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向东
六七月份的灵州城正是盛夏时分，就连街上卖冰的商贩也忍不住自己拿出一小片含在嘴里驱驱酷暑，喜爱晒太阳的猫躲在阴凉处打着呵欠，这样的天气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街上的行人自然少了许多，熙熙攘攘的街道拜这鬼天气所赐居然是难得的有了些许宽敞的感觉。
这其中，一个身负两柄剑的年轻人格外惹人注意，他步履有些蹒跚，似乎每一步迈出都在承受着巨大的痛楚。
何轩一步一步向着城门处走去，他走的很慢，也很坚定，像是没有注意到身后紧跟自己的那几个身影。
跟着他的会是什么人？何轩没有细想，可能是城主府的人也可能是花家派来，更有可能是那个叫做罗明的年轻人的手下。
这样的境遇任凭谁都会有些浮躁难安，走着走着总觉得身边的人都以一种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自己，行走的军士，沿街的小贩，还是那只慵懒的猫似乎都随他的步伐移动着目光。
这段路很不好走。
回想着当初进入灵州城时候的轻松，何轩有些羡慕当时的自己。
好不容易挤到了城门口处那道关口，披着重甲的军士在远方墙根下遥遥看着这里，眼中似有沉默的惊雷，即使在这般燥热的天气下披着重甲也不见疲态。何轩明白这些重甲军士都是些军中的好手，不会为钱财松动。好在自己不需要跟这些人打交道，检查过往行人的是穿着一身夏季军装，还把袖口卷到胳膊的兵士，看上去羸弱的很。
等到了何轩，他赶紧递过去一块金币，挤出许久未出现在他脸上的谄媚笑容。
“望军爷行个方便。”
一块金币递出去似乎有些不太明智，给的太多更容易让人起疑，但何轩很有把握，因为方才这个瘦成皮包骨的年轻军士看着一名年轻女子的目光太过猥亵，对这样的人自然是钱越多越好说话。
果不其然，年轻军士收起金币，一张脸乐开了花，扬了扬手就让了道。
等过了高耸的城门，看着眼前蔓延的官道，何轩觉得有些恍惚，继而苦笑一声，迈步而去。
今日起，他真成了偌大江湖里的一尾游鱼，生死自知。
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自己迈出城门后那些暗中跟随自己的人物也随即跟上。等何轩身形刚刚越过城门，身后猛然传来一声巨响，重达千斤的巨大城门猛然落下，砸起一地尘土，身后几个想要越过城门的居民险些被砸中，正要破口大骂之际齐齐哑了声音。
白家二公子白楷率领数百名铁骑封锁了灵州城街道，一身重甲的白楷亲自站在城门前，目光如电一一扫过城门前的众人。
“一个都不许逃了！”
一声令下，整个街道一阵纷乱，不少暗中的影子被剔了出去。
而在城外，何轩那些过往商旅看不到的地方，莫名多出了很多具尸体等着下一班巡逻的军士处理。
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淡然看着这一切，嘴角浮现一丝冷笑，淡淡道：“想在灵州城里面撒野，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在她身旁，面上看不出喜怒的罗明淡淡回应道：“花白二家的底蕴深厚，罗明今日受教了。”
“呸！”
年轻女子啐了一口，这般粗鲁作态与她的容貌颇为不符，罗明眼角微皱，看着她转身离去的一身红衣，再回过头来，只见不远处街道上的白楷正冷眼看着他，手下一用力，掰断了一名青鹰帮弟子的脖颈。
城门口处的何轩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武玄境界的灵气感知之下自然也猜测出了七八分，叹了口气，拨开周围进不得城门焦躁不安的民众迈步而去。
他的脚步向着东方，那里有一座姑苏城，城里有个姓许的胖子正等着他。
……
千里之外的凌云教主峰丹霞峰，掌教身着墨绿色道袍站在山崖边，一身宽大的道袍随山风飘摇，看上去说不出的道骨仙风，若是凡俗之人看来这便是仙人的姿态了，可这般出尘姿容易显现，老掌教心中的忧虑却没有多少人能够看出。
凌云教经营数百年，底蕴可不是灵州城里面的四大家族能比的，但要面对的危险也不可同等视之。此时的老掌教手头就有着两张符文写就的信件，里面的墨迹虽然不同，可内容大体一致，只不过一个落款处的赵字带着龙纹，另一个更似蟒纹。
面对乾阳和蜀王两方的招揽，老掌教有些难以抉择，或许说他根本不想抉择。
出世修行之人求的就是远离俗世的宁静，凌云教虽说不似那些不可言及之地那般丝毫不在意俗世之事可也毕竟有着修行之人的傲骨，任凭谁做了帝王，到头来跟他们何干？
纵然是道行通天的凌云掌教也有些心有不逮，没有几个修行者能够抵御数十万兵士的冲锋，就算是那些不可言及之地都没有这样的胆量与乾阳莽原为敌，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凌云教。
“不知道师兄会有什么打算，那两柄神剑可不是小事啊~”老掌教自言自语道，出口的半句话随着山风飘散。
半个月前青冥子带着杨禅离开凌云教，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下落。
世人皆知神剑有十柄，就连乾阳和莽原也只得到一柄神剑，江湖人都猜测蜀王手中定然也有一柄神剑，那些个向来不问江湖事的隐秘门派藏有几柄神剑也不出奇，而小小的凌云教居然有两柄，这消息若是传出去，用不着朝廷的铁骑，单是江湖人手中的刀剑便足以将丹霞峰削去大半。
这其中的无奈只有掌教一人承担，任凭他道行通神也无力招架。他能做的只有将这个消息彻底封锁起来，为此还搭上了几个丹霞峰弟子的性命，虽然冷酷无情了点，但比起整个凌云教的安危，老掌教这么做也是值得的。
这个消息能够藏多久，只能看扬禅那个年轻人什么时候能让神剑认主了。
“一旦认主的神剑除非天谴降下再无法人剑分离，师兄啊师兄，你带着那个弟子远遁也是出于这个考虑吧。”山风吹拂之下，凌云掌教脸上也开始浮现疲态。
“师尊。”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把老掌教的思绪拉了回来，能够不用禀告便站在他身后的自然是他最为得意的弟子。
曾经在白沙村帮助村民们剿杀山匪的林淮安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方才那句掌教自言自语的话有没有被他听见。
“师尊，何轩……何师弟已经离开灵州城了，看行径是要前往姑苏城。”
“嗯，知道了。”
“师尊，是否派人跟着？也好保证何师弟的安全。”林淮安紧接着道。
“哦~”老掌教缓缓转过身来，看着自己这个得意弟子，道：“你可知你这个何师弟如今是什么境界？”
林淮安迎着他的目光，眼神忍不住有些飘散，但还是道：“何师弟天资卓绝，如今已经是武玄境界初期。”
“嗯，武玄境界初期的修为，你觉得应该派谁去保证他的安全合适？”老掌教一身衣袍随风摇摆，“总不能让你这个武玄中期的大师兄做这样的小事吧？那岂不是难为你了？”
“徒儿并无其他意思，只是念及何师弟江湖阅历不深，又有神剑在身，在外多有不便，若是那柄湛卢落在其他人手中对我们不利。”
老掌教并未回话，只是看着自己这个得意弟子，好半晌后重重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徒儿，你的修行资质可谓绝佳，但心性差了太多，如此拘泥于这般小事对日后修行很是不利啊。”
林淮安低下头，看不清他面上神色，紧握的双拳隐隐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