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盘子零零散散各种造型的金锞子,每个都有一二两之间,绝称不上小。这堆金锞子沉甸甸的端出来,晃得人眼睛都花了。
在现代从来没有如此“一掷千金”过的顾卿笑眯眯地说:“孩子们来给奶奶磕头,奶奶自然不能让你们空手回去。奶奶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自己挑,喜欢哪个拿哪个。”
饶是方氏的两个弟妹见惯了富贵人家,也没见过邱老太君这样给小孩子发压岁钱的。外面有传闻说老公爷把值钱的东西全给了公府的太夫人,怕是真的。
几个孩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金锞子。她们犹豫了半天,又看了看自己的母亲,竟是每一个人敢伸手去拿。也不知道拿几个才好。
“挑花眼了?来,奶奶先给你挑几个。”顾卿也是从小时候过来的,捡了几个小葫芦和小动物,放在手上让她们拿。赵氏和王氏对着孩子点了点头,她们才高兴的接过顾卿给的小金锞子,然后又在盘子里挑起喜欢的样式起来。
“老太太,不过是一个小孩子,那这么重的压岁钱未免有些压了福气……”王氏红着脸说,“常听说大姑说公府太夫人最是慷慨,可这般慷慨法,还是让小辈们受宠若惊。”
她家婆婆可没这么慷慨。她家大姑子实在太好命了!
“都是些身外之物,图个高兴就好。我们这样的人家,是不怕福气多的。”顾卿见几个女孩子都高高兴兴地,心里也轻松的很。她又让人拿出备下的各色礼物jiao给赵氏和王氏,都是一些整套头面和贡缎等物,算是厚礼了。
顾卿今年过年gan了无数“新chun大派礼”的事,散财老婆婆当多了,看这些金银珠宝跟游戏里的道具似的,送的一点都不心疼。她准备死之前把库房里的东西捡一些东西给李铭,其他的全给李锐了。
赵氏和王氏在这儿坐了好一会儿,几个小萝莉还给顾卿送上了一些自己的针线活,这些五六岁的小姑娘亲手绣的荷包和手帕都绣的非常工整,比顾卿打发时间绣的十字绣不知道jing美到哪里去,这让她在心里为自己红了红老脸。
唔,要不要学点刺绣或者琴棋书画呢?万一自己一死又穿回去了,学点手艺以后失业说不定还能靠这些手艺吃饭?
想到自己不时会抖抖的右手,顾卿还是默默地在心里画了个叉。
几个人正在聊着,门口看着二门的老婆子突然跑的飞快的进了院。这老婆子是报喜的,声音自然特别大。
“太夫人,锐少爷话的舅太太带着两位表小姐来给您请安啦!舅太太带的礼物太多,二门那丫头们正帮衬着呢,孙嬷嬷让我把礼单子拿过来,问太夫人过的礼是直接入库,还是进了宝房里先放着?”
顾卿到了这里,才知道大户人家送礼,除非是小物件,不然很少有缺心眼把一堆东西抬到人面前一件件给人看的。大部分是把礼物登记做个单子,先让单子进府,然后听收礼的人安排把东西放到各处。
可是礼物多到丫头们都要出去帮着处理,那礼物数量该有多少,这份礼又有多厚?等花嬷嬷出去了一趟,跟进来两个陌生的仆妇。这两个仆妇手里拿着礼单和贺函,显然是知道邱老太君不识字,进来唱自己主人送的礼的。
但看见邱老太君里有客,这两人拿着礼单贺函不知如何是好。她们是来告知邱老太君送的礼是什么不假,但却不是来显摆的。在女客的面前唱自己家送了多少多少礼,回去就该被撵出去了。
别说两个张家的仆妇不知道怎么好,里面坐着的两个方府媳妇更是尴尬。她们虽然也备了礼来,但也就比往年年节里的礼厚一些,单子是绝没有老太太现在手上的这么长的。更别说老太太送的整套头面都是价值不菲的,两个孩子也拿了七八个金锞子,越显着她们打着“贺年”的名义占老太太便宜来了。
花嬷嬷见两个妇人尴尬,请示过顾卿后出了房门,对着院子里的婆子一阵训斥。
“年节里不好罚你,不然真想刮你两个耳光。里面有客人在,你这般咋咋呼呼成何体统!这笔账先记下,过完年再收拾你!”
花嬷嬷嘴上虽狠,表qing却并不难看,说“过完年再收拾你”的时候,甚至还对地上的婆子眨了眨眼。
这些婆子都是人jing,一看花嬷嬷这作态心里什么都清楚了,连忙把胳膊拍的啪啪响,然后骂起自己眼皮子浅见不得好东西,又说府里宽厚,自己竟忘了规矩等愧疚的话来。
两人做戏了一会儿,花嬷嬷传达了顾卿的话,让丫头小厮等人先把离进了宝房,等回头送完了客再处置。
这话一说,就算方氏的两个弟妹脸皮再厚也不能多呆了,连忙说还想去大姑那坐坐,很快地就告了辞。
这国公府虽然根基浅薄,可比自己府里不知富贵多少!老太爷跟着老皇帝打天下,收的好东西数也数不清。
赵氏和王氏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女儿,虽年纪尚幼,但也能看的出是个美人胚子。李铭哥儿又从小在他们府里读书,近水楼台……
回去还是和老爷商量商量,以后公府的礼要送重一些,尤其是老太太和大姑这边的。
这国公府的嫡孙,他们的内甥李铭,不是还没定亲吗?
☆、第31章 舅舅威武
张宁和张致看着李茂身后的外甥,皆板起了脸。他们多年来位高权重,或掌一地总务,或辖着一地的兵马,浑身的威势远不是在信国公府里养尊处优的李茂可比的。两位舅老爷这么一板脸,连屋子里的气氛都凝重起来。
他们已经听赵氏说过了李茂的qing况,饶是如此,却还是被李锐胖的不成体统的样子吓了一跳。他们还不知道,李锐现在这个体型已经是顾卿使劲替他减肥后的样子了,至少现在看的见眼睛和脖子。若是以前,怕是让人看一眼都觉得难受。
张致久在边关,抗击前朝散兵游勇,手上是沾过血的。以前他在军中,全靠老国公的关系照应着,他能晋升的这么快,说起来靠的是他的努力,实际上之上,升迁哪有那么简单,还是凭着两府的这层关系。
所以,信国公府是对他有重恩的。可是即便是这样,张致还是握紧了拳头。
时人对外表虽然没有前几朝那么注重,可是以后想要出仕,这幅样子是绝对不行的。别说再过两年伴读了,这样子就连太学都上不了!
这李茂夫妻,是想毁了他们家的外甥啊!
“去和你两个舅舅见礼。你祖父去后,这还是你们第一次见面。”李茂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就是面圣,都没有见两个亲家这么不自在。
所有人都以为李锐只是磕个头而已。谁料李锐几步从信国公身后走出来,跪倒在两个舅舅的面前,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
“外甥李锐,平日里不懂事,多年来未能给两位舅舅请安,请两位舅舅勿怪。”李锐磕了一个头。
“外甥未能给外祖母尽孝,外甥自责。”李锐再起,又磕了个头。
“外甥久不见两位舅舅,心中很是想念。一看见两位舅舅,就想到了我的母亲。母亲她……”李锐又深深的埋下头去,若说先前跪下只是做戏,这一提到母亲,李锐是真的潸然泪下。
大舅张宁和母亲张静,五官太像了。他娘去的时候他已经七八岁了,对自己的母亲还是有很深的印象的。
他这么一说,张宁和张致的喉头也哽咽起来。张致力气惊人,一把拉起了跪在地上的李锐,舅甥两个抱头痛哭。
他小时候身子骨不好,母亲又早丧,从小是养在嫡母房里的。他和张宁张静虽不是同胞兄妹,却和同胞的差不了多少。
李茂的神色更尴尬了。这么多年来,吃穿用度信国公府里都是尽最好的供给给李锐,和老太太是一个等级。方氏又对他百依百顺,温柔体贴。要说吃苦受罪,那是一点都没有的。所以他带着李锐来的时候,没有一点心虚,因为就算是两个亲家追究李锐太胖的问题,他也有话解释。
可是这几个一起抱头痛哭,追忆死去的大嫂,他就只能在一旁gan瞪眼了,连安慰的话都不好说出口。
大哥去世那年,大嫂半夜落湖,死的不明不白,他当年未请示过父亲,就先向宫里上了折子。此事由后宫先下了“烈妇”的诰命诏书,大肆褒奖了了张氏殉夫的qing深意重。虽然人人都知内有蹊跷,后宫里这么做,等于是直接盖棺定论了,此案再不能翻。
虽知道皇家这么做是为了维护皇家的颜面,可谁稀罕那面烈妇招牌?张致和张宁当年处理后事时进府,指着李茂的鼻子就骂,差点没有动手,还是病中的老国公拖着病躯结结实实地抽了李茂一顿才平息。
府里知道此事的老人,现在提到此事,都讳莫如深。
李茂知道自己鲁莽,可是他怕啊。大嫂出事那夜,他在老父身边侍疾,熬了整整一夜,可是他三更回房换衣,却发现他的发妻却不在房里!天亮后湖里发现了大嫂的尸体,事后他对妻子百般bi问,妻子也不承认此事和她有关,但他却还是担心,若不提前上举,日后被人举出来,全府都跑不掉。于是他先斩后奏,用了“信国公世子”的折子。
他当时想,若是圣上派人下来调查,查出是他的妻子,那他也认了,嫡子虽小,但他可以多费点心血,亲自教导,在长成之前不娶正妻就是。谁料皇家直接将大嫂定成“殉qing”,弄的他里外不是人。
那几年里,他看见妻子就满腔烦闷,便托了“孝期”的借口碰也不去碰她。这几年看她持家有功,在对待李锐这点上也合他的心意,两人感qing这才又和缓起来。
在张氏的事qing上,李茂心虚的不是一丁半点。所以侄子和他的舅舅们哭成一团时,为了避免双方都尴尬,李茂最终避让了。
他告了罪,直接把正厅让给了他们,自己出去接待方氏家的姻亲。
李茂一走,李锐一声怒吼,把屋子里的下人们也赶了个gan净。
“好孩子,你的事qing你舅母已经和我们说了。难得老夫人深明大义,及时gan预,不然再过几年,你长定了型,就是改也改不过来了。无论是读书还是习武,十二岁都已经算晚,可是要想学,还是学得的。”张宁拍着外甥的肩膀,这肩膀都快抵得上他的宽度了。
“是奶奶睿智,外甥一直都没察觉婶母他……外甥一直以为婶母是好的,发自内心的尊敬她,甚至把她当成亲娘一般。”李锐难掩语气中的失落和愤慨。
“你和你祖母还是太过小心了。”张宁捋须暗叹,“你若要上进,这事不必藏着掖着。你是男子,管教之事应有你叔父过问,过去你是年幼,后来你移到擎苍院,按规矩,你婶母就不能再和你如往日那般亲密,你要怎么做,她也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