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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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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霁拿起笔,蘸过墨汁,耐心的在砚台上顺掭,然后选中几处地点圈上,“私盐去向,你可知确切位置?”

    “知道!”迟沂拿了一只空盏子子,凑到眼前把玩道:“今日来,就是同你商议此事。”

    “皇城司只负责抓人,这一次上头下令让我们配合盐铁司查清私盐去向,我来通知你启程。”

    韩霁手上一顿,拢过袖子将笔放下,转而问道:“盐被运往何处?”

    “陆县!”迟沂将盏子扔到一旁,食指饶着杯口如转陀螺,“盐县漏网的那条鱼,半年前曾多次到访陆县,据我所知,这陆县为保贡茶品质,只以茶为业,绝不沾染其他。”

    陆县以茶闻名,光靠制茶售茶一种,便可全一家生计,自贡茶出世,更是专注于茶业,不敢分心别务。

    韩霁只觉蹊跷,手指顺着地图将陆县找出来,“陆县为兴盛茶业,所修道路四通八达,水路陆路皆畅行,又正好处在阳城境内。”

    “或许……”他想出一种可能,迟疑地说道:“是想借陆县茶商的销路!”

    陆县除了本地茶商,更有许多外地茶商将分号置于此处,其销路之广,不可估量。

    迟沂转着那盏子,闻言也并不惊奇,面不改色道:“这其中错综复杂,未必能理清楚,还是得亲入陆县探查。”

    “那便明日一早,待我给司里递信,”韩霁拢了拢披在肩头的长袍,将桌案上的地图卷起。

    “还有,”韩霁俯身躬腰,拉开桌案下的抽屉取出一封信,绕至迟沂身前,递给他说道:“之前查到一批私盐落入张怀手中,你传信说与他勾结的私盐商人逃入了扬州,我便带着人过去。”

    “人在街头被羁押,原想借你们皇城司的手段审问一番,可商人当夜便暴毙于府衙大牢,而我——却毫不知情。”

    迟沂接了信,闻言眉头紧蹙,“我到扬州的时候,你便上了船,牢里一丝痕迹也未留下,我们的人什么也没查到,”他寒着脸,将信从头至尾瞧了一遍。

    信是韩霁之前追查商人时,截获的证据,商人写信时便察觉了朝廷的动向,笔下不难看出其紧张的情绪,只匆忙交待将于扬州交接。

    若当时抓住了商人,或可作为证据,引出背后之人,可如今却无异于一张废纸。

    韩霁于他身侧坐下,冷然一笑道:“这封信的用处不大了,这一条线索应当是无用了。”

    迟沂脱手扔了信,向后背靠于圈椅上,两手交叉,食指有节奏的相互敲点,“虽然他们处理的干干净净,但我也不算毫无收获。”

    话未说完,方元便端了茶水进门,迟沂扭头瞥见那茶,忽而起了点笑意,立身拿过一盏茶来,搁在一侧,食指蘸过茶水,在桌上画了一个陆字。

    “那日领头抓人的官差姓陆,是刑房典事。”

    能在府衙大牢将人无声无息的处理掉,最方便下手的人便是官府中人。同样,能对韩霁下手的,也非官府中人不可。

    “难怪人才刚入府衙大牢,驿馆便进了贼人,想来在我逃上船的时候,这位陆典事便送出了消息,要将我拦在中途。”韩霁盯着桌上的水渍,沉声说道。

    迟沂抬手将水渍抹去,端着茶盏豪饮一口,“你要真折在船上,倒也麻烦。”说罢,他招手唤方元近身,拉过方元胳膊擦手。

    “你!”方元怒声叫道,拂袖甩开,“迟大人,我好歹也有官身,你当我是这院里的下人呢?”

    方元连连拍打着衣袖,攥在手中一顿揉搓,又恶狠狠的骂他几句,转身寻了一处空位,一屁股坐下去。

    “你们皇城司的真是欺人太甚!”方元愤愤不平,暗恼自己不该给他上茶。

    迟沂一语不发,只摸出腰间一物,手指有意无意的摩挲着,歪头着打量方元,他不过想逗逗人,缓和缓和气氛罢了。

    “给我道……”一错眼瞧见迟沂手下的动作,方元猛地顿住,歉字拖着长长的尾音从喉间挤出,如同误食黄连的哑巴一样难受。

    一心清楚二人为人的韩霁,不由得摆头轻笑出声,迟沂有心捉弄方元,于方元而言也算历练,毕竟明日便要一同启程,想来这般场面也不会少。

    可方元气的直跺脚,又不敢开口骂人,文人遇武将,那是有理也说不清的,可经不住三番两次的恐吓。

    这几日韩霁养伤,方元也同迟沂打过数次照面,每次都一副上门讨债的姿态,一次好脸色也没给过,方元想起来就觉得恼火,甚至忍不住想开口痛骂他一顿。

    忍了一阵,话到嘴边,已是不吐不快,方元便想着该如何开口。

    可到底是不能由着他们二人吵起来,眼见着方元快憋不住了,韩霁饮下一杯水,帮着岔开话题,“说正事吧!”

    台阶抛了下来,二人心下都清楚,方元沉声叹气,歪了屁股别过头去。

    “将事情从头到尾理一边。”韩霁率先开口道,“首先是盐县煮盐工秘入京城揭发私盐一案

    ,盐监官畏罪潜逃,引发朝廷下令彻查。继而便有提举盐茶司周提举为升迁,贿赂副使事败被扣押一事。司里从周昱的私库查出巨额财资和账册,又顺着账册摸出数名楚州官僚和盐商。”

    “仅半月,私盐一案便牵连官员二十余人,悉数以受贿为罪。我被调任盐案判官一职后,发现有一批盐去向不明,便南下查找。除此之外,私盐究竟是如何在民间交易的,至今未能掌握证据。”

    私盐有多暴利,从查抄那些官员呈报上来的消息便能得出,这些官员,一级向一级的贿赂,俨然将整个楚州报团一处,上下相瞒,便是最末尾的官僚也能收获一笔丰厚的报酬。

    那位晚年升官的周提举,便是受了底下官员的贿赂后,又用这笔钱牵连盐铁司副使,才换得机会摸了一把升任告书。

    “另外除了副使,朝廷竟无一人被牵连,着实蹊跷,若说楚州各处凭一己之力瞒过京城,未免夸大了些,即便是楚州兵马司张怀,也没有这般能耐。”

    这一点,迟沂亦是存疑,皇城司的察子在楚州搜查半月有余,截获往来信件,未有一封指向京城,可中央与地方之间向来来往密切,年年下派官员排查,以防地方专权,而官僚间多有勾结,若楚州有疑,朝廷早该发现端倪。

    怪就怪在,即便将楚州与盐务相干的官员抓了个遍,却仍旧查不出那批私盐的具体所在,而皇城司受命抓捕涉案人员与盐铁司寻盐碰巧撞在了一起,两司便干脆通力合作,饶是如此,亦查的万分艰难。

    有些事情兵马司却未必办不成,虽然张怀在私盐一案没有明面上的联系,但作为掌管楚州兵务的最高长官,迟沂却不相信,底下人没有贿赂过他,只是无法确认是否贿赂成功罢了。

    可韩霁遇水贼一事却让迟沂无比坚信,兵马司一定也有参与私盐贩卖之人。

    “端看这么大的利益,让人闭嘴岂非难事!”迟沂无不讽刺的说道:“你遇袭一事,张怀脱不了干系,若非你摸到了他的尾巴,他也不至于这么快显型。”

    韩霁确实摸到了他的尾巴,也实实在在付出了些代价,两次暗杀,甚至在船上还中了毒,若非方元护着,韩霁赶忙将毒尽数吐了出去,估计也逃不远。

    想到此处,韩霁不由得摆头笑了笑,“他若是沉得住气,便只杀那私盐商人,咱们一样抓不到把柄,可他非要接连出手欲置我于死地……”

    说着说着,脑中忽然闪现一道思绪,韩霁扭头看向迟沂,开口抛出一个猜测,“难不成以为我从那商人手上拿到了什么。”

    “这么说来,那商人已经死了,你没有得到,他也没有得到,便只有一种可能。”迟沂顺着思路往下探索。

    二人齐齐开口道,“刑房陆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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