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行刑
“别动, 别逼他开枪。弹匣里是千警官生前亲手放进去的最后一枚子弹,我想他一定不希望这颗子弹要了他战友的命,你也给他个安息的机会吧。”
姜惩听了这话险些吐出一口血来, 一拳挥了过去, 哪怕枪口顶在脑门上也要程让收回这话。
可就是这样一个为了底线连性命都能豁出去的人, 却在看到枪口转向庄小嫒时收了手,用身体挡住了那随时可以要了他性命的凶器。
他半跪在地上, 扔掉了唯一可以防身的打火机, 两手举起, 做出了投降的姿态。
“我说过,别动他们!”
混乱间被打了一拳的程让揉了揉红肿发痛的嘴角, 看起来有些狼狈,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抬腿就是一招膝撞,踢在姜惩的下颌骨上, 疼得他没法再开口。
“妈的,蹬鼻子上脸。”程让从同伙手中抢过枪来,照着姜惩的头按下了扳机。
那一瞬间, 姜惩以为自己这失败的一生就要了结在这个丧心病狂的疯子手里,遗憾他没能将人绳之以法的同时, 也有些与千岁同去同归的欣慰。
枪响的一刻,弹道偏离了原先的轨迹, 以至于预料之中的剧痛迟迟没有到来, 只是些微灼热的刺痛罢了。
程让似乎悬着口气, 看到姜惩仍保持着半跪的姿态,子弹只是在他侧颈上留下一道血痕后才释然。
姜惩仍有些惊魂未定的失神,缓过来时只听见了手机的按键音, 程让注视着他的身后,露出了一种虔诚敬畏的神情。
他想看看背后的状况,然而一扭头,就是一枪托当头砸了下来,剧烈的眩晕之后便是疼痛,滚烫的血液顺着额头流下,刺得他有些睁不开,浓烈的血腥味激得他直作呕。
一时间他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与飞速打字的声音,屏幕的亮光在他眼前一闪而过,他心中狐疑。
哑巴?
不,不一定,也许只是为了藏匿身份,如果对方是他完全陌生的人根本没必要多此一举。
难道这个人他认识?
此时此刻,除了下落不明的秦数外,他竟找不出任何其他的可能。
不,他不相信,不会是秦数,他虽然没有亲眼确认过……
等等,他确实没有亲自确认秦数车祸后的状态,所有的传闻都只是听说,如果这场车祸是有人蓄谋……
可惜对方并没有给他细思的时间,程让粗暴地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逼迫他硬是把一声呻/吟咽了回去。
程让从同伙手里接过枪,握着枪管,用枪托轻轻点着姜惩的胸口,“你应该记得这把警枪属于谁吧,从千警官坠楼之后,我还没机会用上它,现在它归你了,想用他杀人还是自杀都随你的意,不过我要提醒你,你的弹匣里只有一枚子弹,千岁放进去的最后一颗子弹,要怎么利用就看你自己了。”
那不露脸的同伙点了点头,程让便松了手,失去了倚靠的姜惩再次跌落,那枪就掉在他面前,他想也不想就抢了过来,反身指向程让。
“我觉得你应该没有愚蠢到拿我的命去要挟我同伙的地步吧,别忘了,我们是一群被利益捆绑在一起的乌合之众,大难临头各自飞,我如果死在这里,充其量算是被警察击毙的匪徒,连我自己都不指望他们能为我而跟你做出什么交易,你也别天真了,姜、副、支、队、长。”
说着,程让露出了一种狡黠的神情,“不过我还是能为自己争取一下的,你瞧,这是什么。”
他缓缓抬手,手中握着一枚拇指大的遥控器,角落里的庄小嫒见状吓得尖叫起来,姜惩扭头一看,彻底慌了。
只见庄小嫒身上一些杂乱的电线连接着一个装有数字屏的匣子,上面显示的时间正好是三个小时,不多也不少。
“姜副,我们的游戏就要开始了,这三个小时足够你救下一条年轻的生命,也足够让你成为警方的叛徒,不信的话,要不要跟我赌一把?”
程让的手指在遥控上徘徊打转,逼得姜惩不得不松手。
他放了程让,也没有擅自回头去看那同伙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几次经验都让他意识到这伙人是有备而来,轻举妄动只会害人害己。
“这样就对了,现在仔细听我的游戏规则,你是唯一一个可以在现场自由移动的玩家。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师父梁明华隐藏坠楼案真相的苦衷吗,不想知道兰珊究竟是死于谁手,陈东升是如何怪异地死在市局的下水道口,千岁又为何……”
“够了!你的目的是什么。”
程让笑了笑,随即那笑容凝固在脸上,眼中的笑意一点点黯淡下去,竟成了种悲切。
“我要你用自己的过去,来交换。我要知道十年前发生了什么。”
“不……”姜惩只觉头疼欲裂,那来自大脑深处抗拒的痛比起仍血流不止的伤口要疼上百倍不止。
他的身体在竭力封存着过去的记忆,一旦触碰到那禁忌就会叫嚣不满。
看了他这精神恍惚的模样,程让心中已经猜出了大概。
“你可以的,你能想起来的,”程让轻声说道,似是哀求,又似是蛊惑的低语。
相比他,他的同伙就显得没耐心多了,直接抬手一枪击中了意识全无的庄峥仁。
巨响唤回了姜惩的意识,当他看到庄峥仁身下逐渐蔓延开来的鲜血时,只觉脑中一片空白,双耳嗡鸣作响,就连庄小嫒的哭喊也遥远得听不清晰,眼前的一切都似不真实的幻象。
程让的反应有些麻木,语气毫无波动地宣布:“游戏开始了,记住你接下来遭遇的一切都是在重复十年前的行动,我会辅助你回忆,把当年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呈现给我,否则……”
他走到嚎哭不止的庄小嫒身前,扯去她身上的线头,用臂弯扼着她的脖颈,把枪顶在了她头上。
“否则结局也会与十年前不同,我会当着你的面,杀了所有的人质……前提是你能活下来的话。”
“不!”姜惩还欲与之讨价还价,可还没开的了口,就感到侧颈一阵刺痛。
当他想转头去看时,身体却已经被麻痹,理智几乎是在瞬间被抽离,昏昏倒地,失去了意识。
等到他能够睁眼时,入目就是一片血色。
姜惩本能地想避开那场面带给他的冲击力,却还是躲不开那死不瞑目的一张脸。
庄峥仁双目圆瞪,口舌外吐,明显是一副受惊过度的死相,身下的血迹都已经开始凝固,浓烈的血腥味激得他恶心作呕,而此时此刻,他就被悬吊在二楼的平台之下,连高度都与记忆中相差无几。
姜惩深吸一口气,咬住了没有被绑起的左手腕,刺痛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强行从麻醉剂的药效下提前恢复了感官与支配身体的能力,直到手腕被咬得鲜血淋漓。
他不得不让自己振作起来面对眼前的一切,啐了口血沫,设法脱身。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被捆绑的右手因为血流不畅而青紫、麻木、发胀,但还并没有出现坏死的前兆,看起来被悬吊也不过二十多分钟,而距他不远处刚好有与他所处高度相差不多的货箱,看来所谓的游戏已经开始了。
他用力向前晃起身子,在空中回荡几次便跳到了货箱上,他用牙齿咬开了捆绑手腕的麻绳,活动了一下僵硬充血的手指,低头看到货箱上摆着一袋压缩饼干,一瓶矿泉水,还有一把匕首,而他腰间则别着那把程让留给他的枪。
他一边收起匕首,一边看了92式上的编号,果然是千岁的配枪。
他没有多想,直接给枪上了保险,然后从货箱上一跃而下,走到庄峥仁身边察看他的状况,果然人已经断了气,肌肉都开始僵硬了。
姜惩确定对方死于内脏破裂引起的大出血,但现场的状况却有些古怪。
在程让的同伙动手以前,庄峥仁一直保持着昏迷的状态,中弹后也没有任何反应,而现在却是一副狰狞的死相,可见当时那一枪并没有要了他的命。
最有可能的猜测就是庄峥仁本是程让的同伙,配合劫持了自己的女儿,扮演了一个被波及的受害者的角色,只可惜假戏真做,被自己的同伙黑吃黑丢掉了性命。
一想到在这场“游戏”里,对方扮演着曾救过自己一命的小童,姜惩就控制不住内心的抵触,终于忍不住扶着货架吐了出来。
他从早上到现在只喝了几杯咖啡,体力明显有些跟不上,但他还是无视了布局者给他留下的补给,这群人涉案的要素太多,难保不会在食物里下毒,谨慎一些总没有错。
在他的印象里,十年前的案子到老梁和万哥把他从高处放下已经是全部的记忆,到目前为止,他目所能及的景象与脑海的残存影像能说得上有七八分像,诸如货架的摆放顺序、角度之类的细节甚至是在他看到这里的场景后才呼应了深藏在回忆禁区的画面,这足以看出布置了这里的程让对当年案子有一定的了解。
可案子发生时,程让还是个在读高中的孩子,怎么可能知道那起案子的细节?
除非……
除非像彭雪青说的,他是当时在场,被挟持的几十个学生中的一员。
那么当时那个年轻的程让在面对匪徒,以及前去救援的老梁会是什么心情?
姜惩站在悬空的绳索下,站在当初老梁救下他的位置,仰头看着刚刚,也是当年自己捡回了一条命的地方,忽然觉着平台边缘闪烁着微光,他立刻顺着货箱爬了上去,抬手一摸,是一部手机。
屏幕上播放的,正是一个躺在病床上的男人被监禁的画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