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踏仙君看遗书涕泗横流 宋秋桐找优伶搭台唱戏
红莲水榭
“陛下,楚宗师的物品都收拾好了。”刘公作揖道。
踏仙君看着床上摆得满满当当的遗物,问道:“只有这些?”
刘公说道:“最顶上的锦盒里是楚宗师写的一些闲笔。”
踏仙君看着锦盒,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流,他伸手摸了一下,只觉得心如刀绞,咬着牙不住地颤抖。
刘公见状恭敬道:“老奴告退。”
踏仙君没有回答,刘公便退出去把门关上。
踏仙君流着泪打开锦盒,里面第一张便是楚晚宁给他写的信。
他别的也没记住太多,也看不懂何为“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只看到上面通篇的“为师”,以及楚晚宁再三强调的一切与他人无关。
楚晚宁终究是眼里心里都不曾有他,即使是他们之间有了孩子,即使是临死了也不愿意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
或许,对于楚晚宁来说,踏仙君只是一个逆徒,只是一个把他囚禁起来折磨的恶魔,除此之外,别无他意,更或许,楚晚宁早就厌弃了他,只是一直无法逃脱魔掌罢了。
接着他看到锦盒里写的其他内容,都是些闲来无事的手记,不是墨忆安就是机甲,再不就是饭菜好不好吃,关于踏仙君他只字未提。
直到翻到最后一张,他才觉得不对,是一首楚晚宁写的诗,可以说是字字泣血。
诗云:
水榭花树雅致清,山外落红层浸染。
巫山歌伶舞升平,衰草冤鬼吟哭难。
师徒反目终相恨,连理难掩恨生繁。
四方囹圄锁孤魙,一双怨偶枯痴缠。
十年多病身破碎,两生枉负宗师仙。
初时为男终变女,徒留残躯苟余年。
皑皑白骨真如雪,山河破碎湿泪眼。
绵薄若可换宁安,吾欲投身群鬼间。
他看不太懂诗的意思,只是觉得这首诗很悲伤,但其中两句看不懂的却引起了他的注意,便是那句“十年多病身破碎,两生枉负宗师仙。”
十年?他为什么说十年?明明在一起才四五年。
还有两世,他们仅仅只有一世,怎么会写两世?
直至读到“绵薄若可换宁安,吾欲投身群鬼间。”他才忽然明白了些事情。
换宁安?墨忆安。
楚晚宁说过希望墨忆安日后过得平安顺遂,可这首诗里,宁安二字合用,宁就是安,安就是宁。
孩子取名不可冲撞父母名讳,又要寄托父母的期望,楚晚宁的希望是——希望墨忆安在以后的日子里,记得有他这个母亲,原来竟然是这个意思。
楚晚宁早知道自己要死,才会给他取这个名字,可这个名字里却没有踏仙君的丝毫位置,他从始至终都不在楚晚宁的心里。
但他却没注意到安字左边偏旁的鱼下面有四点,无论是名是姓是字,踏仙君的名字里都有四点,鱼字又与雨谐音,两边分开不是字,楚晚宁离了墨燃不能活。
踏仙君涕泗横流,哭着把这封信抱在怀里,一遍一遍地呢喃着:“楚晚宁……楚晚宁……你就这么恨我?连死都不愿意告诉我——!”他嚎哭着。
下面是一个藕白色的锦囊,上面绣着鸳鸯戏水,踏仙君将其打开,发现里面是一缕头发,不对,应该是两缕,虽然缠在一起不分彼此,但发色还是看得出明显不同。
一缕是楚晚宁的,另一缕是谁的?难道是他的奸夫?原以为把手帕烧掉就完了,没想到他还有信物,踏仙君只觉得自己是个笑话,努力了这么久,楚晚宁终究还是不待见他,虽然楚晚宁心里的人死了,但现在楚晚宁也死了,是不是就可以和奸夫双宿双飞了?
过了一会儿,他大约是哭够了,红着眼睛跑到莲池旁边,看着楚晚宁的尸体说道:“楚晚宁!你现在得意了?用这么狠的方法报复我!很好,你的目的达到了!”而后缓缓地蹲下,啜泣着说道:“楚晚宁,你理理我……”
踏仙君伤情一日后,把医官叫来,问道:“你不是说按照你的方子补养,不会有问题吗?”
医官擦了擦额上的汗珠,颤抖说道:“陛下,老臣的方子都是照着孤月夜的医书开的,只是当时宗师未到受孕时期便怀了孩儿,才会身体虚耗过大,从而……”
踏仙君把他从地上拎起来,咬着牙说道:“这么说,都是本座的不是!”
医官连忙道:“不不不,老臣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踏仙君眼睛微眯,神情狠戾地说道,“我看你是想找死!”说着要扭断他的脖子。
医官连连求饶:“陛下,求您看在楚宗师的面子上饶老臣一命。”
踏仙君忽然想到楚晚宁留的那封信,希望他从良从善,便一下子把医官甩开,说道:“滚!”
医官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踏仙君倒是也听话,从那以后每每照顾墨忆安都是亲力亲为,再不就是请李嫂帮忙,很是上心,只是没了楚晚宁,他的脾气越来越差,动不动就拿个什么东西往侍从头上砸,连宋秋桐也被砸过。
她觉得这样下去,她迟早要被踏仙君打死,便想着要安抚他。
一日,宋秋桐对踏仙君说尽了好话,哄着他一起看戏,也难得他这次愿意赏脸,若是从前,肯定又会对宋秋桐发一通脾气,死活不去。
踏仙君来到戏台席中,听刘公禀报这次唱的是《弁而钗》的《情奇记》。
宋秋桐讨好地给他剥了个橘子递过去,踏仙君吃了瓣橘子神情恹恹地看着。
只见台上的优伶并未回头,却已咿咿呀呀地开腔唱戏。
身边的锣鼓声伴着优伶的声音响起。
过了一会儿,那优伶回过身来,只是仍旧用扇子遮着脸。
待到折扇收起,踏仙君眼睛一亮,起身道:“楚晚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