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终于抓住了机会,姜佩兮撒起气:“我只是回家而已,怎么就失礼呢?”
她情绪起伏到抽噎,“我、回我自己家,为什么要、要拜帖?凭什么……”
周朔的手心已经是一片湿热,她的眼泪全被他捧在手心里。
沉默地,他一点点擦着妻子涌出的泪水。
月光下的姜郡君本该是清冷艳丽仙子,此刻却眉眼哀愁,眼眶湿红,迷蒙黯淡的眼睛里是濒临破碎的哀凄。
她是这样委屈。
姜佩兮看着周朔收手起身,向外走去。
他的手忽然离开,被捧着的下颚猝然接触到寒凉的空气。
姜佩兮把脸埋进膝盖,去躲避空气中的寒意。
厌烦了,周朔也厌烦她了。
她就说,怎么可能会有人无限度地包容她呢?
肩上忽然一沉,脖子被温暖的皮毛包裹。
姜佩兮猛地抬头,她看见周朔半跪在她身前,正在给她披斗篷。
“干什么?”
周朔给她系上带子,又整理肩颈的衣服,“外面下雪了。”
“那又怎么?”
周朔拉她起身,弯腰给她顺开斗篷后,才站起身看她,“不是说去江陵吗?”
“你说的。”
“嗯,我说的。”
周朔拉住她向外走去。
跨门槛时,她被绊了一下。
不过有周朔,他便不会让她摔倒。
他看着她,问她:“能自己走吗?要我背你吗?”
姜佩兮抬眼看向他,雪色与月光下。
晕乎乎的她,只看见周朔满眼的无奈与妥协,于是娇气起来:“不能。”
周朔蹲下身,姜佩兮伏到他背上,由他背起自己。
她把自己埋到斗篷里,蹭到周朔的颈脖。寂静的雪月间,她听到了周朔的心跳。
温暖,踏实。
她醉了吗?
也许。
但是还没醉到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她没有被酒支配行为。
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她在放纵自己。
第7章
他们走了三天的水路才到江陵。
姜佩兮在船上很不好受,晕晕乎乎睡了三天,吐了一路。
她吐得脱虚,只靠在周朔的怀里才好些。
周朔看她狼狈成这样,一边顺着她的背,一边提议走陆路。
姜佩兮一口否决,水路比陆路快很多,何况马车颠得人也不好受。
到江陵的时候正值半夜,周朔把她送到姜氏府苑的山门前便止步不前。他理了理她的发髻,便让她自己进去。
姜佩兮问他,“你呢?”
周朔说:“我明日递了拜帖,再拜见姜主君。”
姜佩兮站在雪地里,看着裙角沾上的积雪:“你可以和我一起进去。”
周朔只是淡淡地笑,抬手抚过她的脸颊,指腹蹭了蹭她的眼角,声音疏淡,温和得像是捧在手心里的手炉:“去吧。”
她便自己走过一层层石阶,走到阔大的姜府门前。回头看时,已经看不见周朔的面容。
月光下的周朔一袭黑袍站在雪地里。
四周空阔,他一身黑色,在被白雪覆盖的天地里便格外显眼。他仪态又端正,便像是亭亭青松,满身都是庄重沉稳。
似乎有太多时候,他是一个人孤身立在那。
以至于姜佩兮每次试图给周朔下定义时,脑海里最先出来的印象,便是他站在空阔的地方,一身规矩的周氏制服,立得板正,任凭风卷起他的袍角。
他一个人,望向遥远的天际。
想要睡觉的姜佩兮再次翻了身,不知道为什么,她满脑子都是那些琐碎的东西。
周朔上辈子跪了一夜回来后就发热,那这次呢?
她按了按眼睛,最终还是坐了起来。
去看看他吧。
好歹他这次遭罪,完全是因为她任性。
姜佩兮起身后只披着外袍便向外走去,她就看一眼,很快就回来。
沿着回廊向书房走去,院子里走动的脚印已经被雪盖住。姜佩兮看着院子的草木陈设,有些不舍,怎么说也是生活了十年的地方。
轻轻推开一个弧度,姜佩兮侧身挤进书房。书房里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凭记忆伸手摸着去探路,挨到桌子,姜佩兮松了口气。
她很快就找到了蜡烛,将火点上。
火不大,她举着烛台,只能照开一小片黑暗。
她一边向屋里走去,一边拉紧披着的外衣。
奇怪,屋里怎么和外面一样冷?
直到走到床前,姜佩兮也没找到半块木炭。
她一口气憋在胸口,周朔已经节俭成这样了吗?连点炭都舍不得用。
姜佩兮恨恨地想,早知道他抠成这样,那白檀香就不给他用了。
她在这花着比金子还贵的白檀香给他散寒止疼,结果这小气鬼连炭都不用。给他再多白檀香也没用,活该他有寒疾,活该他疼一辈子。
姜佩兮举着灯,照亮周朔的面容。
他的睡相很好,他们一起睡的时候,他整夜都是老老实实的。
姜佩兮有时夜里醒来,会发现自己半趴在周朔身上。
她很不好意思,就往一边靠。
于是早上再睁眼时,周朔身上几乎就没有被子。她更不好意思地把被子还给他,一点点蹭着给他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