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有个人对我说
一声啼鸣唤醒了天边的鱼肚白，不过不是公鸡的叫声，而是阿兰的哀嚎。
“疼吗？”莉迪亚足足暴打了阿兰一夜，此前圣剑被夺、客远他乡还有源自克罗娜的种种冒犯所积累下来的怨气一次性被发泄了个通透，现在她整个人神清气爽，好不痛快，因此说话都“温柔”了不少。
“明白……”反观阿兰，他此时已经是一脸被玩坏的表情，躺在地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但烙印在骨子里的恐惧还是让他下意识地说了句“明白”。
“好了好了，今天的特训就到此为止了，你自己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口，之后我们就回家休息一天。”
“终于！”阿兰听到“到此为止”这几个字，忽然就来了精神，“腾”地一下从地上坐了起来，“真的吗！”
“怎么，还想接着操练两下？”莉迪亚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手底下曾经教训过的几个兵痞，挨打的时候哭爹喊娘断手断脚，一说放饭立刻跟没事人似的飞奔向食堂。
“不用！不用了吧！今天的训练强度足够了！”阿兰吓得连忙摆手继续躺平，表示自己真的不行了。
“傻帽，你想挨打我还懒得动了呢！”现在的阿兰相比之前要多了几分年轻人的感觉，莉迪亚和他交流起来都会觉得轻松不少，“以后说话抬起头来，自信点，随意点，别每天都跟个受气包老头子似的又委屈又阴郁，自己不难受吗？”
阿兰刚想说点什么，但当他抬起眼看到莉迪亚得意的笑脸，看到一轮旭日从其后方升起，想到了自己这两天来的进步和变化，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笑着点了点头说：“明白！”
…… ……
“迪伦菲，你过来一下。”阶段练习后，克罗娜把阿兰的堂兄迪伦菲叫了过来，这引起了四周学生们的阵阵艳羡。
后者仰着头应了一声，一边走着还一边心想，看吧，优秀的学生就是会受到老师的青睐，连考前训练后都要单独开小灶。
不过他为了保持自己的高手风范，脸上自然是不会表露出任何喜悦和兴奋的。
在旁人看来，喜怒不形于色，进步速度又惊人的迪伦菲，注定会成为卡雷镇年轻一辈的骄傲，到时候何愁会没有鞍前马后的小弟？
然而克罗娜一开口就击碎了迪伦菲的美好幻想：“你的堂弟……阿兰，这两天怎么回事？一直不来学院上课可不行，虽然学院安排下来的义务教育课程已经完成，但是为了帮助学生们能有一个更好的未来，我专门给你们准备了一些本只有在高等学院才能学到的念能修炼和运用方法，之后就算没能考上一个不错的高等学院，这些知识也是非常有用的……”
“克罗娜老师，阿兰那样自暴自弃的家伙，就不用管他了吧？”迪伦菲有些不爽地说道，这个据说来自京都的精英教师是全院所有男生的女神，当然也包括他在内。
可是这个美丽知性且强大的老师却好像总是相当关心他那个废柴堂弟，这让他这个从小就享受着他人赞誉和关注长大的“天之骄子”非常不满。
“反正阿兰在很多家杂货店和餐馆都打过零工，以后考不上高等学院也不至于饿死，老师你又何必花那么多精力在一个连二级念能都突破不了的废物身上呢？”
“废物？”克罗娜瞥了迪伦菲一眼，这毛都没长齐的家伙还在努力掩饰刚刚偷瞄自己胸口的目光。
阿兰可不是什么废物，昨天晚上，她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被绑在了树下，而且肩胛处有轻微的骨裂，恐怕这还只是那个神秘少女的一击之威。
尽管这种程度的伤势她自己调集念能就能加速康复，但别忘了，那个少女可是没用任何念能就把自己给打成这样的！
有这样的人在身边，阿兰又怎么可能会是个简简单单的“测试元件”？
抱着这样的想法，克罗娜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自己的之前忽略的感知记忆，果然发现阿兰身上相比之前时发生了些变化——他身上的念能太少了，甚至比一级的常态还要少得多。
少到比一个正常人的水平还要低将近一半，这是极为反常的。
寻常人就算不刻意修炼和调动念能，平日里也会有基础念能用于维持身体的正常行动，而那个时候的阿兰处于昏迷状态，念能水平低于普通人的最低水平，这种情况更像是念能透支的结果。
念能透支，意味着使用过念能，而一旦能够使用念能，就说明阿兰的念能等级一定大于三级，这是谁也不可能违反的铁则。
一夜之间突破到三级，这可并不是“废物”能做得到的事。
所以在昨夜之后，克罗娜对于阿兰的兴趣已经从简单的男女关系上升到了另一个层面，她很想看看，这个看上去唯唯诺诺的“废物”，身上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
当然，作为堂兄的迪伦菲肯定不会这么想，他还以为克罗娜老师并不清楚阿兰的情况，于是在旁边毫不留情地损起了自己这个便宜弟弟：“就是啊，入学三年丝毫未进，比普通人都不如的废物，说得不好听点，像他这样的人，活在世上都是在浪费粮食……”
“行了，注意好你自己的练习吧，考核临近，保持自身心态平衡良好是最重要的，不要在其他想法上浪费时间。”克罗娜看他有点天赋，稍微提醒了他两句后接着说：“今天晚上有空吗？”
“有空？当……当然有空！我对于考核早就已经胸有成竹了！克罗娜老师是想和我一起吃个升学饭吗？虽然有点早但是也没有关系，语风学院那边我是板上钉钉的……”迪伦菲一听克罗娜这话，本性一下子暴露无遗，心里还自鸣得意地以为刚才对方询问阿兰的事情只是想找个话题提起这事而已。
“不，升学宴的事情还是等考核结束后再说吧，我今天主要是想请你带我去你们家做个家访，我想去了解一下阿兰的情况。”克罗娜觉得这货真是让人又笑又气，自己在京都都没有他这么以自我为中心过，于是打击起他来也是毫不留情。
“啊……这……这样啊，那……那行，放学后老师就跟我一块回去吧。”迪伦菲余光瞥了眼不远处的同学们，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尴尬，，只能大声应下：“老师你这么忙的情况下还要来我家里做家访，那我当然不能拒绝啊！”
“我家里”这几个字，他说得特别大声，这让周围的学生看向他的眼神越发崇拜了。
…… ……
“所以……我没有他们说的那么没用？”阿兰看着莉迪亚认真的眼神，差点就信了对方“你是个天才”这样的鬼话。
“何止不是没用！我再说一遍！你！很强！”莉迪亚用力地点了点头，她认为现在的阿兰急需一个会去肯定他、鼓励他的人才能慢慢抛却自己心中被隐藏起来的伤痛。
阿兰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帮了自己不少，自己也不能太恩将仇报了不是。
“强在……？”能被举世罕见乃至唯一的天才莉迪亚这么称赞，阿兰觉得自己少说得折寿十年。
“你根本就不是修炼不出念能，而是你自己不想！你对医师的执念太深，却又偏偏因为某些自身原因拒绝身为医师的种种，所以才会念能难以存进，但是没关系，我会好好帮你修炼的，所以放心吧！”莉迪亚拍了拍一脸迷茫的阿兰，“我觉得有件事算你说得对，如果我们两个真的心脏互换了的话，那这些念能的确本就该属于你，所以你的体质绝对没有问题，要不我也不可能一夜之间就突破到六级。”
“也……也就是说……”阿兰虽然不太明白莉迪亚的具体意思，但他就是觉得对方说得有道理，心底某些被掩埋许久的东西开始悄然苏醒，让他的眼神也发生了些许变化。
“也就是说放心吧！交给我！我们两个现在……也分不开了不是吗？”莉迪亚觉得昨天那场暴揍实在是太有必要了，现在自己身心舒畅，就连思考事物都变得冷静了不少。
“你……你这么看着我干嘛？”然而她发现阿兰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似乎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然后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点过于亲密了，“我我我不是那个……你别往别处想啊……”
阿兰用一个拥抱打断了她，但这次，莉迪亚并没有推开他。
大概已经有很久，没有人这样对待过他了吧？
“莉迪亚，我其实有件事一直想问你。”几秒过后，阿兰松开了莉迪亚，忽然说道。
“讲。”
“像你这样子的人，应该从小就背负了很多吧？”
“讲重点。”莉迪亚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要突然提起这个。
“我只是觉得，虽然你脾气差了点，性格直了点，但你看起来还是更像一个和我同龄的少女，并没有太多经历过你所说的那些血与火的日子的样子，也没有传说中世外高人的清冷模样。”
“喂，我是不是对你太温柔了，这才两天就敢对我这么说话了？”莉迪亚举拳佯装要打人的样子，“又皮痒了是不是？”
“你不是让我随意点嘛。”不过阿兰并没有躲闪，而是嘻嘻一笑，接着问：“说说嘛。”
“这个……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有个人曾经跟我说，‘你要是再可爱点就好了’，所以从那以后我就变得随性了很多。”莉迪亚垂下了眼，“再说了，我才17岁好吗？17岁的花季少女，不就应该这样吗？”
“那……”
阿兰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这时候楼上忽然传来一声“阿兰，你在吗？”打断了他。
他们立刻就听了出来，这声音是属于克罗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