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伪装男vs海后女十三
时一已经被泪水浸湿的眼睛透过缭绕的烟雾，看见佝偻着背坐在椅子上抽烟的父亲头上闪过细碎的白光。
是白发吧？
怎么之前没发现呢？
他就那样沉默地抽着烟，缭绕的烟雾遮住了他已不再年轻的面容，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时一扑在外婆的怀里，耳边全是呜咽的哭声，恍惚中她好像又看见了小时候的那个白乎乎，胖嘟嘟的小肉团子。
不知怎么地竟然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
外面传来各种吵闹的声音，她好像还听见了奶奶那个老妖婆的声音。
出到堂屋一看，果然，奶奶果然来了。
不止她，各种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满满当当地挤了一屋。
不过她起晚了，这会儿已经吵完了。
昨晚打翻的面、摔碎的碗都已经被收拾了。
取而代之的是横七竖八的筷子，稀碎的碗，摔到变形的瓢盆。
由此可见战况的激烈。
应该是吵出结果来了，情绪失控地只是妈妈和外婆，奶奶看着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旁人的脸上都是怜悯。
爸爸见她出来，语气平静，“时一，待会儿帮着外婆把屋子收收。”
“好。”
乌泱泱的一拨人便跟着奶奶堂叔一块儿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妈妈和外婆，看着一下子就亮堂了。
两人的情绪还没缓和好，她也不敢问，只沉默地开始收拾屋子。
下午，时一帮着在隔壁的角水镇帮着贴寻人启事。
附近的几个镇里都请了人帮忙贴寻人启事。
但直到她开学，都还没找到时深。
“诶，发什么呆啊？”
时一抬头迎上张越关切的目光，“我在想时深。”
“我这几日总是想到他小时候的样子，昨晚我还梦见他了。”
“我看见他趴在碎石子上玩，我就问他，我说，你怎么不蹲着玩啊？这样不硌得慌吗？”
“他说，他蹲不下，蹲下了身上的肉会摔。”
“哈哈，他说的也对，他小时候可真胖，我都不怎么抱得动，哈哈。”
时一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你说，他以后会不会瘦啊？”
张越眼睛一酸，脖子也哽住了，不知该说什么，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
谁都知道，到了现在，找到人的希望实在渺茫。
时间慢悠悠地走，张越顺利地收到了y大的录取通知书，时一也初中毕业了。
这个暑假，就她一个人在家。
外婆短短的时间内苍老了十岁不止，总是奔波在外，希望能找到时深。
妈妈也是，工作也辞了，还借了些外债，时一见到她的时候，她总是泪眼蒙蒙的，嘴里念叨着，她要走了，谁给她打了电话，她要去哪看看谁谁谁是不是她的时深。
爸爸跟着找了三四个月，现在已经回去上班了，算是几人中唯一生活步入正轨的人了。
她觉得再这样下去，这个家就要散了。
这天，她突然接到了爸爸的电话，他们虽是父女，但其实很少通电话。
“喂，爸爸。”
“时深家这次办事你记得去送点，帮点忙。”
时一疑惑，“他家办什么事？”
“他妈妈没了，这时候应该都送到了。”
时一的脑袋懵了一下。
张姨？
怎么会，她还那么年轻。
虽然自从张越上初中后，她就很少回到这个村子里，但每次见到她，她都是笑盈盈的模样。
时一走到张越家的时候，人群已经散去了。
只有几个帮厨在准备食材，一般这种情况，家里会摆上三天的流水席。
张叔见到她笑呵呵的，嘴一咧，“找张越啊，在楼上呢，我带你去找他。”
“嗯嗯。”
张叔一张国字脸，眼睛里眯着笑容的样子看起来很和善，很高，有点小胖，很普通。
张越看起来像妈妈多一点。
不过还好他更像妈妈多一点。
到了二楼，张叔带她走向最里面的那间房。
张叔抬手敲了敲门，声音不同于和她说话时的温柔，“你同学来找你了。”
“碰！”
房间里传来一阵声响，像是一连串的东西被什么打翻的声音。
“都给我滚，我谁也不见！”
房间里传来一声怒喝。
听见这话，刚才还对她和颜悦色的张叔给了她一个“你看着办吧”的眼神，随后便转身走了。
一连串的反应让时一有点猝不及防，，就……就这样把她给晾这儿了？
目送张叔走下楼后，时一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她心里也很忐忑，也有点害怕，她没见过这样的张越。
但是他是张越，所以她还是敲了敲门。
等了许久，没有动静。
时一慢慢靠近门，再敲了敲门，随即道，“张越，我是时一，你现在不想见人的话我就先走了，我明天再来看你。”
安静。
等了大概有几分钟，门没有开的迹象。
时一转身，又停住。
算了，再等十秒钟。
一。
二。
三。
“吱呀。”
门开了。
“进来吧。”
屋子里很黑，窗帘也没有拉开，地上有一堆碎瓷片，还有流淌开的水迹，刚才摔的应该是装了水的马克杯。
张越坐在地上，背靠着墙角，屈着腿，用手抱住腿。
是很没有安全感的样子。
时一有点心疼。
“我刚才不知道是你。”
“没关系。”
时一靠近张越的位置，也学着他坐下。
“时一。”
“我在。”
张越的声音嘶哑，时一想他此刻应该已经红了眼眶。
“我没有妈妈了。”
时一心口泛起密密麻麻地疼，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转过身轻轻地抱住他，轻轻地道，“我知道，别害怕，我会陪着你的。”
两人静静地坐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越突然出声，“时一，我以后要是成了一个很坏的人怎么办？”
他好像在很认真地问，也是很认真的担心。
“能有多坏？”
张越避而不谈，反问，“那样你也会一直陪着我吗？”
时一不能给他肯定的回答。
她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离开，但她肯定会离开的。
所以她说，“我在的话，就会陪着你，我不在的话，你再等等，我会回来的。”
张越满意了。
不久后，他又问，“我要是变成那种很不好的人后，你也还会喜欢我吗？”
语气中充斥着浓浓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