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姜佩兮静静听。
手都已被对方攥住,无法再去拥抱他。
“所以你就写了?”她问。
周朔为自己辩白,“我还是不想写。可是姜主君说,只有我提前把和离书给姜氏,等我死后,建兴才没有任何限制你的理由。”
“她说只有你与周氏断开关系,她才能庇护你。你可以永远留在江陵,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
听完周朔所有的解释,姜佩兮说,“听起来有些像是告状。”
她垂眸看向颈侧的丈夫,“你是在告状吗?子辕。”
“是的。”他的承认很利索。
“还有什么别的事,也想告状吗?”
周朔离开妻子的肩窝,看到她平静的眉眼,“有。”
“说说看。”
“我怕你生气。可以不生气吗?”
他总是这么小心翼翼。
看着他,姜佩兮忽然意识到在与周朔相伴的岁月里,他们间总有一个人扮演着包容者。
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周朔在包容她。而现在,她是这个包容者。
于是姜佩兮看着他,给出自己的保证,“说不说都可以,我都不会生气。”
“裴主君对佩兮你来说,是不是很重要?”
姜佩兮想了想,给出回应:“不。”
“可是你书房的窗纱,以及好多古玩字画,都是他送给你的。”
终于明白对方在意什么的姜佩兮恍悟,她告诉对方,“不仅如此。我的很多东西都是他教的,沏茶品茗、赏画调香……”
话被对方堵住,唇齿的触感沾上她的唇。
周朔并没有进一步地冒犯。似乎仅仅是因不想听到内容,而采取的一种拙劣方法。
姜佩兮被他弄得想笑,索性张嘴回应。
这次不再是浅尝辄止,彼此间吞吐的呼吸都被共享。直到最后,她也没忘安抚这个脾气上来的丈夫。
周朔的眸色很黑,且不怎么透光,久看像是深渊。
他的眼睛不如面相那般温和,冷视别人时总像是含着戾气的审视。
但此刻他的眼睛雾气湿蒙,朦胧得像是清晨时分水雾弥漫的山林。
姜佩兮起身吻他的眼睑。
“你的眼睛,很好看。”她说。
被藏在眼睑下的心跳完全暴露他的心绪。
趁着机会,姜佩兮把解释一鼓作气说出,“我与崧岳并不相似,志趣也不相投。如今久未相见,我越发清楚,我和他不是一路人。”
被完全捋顺情绪的周朔伏在妻子肩上,“我一直在想,裴主君是你不可抹灭的过去。为我无法涉足的时间,嫉妒你们的相伴,是没有道理的。”
“我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可我就是……忍不住。”每说一句话,每剖白自己一句,他便抱得更紧些。
假若裴岫没用杨宜挑拨她与周朔。姜佩兮定然不能理解丈夫的心绪,可一切都是刚刚好、刚刚巧。
周朔为她与裴岫,她为周朔与杨宜。
隐秘的情绪得到共鸣,这使姜佩兮觉得轻松。
原来不是她一个人会在乎。
“你这么想,再正常不过。”她说。
姜佩兮以未来作为诱饵,“只要我们以后都在一起,就没什么不能弥补。”
过往经历的种种,遇到的形形色色,像是千锤打锣,嘈杂纷繁的戏剧。
姜佩兮这句话的落地,像是终场的一锤定音。自此,他们不再是戏台上的唱客。
他们有了更广的天地,更近的距离。
外界所有的评判裁断,再不会对他们有任何影响。
在周朔的催促下,周氏派出使者把周杏接回建兴,送回她的父母身边。
姜佩兮不再苦恼于幼女的无处可依。
剩下的日子里,他们每日都在一起。
周朔再也没答应她单独出行,也不放心她一人留在东菏的府署。
每每需要去另外两县,周朔提前两天便对她软磨硬泡,企图她能答应同行。
他会给出许多冠冕堂皇且理据充分的说辞,奈何妻子始终不为所动。
直至离别将要到来的前夜,周朔在妻子的颈侧留下吻痕,“我不能忍受与你分别。佩兮,多陪陪我,好不好?”
这种时候的床榻之上,没什么不可以,没什么不会答应。
无论理智恢复后的姜佩兮是如何扶额,如何地痛定思痛。
只要遇上周朔的撒娇卖乖,准备好的说辞与原则无不化为齑粉。
周朔比她更清楚生民的困苦,也更明白一些人欺上瞒下的手段。
无论风雨,他们皆比肩同行。姜佩兮对于苦难的所见被拓广拓宽,她见到许多的孤儿。
姜佩兮清点自己所剩的庄户与宅地,她不想回江陵,也不想再去建兴。
她有自己想做的事。
遭病的城邑在所有人的忙碌中逐渐稳定。
直至六月末,人们的生活才往未遭难前恢复。准备离开东菏时,杨宜来信请他们做客苑门。
周朔不想去,他仍为杨宜把妻子带到这危险的地方而生气。
但妻子答应说去,他就不再有任何的反对倾向。
前往苑门,并非因为什么不可或缺的人际关系。
姜佩兮只是惦记着何寺曾告诉她,苑门的桃花很好。
只是这个时节,桃花早已凋谢。
苑门的山上,只剩绿叶满枝的桃枝。而在郁郁葱葱的叶子下,还藏着颗颗青涩的小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