近出了乱子,我是新官上任,却不能三把火了事。”

    程之颂一扫全桌,一副颇为无奈的样子,言语间满是为难,“前头那位可是招了民怨的,我若是不将价再降一些,赶明儿这行头可不又得换人,诸位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他说完,特地将头转向了映棠。

    映棠了然,当下直言不讳道:“这三番两次换行头,若是上头知道了,怕是难做。”

    寿州的情形,官府这边瞒的紧,最近北上的路都被严密监察,就怕有楚州那等赶上京爆秘的人,虽说消息早被韩霁他们传回去了,但这边只当是上下一心,想要捱过此局。

    上一任行头贪得无厌被逼着下任,但转送的文书上写的,却是以归乡奉养父母为由。

    这程之颂若是又下任了该怎么写,总不能说是不习惯这边的风土,或是要回家娶妻继承家业吧。

    酒行老板便说,“那你也不能降的太过,这都去半成了,这让咱们这些行会怎么办?”

    程之颂压的太低,他们不好捞油水啊,手底下管着大大小小的商户,先前承诺涨价分成,多得红利,如今都成了泡影。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那腌菜园的献二爷才来找过我,小本生意的,怎好不卖这个面子,我既开了这个口子,总不好给他特例,公公平平的才好。”

    依照约定,程之颂将献二爷拉了进来,说不定这里头还有他的老搭档,正好钓出来。

    迟沂注意着每个人的表情,见众人都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唯有米粮行的行头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心不在焉。

    冰行行头事不关己,对着一桌子菜吃得起劲儿,这市价说起来,就有柴米油盐那些事,其余的都不会受到影响。

    “依我看啊,就是你们这盐出了问题,”程之颂状似无意的提起,还效仿冰行行头夹了几筷子酱瓜,嚼得脆响。

    “不过,”他讲话大喘气,故意吊着人胃口,“等盐价稳下

    去,咱们也没得赚头,不如现在还有一笔捞的。”

    装的贪财市侩些,与人拉进距离。

    映棠只作饮茶,不好插手,全看他如何发挥。

    程之颂是有两把刷子,分析清楚利弊,又说降半既有得赚,又能稳住民心,还说盐价一时半会稳不下去,他们的好日子长久的很。

    这倒也是实话,行头们也十分赞同,只是肉疼罢了。

    程之颂耍了一套嘴皮子功夫,哄得行头们鬼迷心窍,竟然就那么答应了。

    实际上,现在百姓们难以进京,就是保持原价,有官府撑腰也决计闹不成什么样,程之颂张口闭口无不向他们传达着,民怨不好惹的信息。

    行头们也是投鼠忌器,怕出岔子。

    在程行头的极力劝说下,几位行头只能咬牙应下。

    酒行老板举酒向全场征求意见,“依我看,不如咱们就降三成为好。”

    只要做出降价的举措,三成五成于他们而言没有区别,自然是多赚的好。

    大部分行头应和,纷纷端起酒杯,但只少数几位行头沉默不动,不作反应。

    这倒不是不支持,是打一开始他们就没有跟着抬价,茶行无需抬价自有行价,药行也不得随意变更,冰行更是应季固定,其余类似的也不必应和他们。

    他们商定方案,也都不打算再留下去,纷纷拱手赔礼,借口行会事忙提前离场。

    解决了要事,便懒得浪费时间,映棠本想跟着离开,迟沂却突然悄声要她再坐下等等。

    猜到应该是想继续观察诸位行头,映棠便应下了,强忍着夹了些菜过来,假模假样的咬了几口,拖延时间。

    冰行行头几乎是囫囵吞枣,两耳不闻窗外事,吃饱了便拍拍肚皮起身,勉强拱了拱手,便自顾自的离开。

    陆陆续续的,人也都纷纷散去了,偶尔有相邻的交流两声,也多是些鸡毛蒜皮的寻常闲话。

    到最后,包间内只剩下茶、菜两个行头的人。

    没了外人在场,精神抖擞的程行头一瞬间瘫下去。

    程之颂长叹一气,举杯一饮而尽,“我今日坑了献二爷,又蛊惑行头们降价,怕是那献二爷就要找上门来。”

    “你今日回去便称病,让献二爷遍寻无门。”

    现在他们催的急,献二爷只要寻不到程之颂,就只能先吃了这哑巴亏。

    不过这法子还是不够靠谱,容易给程之颂招仇。

    映棠想着,不若迷惑迷惑献二爷,于是便回头问迟沂,“大人可有法子将行会降价的事散出去。”

    这对迟沂来说不难,他便点了点头道:“在市井场所派人说一说就是,就说行头们聚在一处议事,良心发现要稳一稳市价。”

    得把他们都架起来,让他们下不去,退不了。

    这是个好法子,献二爷寻不到人,又打听到市面上的传闻,便会以为降价是行会议会所致,即便他有什么相熟的行头能够打听打听,多半也会顶着面子含糊过去。

    程之颂一声叫好,正要开口讥讽几句,恰逢伙计进来收拾,便只能闭嘴。

    映棠等人不得不离开了。

    出了酒楼,程之颂忙着回去装病,迟沂把映棠送回马车,又将车驾到吉祥街换了方元,一闪身离开。

    韩霁这会儿也不知去了何处,映棠便被独自送回客店。

    程之颂行动迅速,不一会儿便传出了惊马昏厥的消息,映棠赶紧吩咐人大张旗鼓的送了两包药茶上门,势要将戏演足。

    计划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映棠时不时去茶楼转转,趁着机会说通掌柜,将一家因经营不善倒闭的酒楼盘下来,去酒楼行会挂了名,正式准备起一家茶食酒楼来。

    酒楼尚且需要时间布置,映棠除了定制食单,还托易辞晚的关系在城外租下田地,种一些应季的菜和瓜果。

    她预备在一月后开张,届时想必已经解决了地下盐市的案子,市价稳定回去,正适宜开张凑一份喜气。

    献二爷终于在最后期限到来之前交上了货,约了二人去腌菜园子点货。

    映棠料想韩霁能应付下来,原本打算去酒楼盯一盯进度,却被韩霁以不善经商为由拉了过去。

    她只好掏出帕子,换了副面孔进到那腌菜园子里。

    园子里摆着整整两批货,显然,坛子数目更多的那一边应当是盐。

    韩霁掀开封口,抓出里头的盐来,盐从指间滑落,颗粒晶莹细微,是官盐品质。

    他眸色骤寒,摩挲着盐粒,适逢献二爷正凑过来,韩霁一转神色,甩了甩手笑道:“想不到献二爷还有这等好货。”

    “倒着实令人惊讶!” 他对这些货十分满意,甚至可以说满意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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