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加赐九锡
何无忌见到刘裕这个老大哥之后便一肚子废话，什么四月份天空出现日食啦，前几天桓玄他哥桓伟死了等等……
刘裕这段时间他只顾着打仗，朝野之事所知甚少，这些话题虽然也能引起他一定兴趣，可他知道何无忌此次千辛万苦来到山阴密见自己，绝不是说这些不咸不淡的话。
他不禁感叹，原来这小子是多么直爽的性子，如今也学会藏着掖着了。
不过刘裕也没有点破，由着他说，直到深夜。
夜空如洗，凉风阵阵。
云层已散去，露出群星闪闪烁烁，刘裕突然很认真的看向何无忌。
何无忌也同样感受到刘裕的目光，双拳不自觉的握紧。
两人一时无言，良久，何无忌像是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直接开口道：“桓玄狼子野心，篡位之心已是人尽皆知，寄奴大哥你现在手中有兵权，咱们起兵吧！”
说罢，便忍不住嚎啕起来，他憋这席话已经太久太久了。
刘裕瞥见何无忌的双拳，由于握的太紧，指甲都已刺破手掌，使得鲜血不断渗出。
他哪还不明白这小兄弟心中的苦楚，重重的拍了拍何无忌的肩膀。
何无忌的话何尝不是他所想的呢，北府军旧将的鲜血，怎能令人轻易释怀。
如此血海深仇，身为北府人，无不想要生啖桓玄之肉，令之血债血偿。
如今何无忌一席话正好触动他内心深处的想妄，内心的洪荒之力几欲爆发出来。
刘裕爱激动但很少冲动，这一回他决定冲动一次。
随后，连夜将心腹智囊孔靖召入帐中谈论此事。
孔靖字季恭，会稽郡山阴人，乃晋朝前车骑将军孔愉之孙，此人为人宽厚孝顺，且足智多谋。
刘裕是在东征孙恩时与之相熟的，虽然孔靖比他年龄大不少，可两人颇为投缘，结为忘年之交。
孔靖刚听完刘裕介绍完何无忌之后便猜错这两位年轻人在想什么了：“将军，山阴去建康道太远了，现在举事难成；且桓玄还未篡位啊，现在出兵，岂非出师无名？”
刘裕听孔靖之言后立马如梦方醒，感叹自己到底是年轻，城府不够。
刘裕是听进去了，可何无忌那个愣头青岂是那么好糊弄的。
“不杀此撩，誓不为人！”何无忌怒目而斥，他本想着老大哥都被自己说动，又来一个捣乱的，心中自是不忿：“休要妖言惑众，现在不起兵，更待何时！”
“无忌，休得无礼！”刘裕赶忙制止。
“哎，不妨事，无忌将军乃性情中人！”孔靖全然不在意道：“桓玄狼子野心世人皆知，可如今时机不对，不如待他真正篡位，将军于京口起兵图之，则定能成事。”
何无忌被刘裕呵斥，又听孔靖讲的头头是道，这才知道先前因自己鲁莽而误会这老头了，顿时乖乖的愣在一旁，全然一副犯错孩童的模样。
“那就依卿之言！”刘裕听后纳头便拜。
“将军，你我深交已久，不必多礼！”孔靖自然不敢托大马上还礼，内心暗赞道：“忍常人之所不能忍，方可为常人不能为啊。”
有道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刘裕身边有这般良师益友，何图大业不成。
成事者，当自己弱小的时候需要学会忍辱负重、冷静观察；当稍微有些力量的时候需学沉着应付、韬光养晦；等实力强大了再夺天时、有所作为。
刘裕从不托大，只要别人说是对的，自己就会做的更好。
他不仅没有在会稽起兵，甚至在班师回朝之际便主动将兵权交出，活脱脱一副人畜无害的忠臣模样。
刘裕这一乖巧举动让桓玄大为满意，对他也大大的放下了戒心。
九月。东边卢循之乱已平息，东晋也迎来了难得的太平日子。
闲来无事，桓玄同样琢尝试再干点出格的事情。
拥护桓玄造反的那群人哪里猜不到主子的心思，这些攀龙附凤之辈最是明白手上的好处是怎么得来的，老大愈是位高权重，他们才能更加安稳的享受这份荣华富贵。
随即侍中殷仲文、散骑常侍卞范之劝大将军桓玄早受禅，阴撰九锡文及册命。
九锡为何物？无非就是些车马、衣服、乐器、朱户、纳陛、虎贲、弓矢、斧钺、秬鬯等物件。
然而，这几件物事意义非凡，乃是臣子的最高礼遇，想当初王莽、曹操、司马懿等权臣就曾是九锡的得主。
仔细掰扯历朝历代获此殊荣者屈指可数，再观之履历，便能使人惊出冷汗。
桓玄的爪牙这个提议可谓极其大胆，若“加赐九锡”成功之后，就连傻子也知道后面的结局了。
随后，又大张旗鼓的加封自己亲信桓谦为侍中、开府、录尚书事，王谧为中书监、领司徒，桓胤为中书令，加桓修抚军大将军。
种种明目张胆的举动，比当年的司马懿还要直接。
如此不臣之举，放在正常情况下，早就应该有朝臣喧哗怒骂。
但东晋的朝臣们却出乎意料的安静，他们不置可否，因为大伙心里跟明镜一样，东晋早已日薄西山，跟着傻子皇帝混，能有什么前途。
大家心照不宣，谁都明白，现在谁是大哥，这弄好了还能混口汤，弄不好吃饭的家伙事可就没了。
九月丙子日。
桓玄被册命为相国，总百揆，封十郡，为楚王，加九锡，楚国置丞相以下官。
桓玄得愿所偿的当上了“准皇帝”，距离他“所赢无数”的目标只差临门一脚了。
桓玄如此胆大妄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行窃国之事，会有人反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