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令人头大
两个月的暑期很快就过了，白图在山区学校支教完后火急火燎地回来，赶在许久二十三岁生日当天下了火车。余关开车去火车站接到他，因为是周五下午下班时间点，回去的路上堵车堵到怀疑人生。
“白图你给余关打个电话，饭点儿我们赶不上了，让他们推迟一下时间。”
“好。”白图拿出手机拨了号，一边等待接听一边朝车窗外张望着堵车的进度，却在路边发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我没有多余的头盔，大白天很容易被民警发现的。”云尚左手抱着头盔，胳膊上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张力十足，但因为从脖子肩膀蜿蜒到小臂下方的青龙缠莲纹身，看起来有些让人生畏。他热得右手往头顶上薅了一把头发，露出光洁硬朗的额头，满脸都是拒绝的神态。
“遇都遇到了，你就载我过去呗，我会在替我拳击男神加油的时候顺便帮你加一下油的。”王齐钥满眼期待地看着云尚。
“这不是加不加油的问题，要扣分的。”
“就这么一次，也不会不让你骑摩托的啦。”王齐钥说着往后座上跨。
云尚面无表情：“那钱呢？”
“如果被逮到钱我出！”
“双倍。”
王齐钥翻了个白眼：“财迷。”
“下去。”
“好好好，双倍双倍。”
云尚对她无语，但是又不能真的让她去坐公交，今天公交特别堵车，等她坐一个多小时公交过去，拳击比赛都快结束了。看在她是拳击迷的份儿上，只好勉强冒着假驾驶证被交警逮到的风险载她一起过去，只能尽量走街头小巷了。
“怎么说？”余关一边慢慢往前挪车一边问挂了电话的白图。
白图收起手机，视线还在逐渐远去的送餐摩托车上：“推迟了一个小时，许久和林旭成他们先去天街的嘉年华玩了，我们直接去找他们就行。”
白图没大听清楚余关接下去在说什么，自顾自想着刚刚骑摩托离开的两个人。
云尚后面那个女生他认识的，上学期去流浪动物收养家庭走访后，在回家的路上看到有人围殴她，就去拦了一下，但当时并没有拦住。
他先让那孩子离开，再想甩掉那些人，结果跑到一半发现那些人又回头去找那孩子去了，因为身体被那几个人殴打过体力不支，他怕那孩子出事只能先报警。
但是最后报警也没找到那孩子，所以不知道结果怎么样。现在看到她好好的，白图心里也不免松一口气。
不过看到云尚跟她关系好像还不错，加上在他晕倒的附近捡到了云尚的画册，或许当时是云尚救的她也不一定。
“既然不用着急赶过去，那你等会儿陪我去买个礼物呗？你对许久比较了解知道他喜欢什么，帮我挑一挑。”
“行。”
白图望着车窗外回答余关，脑子里又在想云尚穿的是送餐工作服骑的是送餐摩托车，这就是杜老师说的兼职吧。
年纪这么小就在外面做兼职确实会影响学业，加之上次在美术楼听到什么关于打架的事，难怪杜老师会那么担心。
白图想起自己答应杜老师的事，有些为难。他跟这孩子又没啥交集，该怎么接近他怎么劝他？
真是令人头大。
不过从山区回来给许久过完生日后，他就和艺联画室的老师一起商量，分别给美术艺考班和兴趣班选什么教材合适，仔细对比了好多版教学画册才选出最合适的。一顿订购收货确实忙得不可开交，无心其他，把这件事又给推迟了一些时间。
每当杜老师问起都只能说太忙了，自己会抽时间去找他，这样被问了几次，他都能在杜老师声音里听到失望和放弃的情绪了。
早知道就不答应了，这该死的责任感和同情心。
……
“你自己熬的啊？真好喝。”
看着张伊很喜欢的样子，杜老师可开心了：“真的啊？这鲫鱼汤豆腐汤我还是第一次熬呢，喝着腥吗？”
“不腥，是鲜香，这豆腐也嫩，好吃。”
“那太好了，下回来再给你熬一蛊。”看着张伊把鱼汤喝完，他顺手就把空碗接过来放在桌上。
“杜老师，谢谢你常常来看我，还总是带一些补品汤药的，我都不知道怎么感激你好。”
杜老师摆了摆手：“多大点儿事啊，咱两啥关系啊还这么见外，老同学了应该的。”
张伊两年前查出慢性白血病，检查出来的时候已经中期了，起初还能瞒着云尚在家里待着，后来病情恶化，就只能住院。这在医院住近两年，最近状况愈下，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过去。
“最近开学了你应该很忙吧？也多注意一下身体。”
“没事，暑期都在逐渐安排，开学那些工作也都是有条不紊地进行，不累。”
张伊有些担忧地问：“云尚最近还好吗？虽然我不爱他常来我这儿，但现在也好长时间没来看我了。”
“那孩子啊一有空就去做兼职了，忙得脚不沾地的，可比我家那蛀虫懂事多了。”
“那，那成绩怎么样了？他来的时候都没跟我说。”
杜国强眼底的犹豫一闪而过，如果给张伊说自己想让云尚学美术，她那么聪明肯定能猜到些什么，那云尚的成绩状态肯定会露馅。杜国强不想让她太过操心，于是掩饰着心虚说：“挺好的啊，上学期期末还上升了十名呢，高二再加把劲儿，肯定能上好大学。”
张伊有些欣慰，她像是在自言自语：“是吗，那就好。”
这个病已经把他们耗得家徒四壁，活着只能拖累云尚。她曾想过一了百了，把保险金留给云尚，他或许还能过得好一点。可是云尚早就警告过她，如果她那样做，他就立马跟着一起走。
这孩子性子倔得跟驴一样，任何事说到做到，她怕。
……
杜老师从医院回家后，先在门外贴在门上仔细听了听，好像没人在家。他松了一口气打开房门，脱鞋进屋后刚把保温杯放到桌上，回头就看见杜军穿个背心拖鞋抄着手靠在卧室的门上恨恨地看着他。
杜老师吓得一咯噔：“哎哟你倒是出个声儿啊，吓死你老子我了。”
“你又去看她了？”
“去了，咋地？有意见？”
杜军走过去打开保温杯闻了闻：“不是鸡汤鸭汤就是鲫鱼汤，我都还没这待遇呢，你倒是真的想给我娶个后妈回来啊？”
杜老师一把夺过保温杯拿去厨房洗：“怎么不行吗？”
“什么？”
杜军一脸不可置信，追着他到厨房：“你还当真想啊？你能不能为我想一想？你要娶也娶一个四肢健全身心健康的，娶一个烧钱的是要怎样？还没娶呢你就给她捐了多少钱了你自己说说，我还读不读书上不上大学了？”
杜国强推开他：“滚一边儿去！”
杜军委屈巴巴大声：“可不是吗？她那病是咱负担得起的吗？还有她儿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三天两头逃课打架小混混一个，哪天要是上房揭瓦你管得住吗！我妈不在了你就这样欺负我的吗？”
杜国强被他一通委屈给说得震惊了：“你居然还好意思说？人家三天两头打架逃课成绩还能全校前两百，你看看你自己都要掉尾了！”杜国强腾出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在老师群里我这张老脸都快挂不住了，哦，你就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杜军挡住他的视线一跺脚：“我不管！你不能娶她！”
杜国强把他推开围上围裙准备做晚饭：“行了行了，就是老同学帮忙照拂一下，况且我想娶人家还不一定愿意嫁呢。”
杜军鼻子一哼：“最好是这样！”
“少在这儿说些有的没的风凉话，作业做完了吗？还不快去做！成绩要真吊车尾我把你按到你妈坟前把你屁股打开花！”
杜国强举着锅铲朝他挥了两下，吓得杜军捂着屁股往卧室跑，边跑还不忘还嘴：“你做梦吧！”
……
“听说国庆排查很严的，要不这批货咱们等假期之后再送？被抓到是要坐牢的。”
赵子福不爽地哼了一声：“蔡祖新你要不敢，就别跟着我们混，别在这儿叽叽歪歪搞退堂鼓，看看你那怂样，学校你都混不出个二三四，出去了也只能被别人踩在脚下摩擦，还不如趁早回去乖乖读书。”
蔡祖新被他怼得说不出话，但偏偏又不服气，耿着脖子瞪着他，换来的是赵子福又一巴掌拍到脑门儿上：“瞪什么瞪你！”
“把云尚也找去吧。”
“什么？”赵子福惊呆了：“这批货可是双倍价钱，你让云尚那小子加入？岂不是便宜他了？”
刘剑昆眼神中透露着警告的意味儿：“你缺钱？”
赵子福被他眼神瘆到，摇了摇头：“那倒不缺。”
刘剑昆看着美术楼外的路灯，摸着戒指若有所思：“云尚不一定沾这个东西，但是他那么缺钱，可以先试探一下。不愿意也就算了，他如果愿意，价格我们□□分。虽然亏，但是他吃到甜头，会入伙也不一定，如果被抓，我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让我爸帮他一手……”说着他诡异地笑了笑：“这个人情可不是那么好还的。”
几个人离开后，在洗手间的水槽边站了好半天的白图才打开水龙头洗好画具关好教室的门窗，有些匆忙的离校。今天下早课，他还要去给余关订货呢。
……
白图：“《鬼王》系列的绝版已经断货了余关。”刚说完，电话一头就传来哀嚎，白图自动把手机离耳朵半米远。
余关：“那《一拳》和《艳势番6》呢？有没有买到有没有买到？”
白图：“都抢到了，《一拳》要是再晚一点就售罄了。”
余关：“谢天谢地谢天谢地！等我出差回来请你吃大餐！”
白图：“每次都是吃大餐，有没有点儿新鲜的。”
余关：“那你想要啥？天上的星星我都送给你！”
白图：“行，等你回来给我摘星星，对了，《世说新语。六朝笈》也出来了，要吗？”
余关：“要要要！”
余关在电话里兴奋得控制不了地嚎叫，白图问完话赶紧掐断电话。他又逛了一圈儿，把国内外新出的漫画都帮余关买了一些收进背包。
去收银台付款的时候，白图看着一堆的漫画书，还挺感叹的。读书的时候他跟余关都很爱看漫画，大学以后余关更爱看漫画了，他则跟余关相反，现在完全没了兴趣。
付完款后，白图又去了附近的文具店买自己需要的美术用品。他在颜料区找了好久就看到两盒白色的货，太少了。
他拿着盒子去问售货员还有没有多的存货，刚走到柜台问了售货员，就听见外面一声巨响，随后就看见路边好多人都急匆匆往马路一头跑过去。
售货员急忙给他拿了好几盒白色颜料，收了款之后伸着脖子往外走去凑热闹。白图把颜料往包里收好，才出门张望着人们聚集的方向。
十字路口好像出车祸了，很多人围在那儿吵吵嚷嚷，白图刚走到人群边缘，大家就突然散开一条路来，他也不由得往旁边靠。
一个穿着送餐服的男生背着一个满身是血已经晕过去的男人从人堆里疾步走出来，后面还跟着两个路人帮忙扶着他背上的伤者。
白图看到他准备把那个人放到自己的送餐摩托上，后面的人赶紧上去搭了把手，和他一起将人小心扶着弄上摩托车后座。
男生果断地把自己的长袖外套脱下来将伤者绑在自己的腰上，也不管他脑袋上的血流了自己一脖子，只小心翼翼让他伏在自己的背上，免得他往后倒。随后油门一踩往前面不远处的人大医院平稳地开去，后面还有一个交警也跟着往医院的方向跑去。
现在正值周五下午下班的高峰期，因为这场事故好多车都不得不改道而行。交警已经把事故现场围起来，正驱散着围观的人群，事故画面就那样在白图面前袒露无疑。
马路上有一大摊血，周围还有很多飞溅的血滴。一辆残破的三轮车几乎散架地倒在了一辆大红色轿车两米开外，似乎正诉说着他的主人刚刚遭遇了怎样一场惨烈的事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