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一枕邯郸07
阮青躲开老夫人的眼神，垂眸。
“这丫鬟是我从边疆带过来的，我家里本是书香门第，殷实之家，后满门百口人被屠，只剩我一个了。”
海棠悄悄抬起头看了阮青一眼，出门在外的身份是自己给的。
妇孺们听完有些用手帕捂嘴，有些面带怜悯，有些则是好奇的看戏。
“倒是可怜呀，往后可要辛苦啊。”
老夫人面带怜悯。
旁边一个小姐看了看老夫人及众人的脸色，笑了笑开口道。
“咦，陆夫人，你给我们讲讲那日救祖母的事呗。”
老夫人一听也笑眯眯地问道：“你一个女子，那日你不怕吗”
阮青知道老夫人想说的是，你无权无势的一个弱女子，面对位高权重的人敢出手相救，若没救回来，你不怕死吗。
“陆远从小在府里生存艰难，想必整个京城都知道的。”
孺眷面面相觑，却未出言，这京城谁不知，陆将军府那长公子过的是些什么日子，可府里的那位陆夫人还以为别人都不知道。
“陆远跟我提过往日老夫人救过他一命，且还是在他最艰难时。陆远说，老夫人突然出现如同他生命里的一道光，老夫人的恩情宛如再生父母，他永远不会忘记。陆远重恩，我也一直谨记这份恩。那日我怕，但是与老夫人相比，阮青的命也是老夫人给的。”
老夫人眼眶湿润，抱着阮青，拍了拍她的背。
“苦命的孩子啊。”
其他女眷也是异常惊讶。
随即老夫人又问了最近吃什么穿什么往日的边疆的事云云，众人又是叹息唏嘘不已。
“老夫人，夫人说贵客们都齐了，请老夫人过去呢。”
丫鬟端庄稳重进屋向老夫人行礼道。
“如此，我们一起过去吧，你也认识认识这京里的人。”
老夫人拍了拍阮青的手，拉着她一同往外走。
府里的女眷们不动声色地交换了眼神。
这阮青怕是入了老夫人的眼，老夫人这是要抬举她。
原本喧闹嬉笑的大堂，因老夫人一行人慢慢进门而噤声。
“妾身/奴婢/奴才给老夫人请安。”
女眷们有些跪下，有些半屈着腿行礼，个个头戴金钗，环佩叮当甚是壮观。
“今儿本是我自己个来凑热闹，倒让你们有些不自在了，放开了玩闹，别拘着了。”
老夫人笑呵呵地拉着阮青坐上了主位，有几位京里有头有脸的夫人早已眼神询问国公夫人。
“这小娘子好气派，不知是哪家的，竟从未见过。”
一位夫人问道。
“你眼光好，不愧是大学士的夫人，这个呀是前几日在路上救了老婆子我一命的人，她呀，是陆将军的夫人阮青。”
又笑呵呵地向阮青道：“这个呀，是协办大学士夫人莫氏。”
阮青准备起身行礼，谁知老夫人拉着她道：“今儿本是来玩闹，不必拘礼。”
其他几位夫人都是后宅里摸爬滚打的人，几个人眼神交换，就知道这老夫人什么意思了。
“是啊，没想到这陆将军竟娶了妻，瞧瞧这通身的气派，这陆将军可是有福的。”
说完用手绢捂嘴笑。
“这是都御史夫人，兰氏。”
老夫人的大丫鬟兰香在旁边小声提醒道。
丞相夫人伸出手打量着自己的指甲眼含讽刺。
“这陆将军府连亲事都没办，倒突然凭空多出来个少夫人。”
阮青垂下眼眸，遮住眼里的情绪，她倒没觉得有什么，如今若让陆远办婚礼，陆母定又要找麻烦满府闹腾。
这在众人的眼中，就是一副委屈可怜的模样。
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散了一半，奔走为妾，且又无家族支持，不就在说阮青连个通房丫鬟都不如。
副都统夫人忙笑道：“如今边疆不稳，他们又是在那边生活的，那些男人哪里想得到还要在京城办。”
丞相夫人面色不好，眼神一斜，狠狠剜了一眼文夫人。
这个女人，在丞相府跟前，哪里有她插嘴的份。
文夫人也只当没瞧见，端起茶喝了两口，他家夫君如今可是在陆将军手下的，看国公老夫人的样子…孰轻孰重她还是知道的。
国公府二夫人见气氛有些诡异，笑着开口：“昨皇后娘娘召我入宫，尽兴时，以柳絮为题，限各色小调作词，娘娘感叹未进宫时与各位夫人时常拈阄作词，又热闹又快活。何不今继续以此作题，过些日子我呈报皇后娘娘那去，倒也宽慰娘娘一番。”
此话一出，众人知道这是要给八皇子选伴读，这也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如此那是极好的。”
有人迎合道。
太保夫人赤氏收到丞相夫人的眼神。
“听闻文夫人当年作词也是一绝，不如文夫人先来。”
文夫人拿着茶杯的手一抖。
“我这些小家子做派哪里值得一提。”
丞相夫人讽刺一笑。
“文夫人何必谦虚，当年不也是一首诗就让副都统上门提亲吗。”
其他夫人面色平静，似乎早已习惯了。
老夫人附在阮青耳边调皮开口道：“你瞧瞧，戏开始了。”
阮青有些诧异的看了老夫人一眼，喉头微梗，转念一想，也是，这些小伎俩在她这个老太太眼里不就跟过家家一样吗。
随即眼观鼻鼻观心。
“上墨！”
国公二夫人适时开口。
阮青看着文夫人提笔，神在心已经飘忽在远处，这容皇贵妃是丞相的妹妹，朝堂暗里波涛汹涌，这些夫人里定也是支持着不同的主子。
站队，本就是最冒险的，一不小心身败名裂，死无葬身。
但自古邪压不了正，除非皇后死，容贵妃才会更加毫无忌惮地行事，只要有皇后在，容贵妃的儿子是太子又如何，皇帝还没有死，一切都还未成定局。
文夫人有些拘谨地放下手里的笔，旁边丫鬟拿起宣纸站在大堂中大声读出。
“《西江月》”
“汉苑零星有限，隋堤点缀无穷。三春事业付东风，明月梅花一梦。几处落红庭院，谁家香雪帘栊？江南江北一般同，偏是离人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