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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与饥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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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映棠望着眼前可以说相当不错的肉串,一时间没缓过劲来。

    “韩……还没吃过兄长烤的肉呢,”映棠放下汤碗,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方元自然然一伸手去拿,还没摸到肉,韩霁便拖走了盘子,方元瘪着嘴,拿起面前的炙羊肉,大口大口地嚼。

    韩霁拿了一串,亲自递给映棠,众人眼光直直地望着这边,映棠只好接下。

    不好表现的太客气,映棠压下了想到脱口而出的谢字。

    浅浅地咬上一口,羊肉十分鲜嫩,味道也恰到好处,无需她的蘸酱,竟十分合胃口,映棠吃到嘴里的时候,甚至觉得那肉像是活的一般,细微的羊油跳动在舌尖,格外刺激。

    她不由惊了,挡住嘴小声问韩霁,“大人怎么会做这炙羊肉?”

    手法如此娴熟,不像是新手,倒比羊肉馆的厨子也差不了多少。

    韩霁回她,“在京城常与迟沂聚着打发时间,就做这炙羊肉。”

    不过因为做的多了,也就顺手了,谁让与他做伴的,是个只会吃不会烤的大老粗呢。

    想起和迟沂在京城逍遥的日子,韩霁只觉得恍如隔世,说起来竟然疏离这般时光许久许久了。

    他袖口、衣衫上尽是羊油痕迹,更在烤架边沾染上一身的炙烤味儿,可映棠却丝毫不觉违和。

    这世上有一桩事情可以算得上难得的话,大概就是有人愿意放下矜贵,为你拾起烟火。

    鬼使神差的,映棠举起一串羊肉,迎着他错愕的目光,就那么自然而然地递到了韩霁嘴边。

    那烤肉的焦香近在咫尺,但与映棠衣袖间的清桂幽香相比,却不值一提。

    他不由笑起来,抓着那串羊肉,居然一时间舍不得下嘴。

    映棠拿出绣帕,拉过韩霁左手,细细擦拭袖口上的痕迹。

    或许换在以前,映棠大概不会这样做,而韩霁也更是恪守礼节,在外人眼前,只是偶然相遇的淑女与君子。

    但今日,也许因着一声兄长的名头,他们的距离难得更近了一分。

    韩霁的视线随着映棠的手流转,一堆话压在心底,怕脱口而出后,惊扰了这一刻。

    映棠擦完袖口,顺道擦了擦韩霁沾了油的手,“瞧瞧兄长这一身的味儿,一会儿又得换一身衣裳。”

    韩霁手抽了一下,又强迫自己稳住,捏着肉串的右手,忽而不知该如何动作。

    “这就叫啊,”方元塞了满嘴的肉,嘴里含糊不清,“色香味俱全。”

    韩霁要是块肉,那就是先在腌菜园子里腌酸,然后再过来炙烤,只有香的劲儿。

    二人齐齐转头,只见方元咕噜咕噜喝了一口汤,面前的碟子里就剩几根签子了。

    韩霁刚烤的肉串,现在就剩他手里的独苗苗了。

    映棠望着眼前的景象,目瞪口呆,可方元仿佛还有一战之力,丝毫不见饱的迹象,韩霁虽然看似平静,但映棠看他捏着那根签子的手,就好像下一秒要扎出去似的。

    虽说韩霁大概是做不出来这种事的。

    方大人呐!你家大人可是一口未吃呢。

    映棠忍不住啧啧称奇,心道难怪屈居人韩大人之下,这眼力见儿简直了。

    她忍不住往后挪了挪,怕伤及自身。

    韩霁倒想扎出去,但顾及旁边睁大眼睛翘首以盼的映棠,还是努力压下右手,咬牙切齿道,“元百里,吃了这么多,不去给赵三帮帮忙吗?”

    “我们楚家,可不养闲人。”

    方元舔了舔嘴,缩着肩膀干笑几声,“我吃饱了,正好……正好去帮忙。”

    屁股迅速离开板凳,方元如同离弦之箭般飞了出去,扑到见夏旁边串肉串。

    赵三举着刚烤好的烧鸡过来,回头喊了一声,叫他们都过去一道吃,方元忙摆摆手,顺道把见夏推了过去,一个人勤勤勉勉的穿肉串。

    他们四人坐在一起,赵三利落地三两下拆分鸡肉,他将鸡腿卸下,毫不犹豫地放入映棠面前。

    接着又把另一只腿斩下,举起来稍稍停顿了一下,从韩霁面前转向见夏,选择分给在座第二位姑娘。

    然而他二人一人一只鸡翅膀,其余部分的肉,赵三分的格外公平,不过那只捎带烤上的鸡头,他不忘给方元送了过去。

    赵三自认为,自己分的十分公平,连吃饱的方元都照顾到了。

    见夏忙了好大一会儿,终于捞到点吃的了,当下也不客气,先行大快朵颐。

    映棠把鸡腿夹到赵三碟子里说:“你辛苦一场,奖励一个鸡腿。”

    韩霁跟着把鸡翅膀也夹到见夏碟子里。

    “你家姑娘说了,这是奖励。”

    这样,见夏和赵三便一人一只鸡腿,一只翅膀了。

    赵三开心到嘿嘿一笑,惹得众人都跟着一道笑了起来。

    一院子的人都在同享美食,

    可谓其乐融融。

    有人欢喜便有人愁。

    稍显落寞的,便是刚摸进烟霞镇客店的迟沂。

    手下打开门将迟沂一行放了进去,大伙儿饥肠辘辘,奈何老板娘已睡下了,厨房没人开火。

    几人找出些冷饭,想说就写腌菜下肚,可翻了许久也没找见踪迹。

    迟沂一拍脑袋,陡然间想起来,院子里的腌菜好像都砸了,还是他派人打扫的,他恨得牙痒痒,忍不住想把关进刑房的张敬远拉出来原地劈开。

    当然也只能想想了。

    干巴巴嚼了几下米饭,迟沂吞下一大口水,咕咚咽下去。

    手下翻出来一个坛子,几人围上去,各个抱着期待,盖子一掀开,第一下没闻到腌菜味,厨房内哀声四起。

    倒是有人不死心凑近了闻,说了一句好像是果酱。

    沉寂了一阵,大伙儿反应过来猛地挤上前去,各自往碗里舀了一勺子。

    甜的也好啊。

    只要有味道,比干巴巴的冷饭要强。

    饭一拌上,众人就齐齐埋头苦干,甜滋滋的米饭,迟沂稍微讲究了点,还撒了把干桂花在里头。

    “这也就是公府小姐们才吃的甜食。”众人边吃不忘调侃一句。

    管他小姐不小姐的,迟沂几口解决掉饭,把碗往前一摔,“别说小姐,这就是猪吃的,今儿个也都得吃下去。”

    他们现在这身行头,也就比那要饭花子强不了多少。

    “吃完了赶紧睡,明天一早出发去寿州。”

    迟沂拍了拍肩膀,高举胳膊甩了几圈,冷哼一声:“区区一个县尉。”

    手下们还没吃完饭,就听迟沂数落道:“差点给你一个个熬死在山里,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

    饭梗在喉咙,手下们不敢动,生怕咽一下便要被提溜出去。

    “吃快点!”迟沂吼道。

    众人立马加快速度,筷子迅速敲打着碗,发出迅猛的节奏。

    不一会儿,众人一同放下碗。

    都挺直了身子望向迟沂。

    迟沂叉着腰,一个一个把他们轰走,“滚去睡觉,明天谁爬不起来,早饭不许加肉。”

    手下们一窝蜂散了,随意找了一间房跑进去,也不管里头是谁,只管找个地儿先睡。

    拍了拍衣袖,迟沂从柜台拽了张围裙,揉成一团丢到刑房门口就地躺下,枕着围裙做的枕头,迟沂扭了几下,很快便进入梦乡。

    这时候大概有人去拍他,都不一定能把他叫醒,他能把一个时辰睡出三个时辰的效果。

    这就叫恶补。

    一般人或许做不到,到对缺困少觉的皇城司人,但凡能安心睡下的日子,他们能睡得比石像还扎实。

    客店伙计起夜,摸黑路过不小心踢了一脚,吓得大叫一声,待凑近了看,才发现是迟沂。

    他捂着嘴,伸手拍了拍迟沂,想叫他去屋里睡,可迟沂睡得太沉,伙计忍不住要先去茅房,便放弃了。

    要是换作平日,估计在他踢那脚时,迟沂的刀便比在脖子上了。

    迟沂浅浅的醒了一下,懒得动弹,便又睡着了。

    ……

    清晨下了场小雨,果园四下里雾气蒙蒙,鲜摘的李子带着雨水,映棠担心会坏掉,便提前装车准备运回城里。

    路面湿滑,马车行的慢,韩霁穿着方元的衣服,长腿挤在装果子的篓子中间,颇不自在。

    他只带了一身备用的衣服,昨日两套衣服都沾了气味,今日听说要同楚姑娘同坐一驾马车,只好找方元借了一套。

    方元身量较他要矮一些,故而衣服穿在身上也显得短了一截。

    韩霁将伸出去的腿又缩回来一些。

    扭头看去,映棠正专心的擦着果子,没有留意这一方。

    韩霁松了一口气,绷直的腰也瞬间松懈下来。

    他留意着映棠手里的帕子,和昨日为他擦袖子的帕子有些相似,都有着海棠花绣纹,隐约可见一个棠字。

    这样的帕子,有些独属于一个人的印记,通常不会随意落下。

    以前没有见她用过,就连香囊,也寻常的不似女儿家的用物。

    韩霁盯了许久,映棠擦的都有些累了,余光瞥见他并未挪开目光,只能继续擦果子。

    果皮擦的都有些发光了,映棠觉得再擦下去,怕是都要熟了。

    若非方才,见韩霁待在车里,三番两次伸手去扯衣摆想往下拽的动作,映棠担心韩霁面皮薄,只好给自己找了个事做,佯装忙碌的样子。

    她也想抬抬头,毕竟脖子酸了,果子擦了没地方放,放回去里头的果子也都是湿的,擦了等于白擦。

    早知道一上车就假装睡觉了。

    映棠暗暗后悔。

    过了一会儿,余光偷偷打探时,见韩霁已经挪开目

    光,映棠赶忙动了动脖子,把擦干的果子丢给见夏吃,俯身拿了个新的果子继续擦。

    她觉得这马车再不进城,她怕是要擦完这一篓子湿李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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