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重明
姜惩对宋慎思这个人的了解不多, 只知道他是宋玉祗的堂兄,父亲是宋君山的亲生哥哥,幼时父母因意外死于车祸, 他便过继到了叔叔宋君山膝下, 在宋家度过了他的少年时。
听说父母双亡的惨剧在很大程度上造成了他古怪的性格, 他与受到严重精神创伤后自我封闭的心理疾病患者恰恰相反,他并不抗拒别人的接近, 反而会主动拥抱他人, 私生活方面也是混乱又放纵, 甚至用“放浪形骸”一词来形容都不过分。
说这样一个看似无心的纨绔公子曾是猎杀游戏的猎物,并靠着自己的实力成了历届游戏中唯一一个生存下来的顶级猎物, 姜惩其实是不相信的。
“我知道你对此肯定有怀疑,但这是真的。”宋玉祗说道,“他是十年前那场猎杀游戏中唯一的一个黑金猎物,而那场游戏的主办人, 其实是你的父亲,已经过世的姜氏当家人,姜誉。”
姜惩静听着宋玉祗的话, 没有提出任何质疑。
“十年前,他还是个刚刚踏入律政界的新人律师, 因为从未插手我父亲和宋氏的产业,了解他的人并不多, 现在想来, 我觉得他成为猎物的原因很可能与他父母的案子有关。”
毕竟是自己的家事, 说出来并不算光彩,宋玉祗也稍稍有些顾虑。
他说:“后来姜誉同样也死于车祸,更加让我确信了这个猜测……惩哥, 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他小心翼翼的口吻还有那么点儿可爱,要不是现在时间场合不对,姜惩真想好好调戏他一下。
“父债子偿的规矩我还是懂的,就算你因为这个怀疑我、接近我,也是情有可原。”
“不,我确实是为了调查这个才进入市局,但绝不是为了这个欺骗你的感情,惩哥,你信我!”
“我信。”姜惩一边回答,一边给陆况打手势询问这次的目的地。
后者耸了耸肩,一指他揣在怀里的邀请函,他便了然,看来这次出征前,他是没有机会再见到他的狼崽子了。
不得不说,还真有点小失落。
“姜誉那个老王八,到底给我留下了多少债,早知道你哥也是债主,我绝对对他好点儿。”
“我们也是不久前才查到这一点的,在此之前,我们一直没有查出主办人的真实身份,直到我找到了兰珊遗落在奥斯卡的耳坠。在陈东升死亡现场找到的那只藏有一段殷故对你的表白,而另一只里却只有一枚指纹。”宋玉祗深吸一口气,“一枚遗留下来的指纹,属于你的父亲,姜誉。我有一个可能会引起你不适的猜测……”
“指纹是残留在耳坠内的,对吧?”
“……”
宋玉祗的沉默,就相当于默认。
这也就说明,如果指纹不是被拓印到证物上嫁祸给当事人,那么就只有本人遗留这一种可能。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在他们印象里已经死了十多年的那个老东西,很有可能……
难怪此前宋玉祗一直不肯告诉他掌握了什么证据,换做是谁都很难接受这种事情,偏生他这对父不慈子不孝的冤家是个例外。
姜惩语气没变,把接下来的话扯远了些,“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面?”
“到达乐园以后。”
“乐园?”
“在邀请函信封的内侧写着一个地址,那就是这次游戏的活动场地,曾是雁息最大的游乐园的旧址,在上个世纪就被废弃了,关于这个,我在电话里不方便多说,空闲时你可以查查与此有关的报道,会有惊喜。”
姜惩“嗯哼”了一声。
宋玉祗又道:“很多人还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更不知道你就是这次的黑金猎物,你要小心保密自己的身份,必须和我保持距离,避免被人怀疑。我们目前只知道这场游戏的规则也许会与往常不同,或许有利于你,又或许会把你置于更加危险艰难的处境,所以惩哥,保护好自己。”
“那是当然,也不看看你惩哥是什么水平,还至于让这群孙子给套路了?你只管把自己安排明白了,别让哥担心,等见了面,哥可得好好疼疼你,可想死我了,心肝儿……”
两人又腻歪了几句,才难舍难分地挂了电话,通话一断,姜惩立刻像川剧变脸似的,笑容都凝固在了脸上。
“姓陆的,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要是不桩桩件件给我说明白,你别想活到他来帮你的时候。我跟他是什么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迟早会为了爱情出卖你们的革命友谊,到时候死得最惨的还是你,陆贵人,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如早点认清现实。”
“哎哟我的老天鹅,你狗男人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给说完了,哪还有我张嘴的份儿?我顶多能告诉你这回游戏规则不同以往,很可能会在两个阵营、四大势力中扭转你的处境,没准儿对你有利,除了这个之外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以前的规则是什么?”
“大概就是,游戏开始后,双方阵营的玩家身份就会被公开,很多猎物来不及躲藏就被猎捕,导致很多猎物白白丢了性命,我只知道这次至少在游戏开始前,所有玩家都不会知道彼此的身份,通俗来说就像狼人杀一样,需要在游戏过程中猜测其他人的身份,猜对了可以保住自身,猜错了也有可能会引火烧身。”
姜惩把邀请函上的内容前后看了几遍,所谓“羔羊的哀哭响彻死夜”,指的应该是游戏将会在夜间开始,羔羊意味着猎物,也就是“牲畜”与“活祭”,暗示着一场血腥的角逐。
“□□转动”这一句最容易联想到的就是俄罗斯□□赌——“russianroulette”,一把□□,六个弹槽,单或多颗子弹,是攸关性命的残忍赌博,最终有幸活下来的将只有运气与勇气并存的胜利者,那么“真理之钥遗落人间”,暗示的难道是这个人将会揭露所有的真相?
“上帝遗弃之子将敞开怀抱,邀您共赴复生之夜”,显而易见,是恶魔撒旦,所谓复生之夜……
姜惩在网页上以特征关键字搜索了兰珊的耳坠,查到这是意大利一位有名的珠宝设计师去年在私人拍卖会上公开的代表作,且不说兰珊是否有门路得到这东西,如果上面残留的指纹不是以拓印的方式留下的,那这场猎杀游戏可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复生”狂欢。
“距离游戏正式开始还有三天时间,我们现在赶去,总能强占先机的吧。”
“少爷,您想多了。”陆况叼着根烟也不抽,就咬在齿间,一脸凝重地开着车,“这种攸关生死的游戏里不想因为自负和情敌而惨死的人多得是,你以为他们是白银,其实,他们都在钻石。”
陆况回头瞥了姜惩一眼,“猎物收到邀请函的时间有时候会比猎人晚上半个月,甚至是一个月,就是为了防止有些不愿参与游戏的猎物提前逃跑,其实他早在宋慎思收到邀请时就已经开始部署应对的计划了,甚至做好了替你参与游戏,与你的告别的准备,只是他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和你一起成为玩家,你还是本场游戏的黑金猎物吧。”
“陆况,我有点看不透你。”姜惩攥着邀请函,叹了口气,“你到底是以什么身份跟他合作,现在又是抱着怎样的目的与我商量这些呢?”
“同僚、朋友、黑子、双面钉,随你怎么想,有些事情一旦解释清楚了就没意思了,我能够告诉你的就是,我做这些是想给江住讨一个公道。”
说到这里,陆况停顿少顷。
姜惩知道,他一向是个感性的人,说到悲伤事时就算泪流满面都不会让人感到意外。
他也知道,陆况从学生时代就一直崇拜江住这个屡次立功的学长,在那个年代,人们对性向的眼光十分尖锐,即使是他也从来不去揣测陆况对江住的感情是否有崇敬之外的偏爱。
“小公子只对你说此前猎杀游戏已经举行很多次,却没有具体指出每一次的细节,他不想伤害你,那就由我来做这个恶人,姜哥,我和他们都不一样,不想掖着捂着把你藏在隔绝罪恶与伤害的地方,有些事情,你还是需要正视的。”
陆况一边说着,一边滑动着车载导航,将画面定格在了一处鲜有人烟,连卫星地图上都只能显示出大片空白的空旷区域。
“伏羲山区,重明河道,我相信,你永远都忘不了这个地方。”
伏羲山区,重明河道。
短短八字,足以让姜惩痛不欲生。
时间再长再久,哪怕真相再次浮出水面,都无法磨灭他深可见骨的伤痕,姜惩永远记得,十年前自己是怎样在这里抱着那体温渐凉的人,苦苦哀求他不要离开。
江住死去的那日,永远是他人生中最灰暗的一天。
陆况似乎有些后悔自己直白的说法唤醒了那人沉重的回忆,像是弥补过错一般用手掌遮住了导航屏幕,轻声说了句:“抱歉,我没想让你疼的。”
“在此之前,所有的结案报告记录的结果都是江住在卧底过程中身份暴露惨遭肃清,这个说法也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所以没有人深究他死亡的因果与始末,现在想想,因为成了犯罪团伙内斗的牺牲品而被吊在钟塔上割喉放血等死这种极具仪式感的死法比起被内斗波及,倒更像是一种极端的处决方式,现在知道了猎杀游戏的规则,你有没有觉得他其实有可能是……作为猎物参与了游戏?”
陆况说得小心翼翼,听得出来,他自己心里也是有疑虑的,不敢把话说的太死,倒更像是在寻求认同与答案。
两人短暂地对视一瞬,他又匆匆把视线挪到了正前方,专注于驾驶。
姜惩思考了片刻,“那时姜誉已经死了。我并不否认你的说法,如果这个假设是真的,那么姜誉很可能组织了不止一场猎杀游戏,如果江住真的是他害死的,我一定会把他从坑里边拖出来,挫骨扬灰。”
话说得又狠又绝,也改变不了姜誉是他亲生父亲的事实。
说出这话时,姜惩心里也是说不出的纠结,几次欲言又止。
陆况知道,此时他急需一个答案来抚平内心的焦虑,主动道:“时间虽然紧,倒也不差绕一圈雀兮山的时间。”
“真巧,这可能是我记着他埋哪儿了的最后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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