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语汝姚兴
攻城之战，攻心为上。
慕容家族虽然在齐鲁大地经略数十年，可此地原属晋朝故土，本地居民祖上都是晋民，就连燕国庙堂之上许多大臣亦是汉儒，种种便利条件都给晋军采用攻心战提供便利。
七月，南燕尚书垣尊和他的弟弟京兆太守垣苗，便按捺不住寂寞，逾城前来投靠晋军。
刘裕当即便任命他们为行参军。
投降的这哥俩也颇知投桃报李，向刘裕出主意道：“张纲有巧思，若得纲使为攻具，广固必可拔也。”
刘裕正愁眼下没有趁手的攻城器械，否则要有他娘的“意大利炮”，广固早就打下来了。
没成想这投靠过来的兄弟俩便给自己举荐了一个高级工程师。
张纲此人当时被燕国派遣到后秦去出差去了，可他毕竟是个理科生，口才相对就弱一些，像“求援”这种高难度的活，用脚指头想也不会成功。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晋军已经将广固围的水泄不通，正沮丧着脸准备回去复命。
但刚一到燕国的故土便被晋军发现，请到刘裕处喝茶去了。
张纲在得知自己被刘裕收编了之后，压根没有什么心理压力，身为晋民后裔的他心甘情愿的为刘裕造起了攻城器械。
并且他这个“燕奸”干的还极为卖力，隔三差五的乘着楼车绕着广固城帮刘裕向城中喊话。
“大夏的刘勃勃已大破秦军，无兵相救。”
城中的守军见到搬救兵的尚书郎大人在敌军阵中本就心凉了一半，后又听他这样说心态都崩了。
为了更好的打心理战，每逢晋廷派使者来广固，刘裕都会敲锣打鼓的为使者接风，大张旗鼓的操办，给当地百姓一种王师胜券在握之感。
南燕右仆射张华、中丞封恺等大臣纷纷有样学样的效仿垣家兄弟和张纲的义举，投奔刘裕的怀抱。
北方之民更不用说，这些遗民早就泪尽胡尘里，眼巴巴盼着王师到来呢，如今王师到此，大伙干本不用招呼，争先恐后的执兵负粮倒向刘裕，有时一天便有数千人来投奔。
民意如此，燕国皇帝慕容超坐不住了，眼见得自己的臣民不断流失，恰巧又收到叛臣张华、封恺的劝降信。
无可奈何的南燕皇帝只得低三下四的向刘裕表示：可以大岘为界，并献马千区，以通和好。
骨子里仍旧桀骜的慕容超自认为已做了最大让步，割地称藩求和的做法已经十分丧权辱国，是他的底线了。
但刘裕却对他的说辞置若罔闻，直接选择了无视。
无视，才是强者对弱者最大的轻蔑！
此一时彼一时，刘裕当然不会同意慕容超，事到如今大岘山以南已经满足不了他的胃口了，他要的是整个齐鲁之地。
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如苻坚大帝那般好说话，他轻轻抚摸手中宝剑，却不小心被寒刃伤到手指渗出了殷红的鲜血。
“你们慕容氏如何，我不清楚，但是我手上这把宝刀知道。”
他早已此刀心意相通，他清晰的感受到了此刀是在提醒自己不可轻信慕容氏这帮狼心狗肺之辈，毕竟这把刀的前主人冉闵就死在慕容族人手中。
慕容超也确实在使用缓兵之计，他之所以要委曲求全，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韩范，他们在奢望此人能够向后秦求来援兵。
事实上韩范确实不辱使命，不同于张纲，他本就是能言善辩之士，更加重要的是他与后秦主姚兴有着莫逆之交，当然无往而不利。
自古以来，只要“有关系”那就没关系，哪怕是借兵这样的大事儿也不在话下。
后秦还真就遣卫将军姚强率步骑一万，随韩范往就姚绍于洛阳，并兵以救南燕。
同时还遣使向刘裕喊话：“慕容氏相与邻好，今晋攻之急，秦已遣铁骑十万屯洛阳；晋军不还，当长驱而进。”
大意便是慕容南燕是后秦友好邻国，今天你把我兄弟打的太狠了，赶紧收手，不然后秦会出十万铁骑，收拾你去。
后秦的外交辞令威胁意味极为浓烈，换做一般人可能早就吓的腿肚子抽筋了。
不过后秦显然是威胁错了对象，天不怕地不怕的刘裕最不吃的就是这一套。直接的回怼道：“语汝姚兴：我克燕之后，息兵三年，当取关、洛。今能自送，便可速来！”
刘裕的言语霸气横生，好不痛快。
可听闻此事的心腹谋士刘穆之却大惊失色，他不明白一向心思缜密的刘裕怎么变成了意气用事的“嘴强王者”。
刘穆之的担心并无道理，当年冉闵攻伐襄国，姚弋仲命其子姚襄率兵救援，并配合太尉张举，遣使向前燕求援。在汝阴王石琨、姚襄、前燕以及襄国守军夹击之下，导致兵败，败退邺城。
如今，只不过是救援对象角色互换，可又何尝不是前车之鉴。
于是埋怨道：“常日事无大小，明公都会与我商议，此宜善详，今日为何如此轻率，此语不足以威敌，反而会激怒对方。若广固未下，羌寇援兵又到，我们又该如何御敌啊！”
刘穆之拳拳为主之心，听的刘裕亦是感动，不过他又岂是莽夫，后秦若能援救南燕早就来了，还会派遣个使者在这里装腔作调。
况且冉魏伐襄与大晋伐燕并没有可比性，冉魏与大晋不是一个量级，当年的前燕与现今的后秦又非同日而语，时代变了，结论势必不同。
他哈哈一笑，回复刘穆之道：“此是兵机，非卿所解，故不相语耳。夫兵贵神速，彼若审能赴救，必畏我知，宁容先遣信命，逆设此言！是自张大之辞也。晋师不出，为日久矣。羌见伐齐，始将内惧。自保不暇，何能救人邪！”
果然不出刘裕所料，后秦的一万援军只顾在洛阳地界上打转，未敢踏入南燕半步进行增援。
因为后秦亦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西北的大夏赫连勃勃不断惹是生非，后秦主姚兴无奈之下只得让这支部队回援长安。
后秦军无情的走了，留下满地落魄的韩范。
国家之间只有利益，哪有什么感情而言，比起本国的安危，南燕亡不亡又与后秦何干？
韩范绝望的看着后秦军西去的背影，忍不住长叹一声道：“天灭燕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