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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指人为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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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途经一座不算大的县城,她一行三人准备歇歇脚,便进城去寻了一处客栈。

    她觉得困乏十分,顾不上吃饭就躺下小憩。

    偃于秋正是身体发育之时,哪里经得起饿,又对外界好奇得紧,便想着出去四处逛逛,再买几个馒头垫垫肚皮。

    冬青看出来他的窘迫,给了他一些碎银。自己一把老骨头经过这样没日没夜的赶路也快散架了,只叮嘱了他几句也想去睡下了。

    偃于秋揣着银两,谢过冬青就活蹦乱跳地往外跑。

    冬青看着他雀跃的背影,无可奈何地笑了一笑,感慨道:“人啊,还是年轻才好。”

    偃于秋迈入集市,东看看西瞧瞧,只见不远处一群人围着在看什么,不时还发出惊叹不已的声音。

    他也架不住好奇心,上前去凑热闹,结果从人群中拨开云雾,看到那公告处贴着通缉令,而上面的画像正是石径悠。

    偃于秋吓得手中的馒头差点掉到地上,又擦了擦眼睛,仔细地看了一遍,的确是她没错。

    他顾不上别的,赶忙往落脚的客栈里去,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在门外疯狂地敲门,惊醒了睡梦中的她。

    她打着哈欠开门,见偃于秋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困意也醒了大半,问道:“出什么事了?你怎么如此慌张。”

    偃于秋往旁边探了一眼,神色有说不出的紧张,嗖地一下窜进她的房间,又随手带上了门,“姐姐,出事了,满大街都是你的通缉令。”

    她正揉着眼睛,不禁“啊”了一声,“通缉谁?我?我在豫都一没杀人放火,二没兴风作浪,平白无故为何要通缉我?”

    偃于秋挠挠后脑勺,手中的馒头都被他捏扁了,自言自语道:“这我也不太清楚,我不怎么识字,写的什么我认不全。但是那画像我看了,千真万确就是姐姐你。”

    她站起身来就想出去一探究竟,偃于秋连忙拉住她,“姐姐,你这样出去可不行,这告示一出,外面的官兵可都在抓捕你。”

    她回过身来敲了一下偃于秋的脑袋,“我还没傻到这种地步,我是想找冬青前辈要身衣裳,乔装出去看看。”

    偃于秋松开手,跟在她的身后,等她换好装后,一行人去到那公告处看了一看,心中便明白了几分。

    等离开人群,冬青压低声音道:“这通缉令怎么说你是秦都细作啊,简直是胡说八道。到底谁这么无中生有?”

    这通缉令一下,便说明豫都陛下以为她背叛了当初的诺言,转而投靠了秦都。能够说服那陛下相信这事,又想让她在豫都寸步难行,逼她离开豫都的,想必也就只有温叶庭了。

    她没有接冬青的话茬,只问道:“前辈,如何能够躲过搜捕去到宛中城?”

    偃于秋一听,有些着急,小跑到她面前,“姐姐,你都这样了还要去那什么城,岂不是自投罗网?”

    “他不想让我去,我偏要去。”

    这话一出,冬青便也猜到了事情的缘由,劝解道:“要我说,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倔。温叶庭恐怕早已知道你会来豫都寻他,便故意布下这局,就是让你不要执着。结果倒好,谁也不听谁的。”

    她低着头没有说话,偃于秋倒是被这一来一回的搞迷糊了,不禁问道:“你们在说温叶庭哥哥吗,为什么他不想让姐姐去宛中城啊……”

    冬青抓住偃于秋的肩膀往前,拎着他走,一边嘀咕道:“小孩子家家,不该问的就不要问。”

    那二人走出不远,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向心底歉道:“原先我就不该意气用事,答应温宪等杀掉王淼就脱离秦都,转而来效忠于他,否则他也不会相信这番说辞……”

    “石姑娘,当初你只是为了阻止战争才出此下策,谁知道后面还发生了这么多事呢?温叶庭的用心,你我都应当清楚,他只是不想我们再去豫都那个水深火热的地方。”

    她扎紧了自己的行李,捋好头发,头也不回地朝前,心中念道:“我犯的错自然由我来承担,就让所有的一念之差在我身上终止吧。”

    狩猎之日终是如期而至,场上锣鼓喧天,旗帜漫天,如火如荼,众人皆摩拳擦掌,其中不乏一些英勇将士,温宪则坐于中央的帷帐,温炎如与温景凡分立两侧。

    温宪正与大臣们谈笑风生,却不经意间瞥见温炎如全副武装,觉着有些纳闷,开口问道:“炎如,往年你不是一向不喜这些动刀动枪的活动吗,怎么今年倒是心血来潮了?”

    温炎如听罢侧过身来,作揖回道:“父皇,往常儿臣一心只读圣贤书,今年勤加苦学了武艺,所以特地想来狩猎场摸磨练一下。”

    “哦?”温宪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拂了下袖,随后说道:“行,那我就等着看你的表现了。”

    其他大臣也纷纷投去目光,眼神中还带有一些不易察觉的戏虐,想必也没对温炎如抱有什么期望。

    但温炎如却不以为然,反而镇定自若地坐在那帐内,系紧自己的衣袖,又擦拭了几遍弓箭,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

    温景凡看温炎如势在必得的样子,嗤之以鼻,心想道:“不就是想趁机在父皇面前露脸罢了,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何能耐可以在我的手上抢走猎物。”

    说罢温景凡便翻身上马,前往狩猎场了,温炎如也紧随其后,两人分别前往那狩猎林。

    温景凡驾马长驱直入,不一会儿便到了林间深处,眼见一只野兔正伏于树后,他拉开弓箭射击,一箭击中,那野兔立即伏地不起。

    他嘴角微微扬起,立马上前捡起那野兔,正准备往别处走,却见林中蓦然出现了一头罕见的梅花鹿,一双褐色的眼睛好似在发着光,生得矫健又灵巧。

    温景凡见状小心翼翼地不敢动弹,担怕一个不经意的声响便吓走了那鹿,于是蹑手蹑脚地从马上下来,一小步一小步地绕到那鹿的身后,藏在一颗树下,轻轻又缓慢地拉开弓箭,试图瞄准那梅花鹿。

    他见那鹿一动不动地昂着头,眼睛也圆溜溜地盯着远处,抬起一只右脚,好似欲奔跑,温景凡便按捺不住将箭射了出去,正中那梅花鹿的左身侧,血柱顺着那箭口直愣愣地往下冒,鹿立即倒地,还挣扎着想要站起,四条原本直立的腿现在歪扭着,后腿已支撑不住,弯了下去,但还是试图用茸角顶在树上。

    温景凡便又射了一箭,正中那鹿的前腿,此时它彻底没了气力,整个身子伏在地上,不住地喘着粗气,与寒冷的空气撞个满怀,生成一大团白雾。

    温景凡大喜,赶紧跑过去,站在那鹿的面前,心想着今年算是满载而归了,  居然遇上了梅花鹿,父皇肯定会好生嘉赏一番,于是迫不及待地往营帐赶,想要尽早展现自己的荣光。

    他俯身伸手去拉那梅花鹿的腿,猛地一下没能拉动,倒还差点将他晃个踉跄,“这鹿真够重的。”他低声说道。

    温景凡两只手抓住那鹿的两条前腿,费力拖着那血淋淋的鹿到马前,再使劲将它甩到马背上,沉重地缓了口气,自己随后也上马朝营帐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却没见其他人,想必大家都还在寻觅猎物的途中,而自己则已打到被称赞为浑身都是瑰宝的梅花鹿,定然风光无两。

    想到这里,温景凡不禁笑出了声,手中拉着的缰绳不自主地又紧了几分,连那凛冽的风打在脸上也好似是温柔的抚摸,并不觉得刺骨,没一会儿他就到了营帐外。

    他翻身下马,将那鹿扛在肩上,大摇大摆威风十足地朝营帐中央的场子上走去。

    可是,众人见他肩上之物,皆大惊失色,有人甚至恐慌地连退了几步。

    温景凡还以为大家都被他的神气给震撼住了,心底还不由的生出了几分自豪感,高仰着头走到温宪的帐前。

    一旁的嫔妃和小姐却都惊叫起来,吓得花容失色,急忙用罗扇遮住眼睛。温宪听见声响,便回过头去看,只见温景凡趾高气扬地站在面前,肩扛着他以为的鹿,雀跃地开口道:“父皇,你看我打到了什么好东西!”

    温宪怒发冲冠,呵斥道:“景凡,你这是何意?我是让你去打猎,不是让你……来人,快把二皇子带下去。”

    温景凡茫然若失,将肩上那鹿顺势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随后对温宪解释道:“这是难得一见的梅花鹿啊,我这回好不容易才狩猎到,险些被它逃走,父皇为何如此惊慌?”

    “什么梅花鹿!景凡你眼拙了吗!”温宪回道,连忙挥手让侍卫将那东西抬下去。

    温景凡却俯身护着那鹿,半蹲着高声说道:“父皇,这怎么不是梅花鹿了?往年虽说少见,但我不至于连梅花鹿都会认错,请明鉴!”

    温宪见温景凡如此不依不饶,实在有些不耐烦,但看他好似颠颠倒倒的姿态有点反常,便侧身对一旁的宦官说:“拿点水泼醒他。”

    那宦官点头,随手拿起一杯凉透的茶水,走到温景凡的面前,二话不说就朝他的脸上泼去,还细声致歉道:“二皇子,得罪了。”

    温景凡的脸被那凉水泼个正着,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还未来得及责骂那宦官,“你……”字刚出口,他又揉揉眼睛,擦掉脸上的水,睁开一看,吓了一大跳,身子往后倾倒,双手无处安放,眼睛因极度的惊吓而瞪得通圆。

    原来那梅花鹿竟是一位衣不蔽体的丰腴女子。

    胸膛与手臂均插着他射出的箭,此时血已结痂,在她的肌肤上凝成一道道骇人的痕迹,额头上也破开一个大口,披头散发掩盖住了她苍白的面庞,而她深邃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温景凡,仿若幽灵的瞳孔,没了光泽但又令人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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