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救
映棠低头看向那玄衣小子,见他确实不像是水贼的样子,身后躺着的人必然是受了伤,便扭头指着陆大几人吩咐,“你们几个救人,其他人戒备!”
“是!”
陆鹤领命前去找来绳索,将一头丢下船去,那玄衣小子伸手抓住,转身便绑在月白衣衫的男子腰上,冲船上的陆鹤喊道,“麻烦先将我家郎君拉上去。”
陆鹤几人合力使劲,将那位郎君拉了上来,王四在栏杆边上等着,待人拉了上来,两手夹在其人腋下,将他拖上船,又伸手解开绳子再度丢下船上。
那边几人继续拉玄衣小子,王四自将那郎君放平在地上,伸出手指在他鼻息处探了探,“呼吸平和,只是有些虚弱。”
映棠叫人将他搬进舱房,又让见夏去房内取药箱过来,回头见那玄衣小子也被拉了上来,便问陆鹤,“你们中有谁通晓医理?”
那玄衣小子见映棠这般问,知道她是要救自家郎君,又观众人对这姑娘的姿态,便知她是这船上的话事人,忙拱手向前,深深行了一礼,“让我来吧,姑娘可有药材?”
映棠点了点头,见他自己能料理一二,便不打算插手,转而回身往舱房内去。
玄衣小子追上前去,拦住映棠,又俯身行了一礼,“方才多谢姑娘搭救,我叫方元,我……唉?”
话还未说完,就被陆鹤径直挡开,撞到了栏杆边上,陆鹤横在映棠与方元中间,生生挡住了方元的视线,正声提醒他,“你家郎君还在舱房内等你治伤,你还不去吗?”
方元猛的一拍手,连连说了几声哎哟,“对对对!我得赶紧去看看我家郎君,”说罢,拔腿往舱房里跑去。
眼瞧着他进了船舱,映棠才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再看大船的方向,船似乎正在下沉,只露出一星点在水面上。
陆鹤侧身走到映棠身边,也同望向那里,“这么大的火光,水师那里该是注意到了。”
“不过十里的路程,行船多久能到?”映棠问他。
“一盏茶的功夫便可。”陆鹤闻言直接答了出来。
映棠回想了方才经历的一切,自调转船头起那大火就已经燃起了,船又往下游行了一段,此刻与那大船相距甚远,一盏茶的功夫早就到了,水师的航船不比寻常船只,行速要快上许多,迟迟不来,这其中怕是不寻常。
“我去船里探探那人的身份,”映棠嘱咐陆鹤盯紧四周动态,“船先随水流顺游,让伙计们不必划动,岸上难保还有水贼在盯着这边的动静,咱们离总舵近些,总好过跑远了连个求援的地儿都没有。”
陆鹤依令召集伙计们安排守夜,四周皆排下人手,各自注意一方,等待天亮。
映棠进了船舱,往最里间走去,她记得登船之初,陆鹤曾说过,他们五人一间房,账房和打手住一间,就只剩两间房,她和见夏住了一间,便还空了的一间舱房。
故而也不难寻,映棠径直就往那处走去。
这厢方元已经料理好了他家郎君,正拉着见夏蹲在床边,述说着船上的凶险景象,什么刀光剑影、屠戮嗜血,唬的见夏捂住嘴连连惊叹。
映棠迈进门去,轻咳了两声,惊的两人齐齐站了起来。见映棠眼神往那郎君看去,见夏忙侧着身子让开。
“你家郎君可好些了?”映棠寻了相对的一张床坐下,抬眼问他。
方元用手揉了揉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家郎君没事,只是有点……晕船,背上又被人划了一刀。”
划了一刀叫没事?
映棠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只见他扭头歪向里侧,倒是瞧不清面色,难以置信的问道:“伤口深吗?可要靠岸寻郎中?”
“不深,不深!”方元连连摆手道,“就这么一道口子,都没怎么出血,”说罢抬手示意,左手大拇指和食指比着右手的食指。
“那你家郎君什么时候能醒?”映棠想着向方元套些话。
方元又挠头想了想,说:“应该……快了吧!”
映棠见状,也知他不靠谱,干脆直接问他,“你同你家郎君从扬州出发,是要前往寿州吗?”
方元闻言忙点了点头。
映棠又追问道:“听你口音不像是扬州人士,倒像是京城那边过来的,你家郎君来此地做甚?”
一听映棠打听郎君身份,方元便立马收敛起笑容,略微有些严肃的样子,“我家郎君确是京城人,此番不过出来游玩罢了!”
“原是如此!”
瞧方元忽而变了神色,映棠立即做出一副相信的样子,按耐下疑惑,微微点了点头,转而又露出些惋惜的神色,“出来游玩遇上这般祸事,真真是令人痛心。”说着说着,长长叹了一气。
“是啊!是啊!好在是捡回了一条命。”见夏也跟着附和道。她想着,往常姑娘可不会这般行事,此番定然是有所图,她便跟着做就是。
“咳咳……”
三人正聚在一起互相叹息着,那床上的正主却突然咳了两声,方元忙回头去看,映棠也站了起来。
那郎君幽幽转醒,眼神中带着些迷离,被方元扶了起来,见夏抓了个枕头塞到他腰间上。
映棠走近了些,趁着烛光打量起他来。
昏黄的烛火映衬下,一张略显苍白的脸,发丝散落下来,在胸前垂了两绺,显得几分颓废的美感,那股子清冷之态让映棠觉着有几分熟悉。
略略一想倒是副好皮囊!寻常难以得见。
清冷淡雅——忽然想到前几日在街道上路过的那驾马车,帷帘掀开,车内之人如玉无暇,确实是这张脸。
竟然是他!
本以为偶然相遇,料想再不会有交集,没想到如今半道被自己的人给捞了上来,还是以这般凄凉的场面。
一时间犹豫着,正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那人却抢先说了话,“多谢诸位搭救!”说完,又忍不住咳了几声,紧锁着眉头,有些难受的样子。
想来方才并未昏睡,只是脱力所致,却也知自己身处何处了。
“前几日在扬州街头,见游民围住一架马车领桃子,姑娘可是当日施善之人?”他问完这话,紧接着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映棠忙让见夏去端盏热水过来,又推着方元坐在他身旁,给他顺顺气。
“说来,我当日是有些失礼了!”难为人家记得,映棠想起他那日的神色,面容诚恳的向他行了一礼。
“何来失礼之说,当是我冲撞了姑娘,”说罢,两手交叠托举到额前,回了礼,“鄙姓……元,名无玊,此番多谢姑娘搭救。”
语气略微停顿了一瞬,却还是示以假名,掩饰身份,韩霁心想,未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谨慎行事为好。
方元深深看向他,也默认了此事。
元无玊,玉无暇。听在映棠耳中,只觉得还真是映照了他这副容貌,倒也是人如其名。
映棠缓声回他,“扬州,楚氏。”
韩霁闻言点头致礼,轻拍方元的手暗示一番,紧接着又狠狠的咳了几声,方元帮着顺气,却无甚效果。
“唔……”
正待回头催促见夏,韩霁却忽而推开了方元,从床上跳了下来,捂着嘴忙往外跑。跌跌撞撞的一路跑出去。
这头见夏端了一盏热水过来,竟差点叫他撞翻,忙往小道隔板边上一贴,缩着肩膀,一双杏眼瞪的老大。
一番动作施展的实在是太快,众人都没来得及反应。
“失礼了!失礼了!”方元也跟着跑了出来,见状草草的拱手行礼,把托盘上撒了半盏的热水拿走,左右手倒腾着,一边吹气一边往外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