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规矩
“可以了, 就停在那里吧,离得再近,我就没有信心控制住你了, 别忘了你可是姜惩, 雁息市局的刑侦副支, 战斗力巅峰时是可以一人单挑贩毒窝点的。”
“那回只是几个嗑药上头的瘾君子而已。”
“说得可真轻松啊,他们个个都持枪伺机而动, 连经验老道的梁明华都不敢轻举妄动, 只有你一个人不听指挥, 无组织无纪律从窗口突入,拎着甩棍干翻了十几个人, 你这样的人我是不敢招惹的,所以停在我能控制你的范围里。”
姜惩停下脚步,哂道:“要我上前的是你,不敢让我靠近的也是你, 殷主任,你直说是这十七步另有深意不就好了。”
“哦?那在你看来,我有什么深意呢?”
“无非与你自己的经历有关, 你在三四岁时就被收养了,此后的一生都活在别人的规划里, 我没有你那样的遭遇,所以我猜不出来, 但是应该可以猜到, 与你的养父, 也是我的父亲脱不了干系。”
殷故起身走下楼梯,主动接近姜惩,半蹲在他身前, 掰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与他保持着视线的平齐。
那双黝黑深邃的眸子一眼望不见底,姜惩看着映在其中的自己的倒影,有种沦陷在漩涡中心的错觉。
“你,不配叫他。”
殷故扬手就是清脆响亮的一巴掌,把姜惩打得懵了懵。
在他的印象里,自己很少挨打,他妈从小就教他打人不打脸,所以就算拿着扫帚追着他满院子的跑,也从不对他那张好看的脸动手。
后来他长大了,懂事了,他妈也打不动他了,进了公大的校门后,挨了不少师长校友的打,但那都是在训练场上施展拳脚,很少有人会毫不留情地把对手打的鼻青脸肿,更不会用扇巴掌这种手段来侮辱人格。
唯一记忆犹新的一次是在跟着分局片警去扫黄的时候,他年轻气盛,正是铆足一股子倔劲儿想要建功立业的时候,作为打头阵第一个冲进现场的扫黄精英,也是第一个与买卖肉体的双方发生冲突的人,那失足妇女左右开弓几巴掌把他打得怀疑人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那嫖/客。
从那之后,他就对扇巴掌这事产生了阴影,恍惚间似乎回到了幼时某个突然涌现的记忆片段,一个响亮的巴掌,女人无助的哭声,以及男人的斥责怒骂。
苦苦哀求的人,是他的母亲,那另一个对他母亲施暴的人是……
恍然回神,殷故那深不见底的眼眸正凝视着他。
“这样也能分心吗?多少对我有点不尊重,不过我敬你是个对手,可以再提醒你一次,不准再这样叫他,当你决定把他的坟墓安置在无人问津的荒山野岭,十年都不曾去探望他,不曾尽到你身为人子的责任时,你就不配再唤他父亲了。”
“你说得对,但希望你知道,并不是我没有尽到身为人子的责任,而是他在让我怀有身孕的母亲净身出户,让她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寄人篱下,遭受十几年排挤与孤立,却从来不曾关心过妻儿的处境与死活时,他就已经失去了作为人夫与人父的资格。”
“你这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卑鄙小人,你怎么可以说他不关心你!如果不是他在帮你,你以为你母亲能养活你,凭你自己的本事能考上公大,能在三十岁干到刑侦的副支吗!!”
“如果你想说的是他强行更改我的志愿,把我推上这个位置,一次次把我置于危险中,差点要了我的命,那我承认你的后半句话,但你必须收回前半句。”
姜惩看到二楼一闪而过的人影,忽然有了些许底气,手指抵在握住殷故扼着他的肘部关节,缓缓上移,一把捏住他手腕内侧的筋骨,强行让他松下了力道,然后以一种难以挣脱的角度扭转他的胳膊,将其拧到身后。
殷故没料到他突然间会有反抗的行为,也是措手不及,手枪滑落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拿挂在腰间的炸弹遥控器,姜惩用腿制着他的动作,强行按着他的腰腿,使他的身体保持一种不适且一直在被施压的动作。
殷故是个摇笔杆子的读书人,在力气上自然比不过姜惩这样在糙汉堆里摸爬滚打的警察,他自己当然也清楚这一点,想要找回优势,就不得不使些下三滥的法子,趁着姜惩的注意力全在阻止他去拿遥控器的时候,一拳打在那人胸口未愈的伤口上,疼得姜惩几欲脱手
。
“你他娘的还在等什么啊,动手啊!!”
那些旁观这一场恶战的人还分不清状况,纠结着两边都不好惹,到底帮谁才更稳妥,看似殷故只有一人,对局势的掌控有限,实则却掌握着藏在猎场各处的炸弹,是真正意义上能推动游戏进程,与决定其他玩家生死的人。
姜惩和宋玉祗虽然看起来处在弱势,却是在场为数不多的警察,等到游戏结束,幸存者离开立场后势必会受到警方的怀疑,到时这两人就是辅助脱罪的最合适的对象,反之他们若和其他参与的玩家一样死在这场残酷的猎杀游戏里,性质可就完全不同了。
也就是这一瞬间的迟疑,给了宋玉祗挣脱开的机会,踹开了在身后钳制他的人,拖着将他两手捆绑在身后的绳索力战抓捕他的人。
殷故的嘴也没闲着,一边与姜惩对峙,一边命令道:“把他们两个都给我制住,姓宋的不必留活口!”
他这话让在场某些亡命徒下了决心,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宰了两个警察断了所有的退路,其余人就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出卖了同伙都没有好下场,抉择就在一念之间。
宋玉祗踢开两个死赖着他不肯撒手的人,心知缠斗下去对他们都不利,试着拉出姜惩先脱身。
但那人在压着殷故的同时也被对方反制着,两人谁先撒手都会给对方留下破绽,因此谁都不肯先示弱。
姜惩用膝盖压着殷故挣扎不已的两手,掐着后者的脖子,强忍着疼对宋玉祗喊道:“走啊!快走!!”
他撕裂的伤口流出的血打湿了殷故的脸,那人为了反抗也是无所不用其极,就算两手被桎梏着动弹不得,也要猛地抬起头来撞击那人的伤处,一次,两次……
忽然,现场的骚乱声戛然而止,只听得姜惩忍痛的喘息与细微的呻/吟声。
察觉到异常,随即额头一凉,殷故停下了动作,抬头正见宋玉祗用那把混乱中被姜惩踢远的左轮手/枪顶着他的头。
任何人在生命受到威胁时,都会本能地做出自保的反应,殷故也不例外。
他泄了气似的仰倒在地上,停止了所有的反抗,而宋玉祗则是环着姜惩的腰,一把将他从殷故身上抱了下来,紧紧揽在怀里,亲吻着他汗湿的额头。
“好了,哥,没事了。”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现在的行为,和需要被抓进局子的反派没有任何区别,过后如果这段监控录像被人举报到局里,我都没办法帮你开脱……哦,忘记了,我自己也算半个通缉犯呢,那我们两个半斤八两,配,绝配,天仙配。”
宋玉祗被他逗笑了,看他也属实不像有麻烦的样子,才算放下心来。
制服了一个殷故,还有好几个随风倒的墙头草,宋玉祗朝他们投去了一个眼神,这些个几次进宫经验丰富的老油条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主动两手抱头蹲去了墙边。
就在两人要松口气时,忽然传来一阵巨响,紧接着地动山摇。
姜惩一个激灵爬了起来,赶在殷故有所动作前再次按住他,解下了系在他腰间的遥控器,又把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翻了个遍,确认没有其他具有威胁性的东西才放开了他。
失去了唯一筹码的殷故从优越高贵的白金猎人一跌成了普通玩家,甚至有可能被属于同一阵营的猎人玩家觊觎性命,可说待遇是云泥之别了,认清现实的他倒也没恼羞成怒,扶着震动中被撞晕的头,艰难地坐起身来,双目无神,颓然注视着二楼空无一人的平台。
“刚刚的爆炸不是我干的。”
姜惩按着胸口的伤,龇牙咧嘴地回道:“我知道,我的人干的。”
刚说完,平台的栏杆后就露出了个脑袋,眯眼一看,居然是曹瀚。
“没事吧姜副,我真不是故意拖延,那玩意儿我不会用,研究了一会儿才放出响来,没耽误大事吧?”
“大事?你再晚个两秒,现在谁躺在地上还不一定呢。”姜惩心道这小子刚刚在上面给他打手势那信心满满的样可看不出来在技术上会遇到这么大的困难,“算了现在没空和你争这个,你在上面找到了什么好东西吗?”
“在他房间里找到了一些奇怪的药丸,不会是毒/品吧?”
曹瀚走下来递给姜惩一个密封袋,里面是和胶囊形状大小相差不多的透明颗粒,看起来就像老年人常吃的保健品,不过隐约能看到里面微小的机械电路板,不久前才被类似的东西折磨到几欲自残的姜惩对此很敏感,拿着东西向宋玉祗求证。
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这东西与埋在他体内长达十年之久的芯片属于同一种东西。
姜惩还想深究这东西的来历,没等质问殷故,曹瀚先哭了出来。
“姜副,小朱,小朱她……我没保护好她,她,她被……”
说到这里,曹瀚忽然发现了双手抱头躲在角落里,不敢正眼看他的矮个子男人,捡起地上的玻璃碎片就朝人冲了过去。
姜惩忙把他扯了回来,抢过他手里的凶器,对他吼道:“多大人了,能不能懂点事!你就是现在把他给宰了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吗?曹局是怎么教你的,痛恨犯罪行为就要用相应的方式打击制止,而不是以恶惩恶,以暴制暴!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骂完了,他这最后一口气也虚了,跌坐在台阶上,气若游丝地问道:“她是怎么死的。”
“被他杀了的!”曹瀚两眼通红,恨不得指着那男人的手握着机关枪,当场把对方打成筛子。
姜惩推了他一把,“好了,去把那些人绑起来,别让他们坏事。”
说完他接过宋玉祗手里的枪,那人扶着受了伤的白空到他身边坐下,初步止血后用随身的酒精消了毒,取出了陷在伤口里的弹头。
白空对两人道了声谢,“不用担心我,我是受过野外生存训练的,这点小伤不碍事,你们冒险回到这里一定有不得不做的事,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快去吧。”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正事要紧,别辜负我们的希望,早点带我们离开这里。”白空拍了拍两人,算是鼓励。
他说:“我的女儿只有七岁,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对生死没有什么深刻的概念,但她在化疗时对我说过一句话,那就是:‘爸爸,无论如何我都想活下去,如果天使真的要带走我,你可以带着我的希望,代替我好好活下去吗?’现在我把这份炽热的希望交给你们,不要辜负每一个向阳而生的生命。”
宋玉祗无奈地笑笑,“白哥,你给他太多压力,他可是会超常发挥的。”
他刻意咬重了“超常发挥”这四字的读音,随即在对方没反应过来时揽着看起来有些肾虚的姜惩起身,拖着大势已去的殷故踏上楼梯,回眸笑道:“天使不会带走可爱的灵魂,他们的任务是,维护这世界的守恒定律。”
“守恒定律……”殷故反复咀嚼着这个词,自嘲地笑笑,看着熟练地铐住他双手的姜惩,问:“如果世界上没了我这样的犯罪者,你们这样的警察也就没了用武之地,这算不算守恒呢?”
姜惩朝他挑了挑眉,把钥匙咬在齿间,当着两人的面咽了下去,“那么多谢您赏我口饭吃,同时我要告诉你,这是我带在身上的唯一一副手铐,把它戴在你的手腕上,这是你至高无上的荣幸,然后一边铐着你,另一边铐着我,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守恒。”
说完,随着清脆的一声响,他把手铐另一端扣在了自己做手腕上。
宋玉祗叹了口气,“哥,这不合规矩。”
“你要向上面举报我吗?”
“我是说,不合我床上的规矩,有什么举报的路子吗?”
姜惩思考了一下,然后停步在201房门前,朝他意味深长地一笑,“也许有,不过理论上说,亲爹也管不了我的性/癖。”
说罢,他抬手按下了房门把手,接下来的一幕,让包括殷故在内的三人都为之瞠目。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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