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三三
吴倩把粘在自己身上的余晚扶下楼，又招呼店员叫来宋止，准备把已经醉得五六成的余晚安全交给了她口中的“弟弟”。
余晚显然是感觉到了吴倩的意图，扒拉着吴倩的脖子不放手：“诶诶诶？干嘛干嘛，我还没给你画画呢！”
到了最后一级阶梯，又忽然钻到吴倩身后一把抱住漂亮姐姐的腰。
“you jump, l jump!!!”
吴倩也没办法了，作势从最后一级台阶上跳下，然后急急闪到一边。
余晚就这么被宋止抱了个满怀。
一团从松柏林里带出来的深幽气息，因为沾染了人世的是非而变得喧嚣起来。
宋止不用低头都能闻到一身酒味，掺杂着原来的香。
这样的余晚，似乎离自己又近了一点呢。
结了帐，道了别，顺顺当当地走出门，搂着自己腰的余晚突然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那个挂得高高的亮着灯的店名。
三生。
“きょうし，三三，是老师的意思哦。”
余晚突然开口，语气里有一点楚然，宋止静静地听着。
“我悄悄告诉你哦，那个店员其实不认识三三，他叫三三倩姐，她才不是倩姐，她是三三，她有两个哥哥，她是三三妹妹，她喜欢明亮的黄，喜欢吃芒果，喜欢黄瓜味的薯片，喜欢潜水，喜欢听港风的歌，喜欢”
余晚说一句，宋止就应一句，直到她突然停住，捏着自己右腹边衣服的手愈加紧，然后一言不发。
宋止能看到她有点水光的眼眸，他有点想把她抱起来，像是寻常恋人那般，伸出的手已抬至半空，最后只是从左边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
“你没有干净的纸吗？”
“这就是干净的。”宋止把纸送到余晚脸边。
余晚推开：“可是它怎么这么皱。”
“它比较脆弱。”
“和三三一样吗？”
“三三是谁？”
余晚有些不满地皱眉：“三三就是刚刚的漂亮姐姐啊！”
宋止大概知道了刚刚余晚那念叨的一长串，又听身旁走得歪歪扭扭的人突然振臂高呼：“三三是我喜欢的人！耶~”
墙边突然蹿过一只刚睡醒不久的橘色小猫，瞪着一双惊疑不定的猫眼，看清来人后有些恹恹地“喵”了一声。
“喵~”余晚放下刚举起的右手，缩成一团有心逗弄这只投缘的小猫。
宋止也不催，和她一起蹲在马路边上听她和小猫有来有回的对话。
“为什么明知道喜欢还会分开呢？”
“喵？”
“为什么分开了还会一直喜欢呢？”
“喵？”
“爱情只占百分之十，可是对这百分之十也是百分之百的投入啊”
“喵~”
“而且，一开始是百分之十，以后就会越来越多嘛，要是一开始就是百分之百，那以后就只能往下掉了嘛！”
“喵！”
余晚直起身，颇有义愤填膺的悲壮之势。
宋止见情况不对，这么哭下去，纸该不够用了，正准备把衬衣外套脱下来给她擦鼻涕的时候，余晚糊着一脸泪水鼻涕突然闯入自己眼前。
像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宋止！”
宋止被唬得一愣，脱衣服的手顿住，四目对视，可强势的那方却突然哑火。
像是一场还没开始就结束的烟火，又像是浩荡盛会前的预告。
四下安静得几乎能听到小猫的呼吸声，远处的远处偶尔有一两声海浪击礁的声音，沉闷又震耳欲聋地打在宋止的心脏上。
倏尔露出一个释然又有些自嘲的笑：他在期待什么呢？
脱下白底黑细条的衬衫，翻了个面，抬手触碰面前这张脸，轻轻柔柔地，像是在擦拭一个刚捏好的面人儿。
“我喜欢你。”衬衫下的嘴唇嗫嚅，声音轻轻的，像是一根羽毛挠过，轻得几乎让人听不见。
被挠的人却如雷击，指尖因为一秒、两秒、三秒的停顿而微微发热，这一点点热又从掌心窜进心里。
心室里似乎有一处不听话的血管偷喝了禁药，到处四窜，直至蔓延全身。
仰着头的余晚微微颔首，原来糊住整张脸的衬衫掉了一半，杂乱的条纹上露出一双眼，直勾勾地看向少年仓皇失措的眼睛。
余晚在他的手下粲然一笑，笑意从心底萌生，从眼里溢出。
自己这次好像是真的心动了，不同于比赛得奖，或是享受万众瞩目时的心动。
一看到宋止，她就总会想到他在夕阳里长身玉立拉着小提琴的模样，会想着看到他漂亮的眉眼下的一点泪痣。
积石如玉无他色，仙人欲妒点墨痕。
明明刚认识不久，却总有一种熟悉的气息引诱着她再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直到唇瓣隔着那层薄厚适中的衬衫覆上另一个蠢蠢欲动的唇。
继而不着寸缕的手臂又勾住脖子往下带，舍弃那似乎还意犹未尽的薄唇，辗转到他眼角下的那点泪痣。
宋止瞳孔中的震惊大于慌乱，自矜远败于欲望。
左手不由自主又小心翼翼地攀环住她的腰身，右手堪堪抵住衬衫的手掌慢慢下移，触到那脆弱的脖颈。
有股躁动绵绵不绝，他分不清是她的动脉还是自己的心跳，或者二者皆有。
“哇，你耳朵好红啊，摸摸~”
喝了酒的嗓音甜得有些腻。
宋止却“蹭”得一下站得笔直，像只害怕被抓住了把柄的兔子，把脑袋移得远远的。
但无果。
余晚还是得手了，冰凉的手指捏住了那红彤彤的耳朵，像是捏住了两支春欲放。
春欲放，春欲放，犹带彤霞晓露痕。
宋止躁动的心被这一下有一下无的触碰撩拨得几欲崩溃，耳朵愈加泛红，耐着痒意微微俯身任她摸来摸去。
坐在小阁楼飘窗上的吴倩，荡着一双腿，半幅身子都在窗外，指尖忽明忽灭。
看着越走越远的两个人，没有十分羡慕，比起羡慕，更多的是怀念吧。
她爱的人已经爱过她了。
多亏还有音乐和酒精，不然人类澎湃的爱意可往哪放呢。
抬头，灿烂静寂又汹涌的银河里，有一颗星。
还要多久，她才能等到另一颗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