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有年姜佩兮在阳翟渡过了整个春天,某天她支开窗,趴在窗边看鸟落在屋檐下嬉戏。
她趴在那看了很久,身后只有裴岫翻过书页的声音。
春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她趴在窗柩边眯起了眼,昏昏欲睡。
忽而看见仆从领着身着白袍金叶的郎君从院门处往里头走,隐约听见说的话是,“王郡公稍等,我们主君正歇着呢。”
她伸手把窗合上,躲回屋子里,靠着案几打了个呵欠。
裴岫抬头看她:“困了?”
姜佩兮迷迷糊糊点头,补充自己看到的,“王郡公来了,表哥见客吗?”
“他又来做什么?”裴岫嘀咕了句,神色淡漠。
他看着已经困昏的表妹,“他来了你出去难免碰上,困了就在我这睡吧,去那边榻上,记得盖毯子。”
姜佩兮点点头,继续埋头趴在案几上。
裴岫没办法,只好把意识不清的表妹抱到矮榻上,四周找毯子却没找到。
虽已入春,天气回暖,但不盖被子午睡恐怕会着凉。
他解开外袍,盖到她身上。
白袍与她的衣裙融在一起,仿若本源同出,属于他的合瓣蓝雪花盖住了如烟如雾的琼花。
她的手无意识地抓住盖在身上的衣袍一角,那朵蓝雪花便被她揉进掌心里,一瓣瓣精美的花瓣被握出折痕。
她的神情很安宁,眼睫闭着,在眼下落下一片阴影。
裴岫伸手将她散在鬓边的碎发拢到耳后,他看得更仔细,她的面上毫无防备。
作为一个女郎,不该对任何郎君没有防备,但裴岫满意她对他的毫无防备。
珠帘被轻轻拨响,在安静中听得清楚。
裴岫抬眼看向跪在珠帘后的仆人,“主君……”
“嘘。”裴岫将手抵在唇上,倦怠的凤眼半阖。
仆人不再敢出声,主君站起了身,走到他跪着的珠帘前,解开收束的帐幔。
他将帐幔展开,又走到另一边解下系着的帐绳。
仆人瞟了眼前方的屏风,屏面上是主君亲笔写的鹤体,被光映着每一个字都像在发光。
其实六扇的屏风足以挡住望向里室的目光,但主君却要将帐幔全部放下,将里头的光景遮得严严实实。
仆人压低了声音,“是王郡公……”
“请进来吧。”主君的声音轻飘飘落下。
第26章
姜佩兮没睡多久, 母亲严格限制她午睡的时间,不允许她有任何懒散堕落的苗头。
如今在阳翟,虽没母亲看着, 但这些规矩早已成习惯。
她听到外头低语的交谈声,但隔着严实的帐幔, 她什么也看不见,也没有偷看的机会。
外头的交谈有意放低了声音, 话语隔着帐幔模糊不清。
姜佩兮听出表哥的声音, 但另一个不是王郡公的。
奇怪, 明明看见穿王氏制服的人进来的。
但那到底和她无关, 她拿过裴岫翻了一半的地志书,看向页脚想要记住页数,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记住的概率很低。
她想了想,摸下发间的发钗,贴着书面滑向书背,固定好位置, 姜佩兮无所负担地寻找自己想看的内容。
天色转暗的时候, 外头才传来门扉开阖的声音。
裴岫掀开帐幔,看见坐在窗边的表妹, 外头的光已经淡了,不再明亮。
她腿上盖着他的外袍, 蓝雪花落到地上, 像是飘落的花瓣。
她背着光, 裴岫看不清她的神情,但她手上捧着书, 连他进来都没察觉,想来是看得很入神。
裴岫点了一盏灯, 端到她手边。
姜佩兮这才抬头看向长身玉立的表哥:“表哥商量完了?”
“嗯。”
“表哥冷不冷?”春天就是这样,太阳一下去人就感到寒意。
姜佩兮伸手去探裴岫的手温,肌肤相触,他的手是凉的。
她拎起腿上盖的外袍,“表哥穿上吧,手怪冷的。”
“掉地上了。”他声音淡淡的。
姜佩兮顺着衣服往下看去,的确,落了些边角坠在地上。
但地上都铺着毯子,又不脏。
她知道裴岫的挑刺毛病又上来了,也不再劝他,反正他冷了会自己找衣服的。
姜佩兮收回手,继续任外袍盖在腿上。
她靠回去继续看书,可裴岫又找刺了,“又动我书,我看到哪页你记得吗?又得我废精力找。”
姜佩兮一把合上书,将书背对着他,递到他面前,“你自己看,我不是做记号了吗?你惯会冤枉我。”
发钗被夹在书里,末端坠着一小截精巧的玉珠。沿着挂珠拨开书页,便能找到他看到的地方。
裴岫眉梢微动,他忽然觉得这是极好的书签。
看他不说话,姜佩兮扬起眉,带了些得意。
她把书捧回怀里,好奇道:“来的不是王郡公吗?我先前看衣服是,怎么听着声音不像呢?”
裴岫敛衣坐在罗汉榻的另一侧,“就是王郡公。”
“王郡公声音不是这样啊。”
裴岫意识到他们话中的歧义,“是王二。”
姜佩兮这才恍然,她托腮看向神情淡漠的表哥:“怎么是他啊,怎么不是王大郡公呢?”
怎么、怎么……
“怎么……”裴岫抬眼看向面露关切的表妹,脸上浮出笑,“你很想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