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藉
“噗!”的一声,院中一守卫体力不济,被黑衣人一刀划中脖颈,鲜血撒向台阶,直直摔倒在茶箱上。
陆鹤连忙跨出门去接替他的位置,由赵三守住门口。
映棠甩开臂膀,让伙计将人拉进去,然后迅速跑到盐箱边,将瘫软在地瑟瑟发抖的见夏拉起,递给她一枚火折子。
“只要他们靠近箱子,你就放火。”映棠摸摸见夏的头发,肃声问她,“你听到没有!”
映棠的手同样颤抖不止,但她不敢退缩,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见夏被吓得说不出话,抓着火折子举在胸口狠狠点头。
她帮不上什么忙,只求不给他们添乱,姑娘让她做什么,她就一定要做好。
映棠松下手来,转身对余下四人喊道:“都出去,将那些黑衣人的刀捡了,帮他们对敌,若是挡不过就从后门逃走,保住性命,去找韩大人报信。”
窝在这里救不了任何人,不如放他们出去,能帮着打就帮着打,帮不了就伺机而逃。
“必须有人活下来!”
王四两兄弟闻言,率先闯了出去给陆鹤帮忙。
程安提了一把长凳子摔烂,抽出长板拉着找三跟上冲了出去。
院中仅剩六名守卫,对方却有足足十三人,即便映棠将五兄弟都派出去,也仍旧不占优势,何况缺少武器。
他们若倒下了,映棠也活不了,便也跟着跑了出去,她想着她总能找到趁手的武器帮上一两把,总比等死要强上许多。
院子里别的不多,就属酸菜坛子多,映棠就摸到墙边上,一手一个酸菜坛子。
就是砸,也得砸死几个。
赵三正与一名黑衣人对上,两刀相抵,不分伯仲。
映棠甩了坛子一把正中黑衣人后背,将人砸了个踉跄,赵三借机抽刀往前一捅,解决掉他。
虽说惋惜手里的坛子,但是命更要紧。
坛子虽不能把把必中,却也起了不小的干扰。院子里有些黑,但正值圆月,也能看清一切。
映棠扔了好几个,最后一个坛子扔空,擦着黑衣人脖子掉落在地。她俯身提坛子之际,无意间瞥见一黑衣人短暂的捂了一把鼻子。
再见那一地稀碎的腌菜,猛然想起自己早上搬出来的老腌菜,便立即跑过去抱住坛子。
这一次,她没有直接丢出去,反而揭开了盖子大叫一声,“赵三蹲下!”
然后使劲儿将坛子抡出去,甩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赵三不明所以听命蹲下,他面前向他跑来的黑衣人便被迎面砸中,黄绿色的汁液飞溅,一股难以名状酸涩瞬间涌出。
汁液渗进黑衣人眼中,激的人丢了刀捂住眼睛痛骂。
赵三也忍不住捂嘴呕了出来,挥刀砍了人便往后撤。
老腌菜的酸臭劲儿,可不是一般人能抵的。
“主家!”赵三用袖口掩住口鼻挡在她面前道:“您递坛子,我来扔吧!”
他准头更好,力气也大。
“好!”映棠立马蹲身提了两个坛子,递给他。
只见赵三一手拿坛子,一手用刀别开盖子,毫不犹豫的扔向院中,专往黑衣人脸上招呼。
“呕。”
院中的呕吐声,此起彼伏。
他把把必中,无需腌菜的酸汁,仅凭砸中的力度便能使人当场昏厥,不过黑衣人也格外警觉,用刀挡下了不少。
用这法子抵挡了一会儿,映棠的腌菜也就见底了,院子里的味道格外难闻,黑衣人折损大半,开始犹豫着不敢进攻。
如今他们所剩之人很难再将盐抢出去,领头的人打下手势,所有人立刀横在身前,与陆鹤等人对峙。
陆鹤额头上渗下一滴汗水,握刀的手几乎忍不住要颤抖起来,手臂受了伤,体力也逐渐不济,却不敢露出破绽来。
双方僵持了一会儿,黑衣人也终于撑不住了,头领喊了一声“撤!”
一伙人迅速退出院子,消失在众人眼中。
眼瞧着人撤退了,所有人立即丢下武器瘫了下去。
众人拿手挥舞着扇了扇,疲惫到没功夫踢开脚边的腌菜。
可紧接着,那阵脚步声便又回来了。
竟然是诈降。
果真狡诈!
所有人立即警觉起来,陆鹤提刀插在地上想站起来,却格外艰难。
几乎各个都抱了必死的心态。
“赵三!砸开前门出去报信,快!”
映棠将他拔起来,推进屋内,视线扫过盐箱,眼里骤起一道熊熊怒火,“把火点燃!”
见夏听命扒开火折子,用力吹燃,那火烧在她手中,却无端让人心底发麻、发凉。
映棠回头盯住门口,在人闯进来时,抬手准备挥下,示意见夏点火。
众人死死
盯住门口,在绝望到达高峰时,却看到了熟悉的人。
迟沂一脚踏进院门之际,入眼所见的便是一地血迹,还有数名眼熟的兄弟们,倒在茶箱边上。
以及,满院子浓烈的酸臭味。
陆鹤等人个个狼狈,看他如嗜血饿狼。
手下们提着抓来的歹人进门,也纷纷愣在当场。
见救星已至,院中人松懈下来,见夏的火折子还没丢下便被反应过来的赵三接住,好歹算是保住了一点东西。
迟沂的手下在院中收拾残局,将一些受重伤昏厥尚留一口气的守卫们抬去正堂,专门请了大夫过来诊治。
陆鹤等人也被简单处理了伤口,抬到房内休息。
映棠扶着膝盖站起来,去帮大夫给守卫们包扎伤口。
院内状况平稳下来,老板娘同伙计听到动静扒开柴火堆出来,从房中找出蜡烛,重新点亮屋子。
熟悉了黑暗环境的人,不由得抬手挡住光。
院门被修好,映棠嘱咐用茶箱抵上,余下的事情便都交给了迟沂。
老板娘举着蜡烛转了一圈,见大部队人马都回来了,却没看到韩霁的身影,赶忙寻了迟沂问他,“玊儿呢?怎么不见人回来。”
映棠听老板娘问起,也赶忙走了过来,她方才就注意到了,只是不好开口问。
迟沂顿了顿,面色凝重道:“他遭了埋伏,被张敬远抓了。”
消息如一声惊雷在堂中炸开,震得人茫然无措,以至无言思绪。
韩霁被绑架了,还是张敬远下的手,映棠一时不知该怎么接受这个消息。
“已经去信县衙求人相助,方元追着踪迹过去了,我安排好这边也要马上赶过去。”
映棠心如鼓擂,好半晌才调整过来呼吸,听到迟沂说要马上赶过去,当即重重点头道:“既如此,大人就快些去吧,这箱子上的酒渍未干,胆敢再犯,大不了就像方才一般,准备烧了就是。”
料想张敬远的人应该是不会过来了,既然抓了韩霁,亦可以此为要挟,这种损兵折将的事,必然不会再行动。
迟沂点了人,又转身朝映棠深深行了一礼,便匆忙带人离开。
与此同时,在他们一行人前脚刚离开客店,后脚老板娘便捂着心口猛然晕了过去,映棠七手八脚的把人接住,一齐摔下地。
……
“哗!”
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将韩霁从昏睡状态中浇醒。
他睁着朦胧双眼,从枯草梗中扭过头,便见张敬远拿着盆,蹲在眼前。
张敬远的样子有些狼狈,穿着寻常布衣,甚至故意弄脏自己,与他先前的形象天差地别。
“韩大人。”张敬远丢了盆子,起身拍了拍手说道:“有道是礼尚往来,我这份礼,大人可还喜欢?”
他特意压重“礼”字,笑的格外嘲讽。
韩霁自愧不如,手脚皆被缚于身前,让他不得动弹,他体内还存有药劲儿,更是无力挣扎,对张敬远的挑衅,只当充耳不闻。
正是案上肥鱼,无法与刀俎抗衡。
张敬远似乎不够解气,便抬脚踢了踢韩霁,见他果然没什么反应,于是就问,“药效还没过?”
底下便有人回,“许是体弱了些,或许还要再等等。”
文人本就经不起折腾,何况那迷药确实下得有些多,他们把手头所有的量都甩向韩霁,根本没给人任何喘息时间,虽然被风吹散了些。
韩霁听见那人的回话,转念一想,也十分配合的闭上眼,虽然意识清醒,但手脚麻木,还需要时间缓和。
张敬远淬了一声,便又踢了一脚。
感觉尚未完全恢复,这一脚,韩霁并未产生什么痛感,故而也无任何反应。
正好助他掩饰一二。
“无妨!先等陆威回来。”张敬远察觉焦家密室的盐被换了,就立即派人去寻,自己则提前撤出,拿捏人质。
他官途无望,即便是追回那批盐,毕生也只能隐姓埋名躲避官府通缉,不过这一批盐,可以换得一线生机。
张敬远算计着这些,伸手将绑着韩霁的绳子又拉紧了几分,“姑且再容你歇歇。”
见韩霁果真意识混沌,张敬远顿觉无趣,吩咐人锁好门守住屋子,带着人退了出去。
屋内空了下来,待人一走,韩霁便睁开了眼。
张敬远谨慎之致,走时将烛火吹灭,忧心泄露行踪,韩霁入眼所见一片寂静。
倒不算暗,焰火节定在望日,月明如华。
他借着月光扫视一圈,见所处之地是一间柴房,房屋结构像是村落民居,便猜测这里或许是烟霞镇外某山村中的散户所居。
扭头看向窗外,月上中天,距离他被抓走,才过了一个多时辰。
也就是说,离烟霞镇应当不远。
若是刚入此
间便被泼了水,那么所距应有二十里左右,无法确认方位,单就这距离而言,要么是东北方位的柳村,要么就是正西方位的黑岩村。
这两个方向差别太大,不仅方元他们难以搜寻,他自己更是难以逃脱。
想到这里,韩霁更是满腔懊恼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