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可倘若我们后续发现法令有错呢?”
“那就再改。但在改法之前的犯事者, 只沿旧律论处。”
“为了立信?”
姜佩兮颔首。
周七翻过对方亲笔写下的规制,她的字很秀气, 一点不像能写出如此严刑的人。
“为什么给老者的份额比别人多一半?”
“当下这种情况,老人最容易被放弃。老人的份额多, 年轻人便是仅看在赈粮的份上, 也会尽量让老人活下去。”
“可倘若有人冒领呢?”
这个问题姜佩兮事先也考虑过, 只是没有想出合适的解决办法,“监举, 我们出人进行监察,但大概率还是难以避免冒领发生。”
她不由叹息, “也不要紧,冒领就冒领吧,左不过多损些,总比不管老人死活好。一切粮食都我来出,县公不必担忧。”
姜佩兮说完话后,等不到回应,抬头才注意周七一直含笑看着自己。
她被看得心虚,“怎么了?”
“平日真是看不出来。弟妹竟然如此富庶,仅这几日你调过来的粮食,是建兴调过来的三倍之多。”
听他这么说,姜佩兮心中的虚落到了实处。
她虽富裕,但也没阔成这样,能如此自信地揽下东菏所有的赈粮。
她敢应下,是因为母亲出手了。
这几日送往东菏的粮食不属于小姜郡君,而来自姜王夫人。
似乎母亲很乐意做这样散财的事情。姜佩兮想。
可母亲只以她的名义,而自己不出面,想来是不愿意让世人知道姜王夫人插手了东菏之事。
姜佩兮也不敢把母亲抖落出去,便不尴不尬地笑:“还好吧。”
“还不知道这次我能在建兴待多久,说不准哪天又要被贬斥。弟妹,你收留我吧,这样我就不用伺候那群老东西了。”
周七手撑扶椅,倾身凑近手头颇为宽绰的贵女,“弟妹,我办事能力也不差。你收留我,我效忠你。你都收留了那么多人了,多我一个也不多呀。”
姜佩兮扫他一眼,“朝定公,你是有品级有封号的县公,不需要我来收留。”
“需要的。收留一下嘛,我又不费钱。”他极为认真地推销自己,
姜佩兮挂着得体的微笑,“不行。”
“好吧。”他语气间满是遗憾。
突如其来的灾祸砸得造律吏们头昏眼花,心惊胆战。为了能尽早离开这祸地,他们眼睛不停地看了一天法令,又在不合适的地方作注写下建议。
好不容易赶在日将薄暮时,把这份堪称横祸的工赶完,将预备告辞离去,抬眼却见上首两位贵人举止亲昵,言笑不防。
他们吓得猛地低下头,恨自己长了这双眼睛。
“看完了吗?”上首的贵夫人注意着他们的动向。
造律吏战兢着起身作揖称“是”,不敢抬眼。
看他们诚惶诚恐的模样,姜佩兮看向身侧的人,“你得安抚他们。”
“知道的。”周七颔首。
“贸然请诸位来此,是我的不是。”
他拢袖起身对造律吏们道,“但出此下策,也是为了保护你们,无人知晓你们来了府署,为我们办了事。稍后你们再悄悄从侧门出去,我会派人安全地把你们送回家。”
说着,周七向他们施礼,“今日此举,是我冒昧。待东菏之难结束,我自会对诸位论功行赏。”
“有劳诸位。”姜佩兮也向造律吏们颔首致谢。
礼貌地道谢后,周七便领着造律吏往外走去,遣人将他们分批次送出。
靠着三重院的门,他陷入感慨。
周七看向杨宜从外头回来,主动打招呼:“杨主君,巧遇。”
杨宜觉得对方没话找话,他搁这儿守着,谁遇不上啊。
“朝定公。”奈何对方是周氏的人,杨宜只能接这个简陋的话茬。
并且还得给对方递台阶,于是故作关心道,“定公面上有郁结之色,不知我是否有幸替定公解忧。”
“不提也罢。”他说。
那就别说了。杨宜挂着假笑,正欲再客套一句,就抽身告辞。
“不过是忠士难逢明主,郁结在心,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说不提?杨宜侧首翻了个白眼。
好烦。
“定公受周主君赏识,又多次交予重任,怎么会有无明主之说?定公这是多思了。”
周七长叹一声,“你不知我此中苦楚啊。”
杨宜只笑不接话。她大概知道朝定想表达什么,但她是不可能用自己的嘴,说出他想听的话。
“我无才干,也无野心,却频遭主君猜忌,又被小人中伤。也罢也罢,不提也罢。”哀叹之声幽幽。
“哪都是这样。”
杨宜宽慰对方,“定公还是周氏之人,是周主君的亲族。我们这些小门户,才是真的难熬。”
“裴主君也不放心你们?”周七侧首看她。
杨宜瞥一眼对方。
周七被这看傻子的一眼逗笑,“是了,崧岳不会放心任何人。”
“裴氏当初聘我们朝端为主妇,说的好听,什么执掌阳翟,什么交付中馈。如今看,也真是可笑。”
“裴周夫人身子不好,无法操劳。裴主君也是顾惜她。”
周七嗤笑,“杨主君,这就太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