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近乡情怯
火车哐当哐当向着蓉城方向驶去，窗外景物飞逝，刘一鸣贪婪的看着，彷佛要把所有景色全部印入脑海。
“老八，看什么呢？这么专注。”黄强抓了一把白皮瓜子放在桌上。
“三哥，我想家了。”
“你还真是个孩子，一天时间就想回去了？”
“不，我家不在京城。”
“秦城，你说的那个叫做刘家大队的地方？”
“家里人逃荒，把我卖给刘建军落户到刘家大队。”
“啊！”黄强惊讶的抓着刘一鸣，“原来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弟弟？”
“滚开，我说的真的。”
“不稀奇，全国各地这种情况比比皆是。你老家是哪儿的？”黄强安慰道。
“如果我说我不知道，你相信吗？”
“有一次上课，老师提过有一种精神类疾病，主要症状是选择性忘记，这是人类的一种应急保护。或许，以后你会突然想起来。”
刘一鸣摇了摇头，他没办法说实话，想家了，想那个三江汇合的戎州，想曾经的朋友，亲人。想，很想，透入骨髓的想。
前世的老婆，还有可爱的一双儿女，回不去了，再也见不到了。自己要等到明年才出生，至于老婆，后年才会来到这个世界。
蓉城草堂街，一栋两层小洋楼里，刘建军看着风尘仆仆的儿子喜笑颜开。
“娃，过来住多久？你王姨接到电报高兴的不得了。吃，她学会的川菜回锅肉，不知道你吃的习惯不。”
“习惯，好吃。”刘一鸣一筷一筷往嘴里夹菜压着情绪，终于眼泪喷涌而出。
刘建军吓坏了，王玉晴忙不迭的拿来一张毛巾，“孩子，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说，说出来，你爸和我给你做主。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啊。”
“娃，咋了？别吓达。”
刘一鸣艰难的把嘴里的菜咀嚼吞咽下去，用毛巾擦干眼泪。
“没事，想家了。”
刘建军，王玉晴愣了一秒，眼红了。
“明天一早我要去戎州，周黄明家里出事了，我去看看。”刘一鸣笑着擦掉眼泪。
“要不俺和王姨陪你过去。”
“不用，我和黄强过去看看，估计要待一段时间。处理好回来，火柴厂定的设备还有半个月到，黄强和我要先回去调试，在家待的。”
“我们一起回吧，你一个人在京城我们不放心。”王玉晴说。
“王姨，你们喜欢蓉城吗？”
“喜欢。”
“喜欢继续待一段时间，给你们带了一万块钱，在蓉城买栋这样的洋楼，看着挺不错。”
无所谓买哪里，即便以后蓉城的房价上涨幅度依然很大也没有勾起刘一鸣的欲望，挣钱的方式很多，不可能所有好处一人占全了。买房，只是买一个以后回来的借口。
刘建军答应下来，第二天还要早起，刘一鸣睡在王玉晴铺好的柔软的床上沉沉睡去。
五块石车站，黄强和刘一鸣上了前往戎州长途客车。
道路崎岖，客车走的很慢，摇摇晃晃中黄强迷迷糊糊睡过去，刘一鸣没有丝毫睡意，精神灼灼，努力将现实与记忆融合。
“这里应该是资合市，原来80年代初路线是这样走的，盐市，到盐市了，再过一小时到戎州地界了。”
“砰砰砰”心跳加速，终于到戎州了，前世外婆老家就在省道路边，小学时期暑假几乎都在这里度过。熟悉的小溪，农田，房屋，经过7小时路程，脑海里的景象逐渐清晰。
“那是，那是外婆？对，外婆，大舅在做什么？大哥，二哥，妈，那是妈！”刘一鸣差点忍不住叫司机停车，然后奔向前世亲人。
客车依然往前方前进，刘一鸣扭头看着直到转弯消失。
“忙完老二的事情回来看看。”心中下定决心。
距离戎州还有半小时，路边上了五个穿着的确良军干服的年轻人，短发，显的很精神，只是眼睛一直往车上扫视。
司机大声喊：“大麦坝到喏！要下车的搞快。”司机的话引来刚上车青年的怒视。
刘一鸣知道遇见小偷了，碰了碰睡觉的黄强，把包从地上捡起抱在前胸。这年头的小偷胆子大的很，或者不能单纯的叫做小偷，也可以唤作抢匪。
黄强睁开眼，伸了一个懒腰，嘴里嘟囔：“到了？”
“快到了。”
“我再睡会儿，到了叫我。”
“别睡，有小偷。”
“啊，在哪里？”
黄强四处张望，刘一鸣用川话暗骂了一句，“看锤子啊看，害怕别个不晓得你。”
“哟，老八，你会川话？”
“好稀奇吗。”
“可以可以，你的川话咋个像老二的戎州话？”
“嗨，你不管。把包抱好，一会儿就到了。待会儿到了，我们直接去医院。”
“要的。买点儿东西不？”
两人聊着天，五个人的动作不停，一会儿收获满满，一个矮个子青年经过刘一鸣时他闻到了淡淡的机油味儿。
即将进城，五人叫司机停车扬长而去。司机的声音传来，“个人看哈包包，刚才上车的是摸包包的，提醒了你们的，遭了胆子大下车找他们。”
怒骂，后悔声在车厢弥漫，刘一鸣无奈，现在社会状况就是如此，非一时一刻可以改变。
长达八小时的旅途终于抵达戎州北门车站。北门车站左面不远处就是人民医院，刘一鸣背着包前方带路，黄强拉住他：“老八，你是不是荣州人，咋个你找的到路？”
“出发前贺局打电话帮我问过，你说你有好瓜。”
听到刘一鸣纯正的川话，黄强乐了，瓜娃子肯定有故事，搞不好和老二是老乡。
人民医院三楼特护病房，周黄明打着点滴昏迷不醒，一名自称周黄明父亲单位同事的中年男人接待了他们。
“你们是周黄明同学吧，他出事前叫我帮他发的电报。”
“魏叔叔，他家发生了什么事？”
“他爸是文重街饮食总店党支部副书记，两个月前饮食总店被偷，他爸值班被人杀了。黄明回来后，上个月月底，她妈在单位又被杀了，前几天他被车撞了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哎，造孽啊。”
“他家还有其他人没有？”
“没的了，如果他也，妈的！周家就，就一个人都不剩喏。”
刘一鸣和黄强拳头攥紧，悲愤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