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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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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是很不爽, 面对我这张脸,她怎么狠得了心下逐客令。”姜惩靠在车窗边,咬着刚点的烟, 含糊不清地说道。

    不等他发完牢骚, 宋玉祗便掐着滤嘴, 将他的烟碾灭在烟灰缸里,按下车窗强行通风。

    “接下来要去哪?”

    “馨宜花园, 找那个叫兰玲的小姑娘好好聊聊。”

    宋玉祗叹了口气:“就我们两个男的?不好吧。”

    “想什么呢, 女警可是稀缺资源, 哪能说调就调,案子可不等人, 要么我给你买件裙子,你委屈委屈,假装是女同志也行。”

    “如果穿上以后就能有追求惩哥的合理理由,那我乐意至极。”

    姜惩被他一句怼得哑口无言, 心道这小子怎么总有逆转局势的能耐,到底是自己脸皮太薄,还是他的太厚?

    宋玉祗关上车窗, 把靠背放低了些,闭上眼睛揉着太阳穴, “惩哥,你有没有发现联络簿上的细节。”

    “纸张和字迹都很新, 不经过检测很难通过肉眼判断是不是后期补充的内容。”姜惩坦诚道。

    “说一句不太专业的话, 也许可以。至少在我看来, ‘父亲’及‘程译’这四个字的字体与上半部分有些微的不同。”

    “你是指笔体不同?”

    “不,那确确实实是出自同一人,应该就是兰玲。”

    这话前言不搭后语, 让人越发找不着头绪,姜惩腾出一只手来,摸不到宋玉祗的头,只能威胁性地在他肋下掐了一把。

    “少装神弄鬼的,快说!”

    被碰了死穴的宋小公子弹了起来,把姜惩的手按回方向盘,两手叠在腿上,优雅又玩味地望着他。

    “小学到初中正是人变化最大的时候,这是成长中最关键的阶段,很多转变都是在这个时候定型的,其中当然也包括字体。在你研究兰玲家庭背景的时候,我看了她小学时获奖的一篇作文,笔迹与履历上的非常相似,但她留档的第一学期结业考试的卷子上的笔迹却与那时有所不同,变得工整清秀,没有之前那么垮大了。”

    “你的意思是原先并没有‘父亲’那一栏的内容,是后来兰玲自己填上去的?”

    “而且很有可能是在最近。你应该也注意到了,女秘书把文件送来的时候封条是开启的,要么在她拿到文件之前就被人捷足先登,要么是她自己打开了封口。如果是后者,通常来说她会当着姬校长和我们两位警察的面启封,以免自己和这起案子扯上关系,可看目前的状况,我认为还是第一种情况的可能性更大。”

    “所以她可能是在包庇那个开启封条的人,甚至那个人或许就是她自己。”姜惩食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方向盘,“说起来,那位校长似乎在回避年级第一的问题,我觉得就算成绩稳定,多少也该有波动的幅度吧,回回都考第二是不是有点离谱?”

    宋玉祗点头:“综合考虑一下菁华的丑闻,我能推测出大概。”

    “丑闻?什么意思。”

    “惩哥多少应该听说过吧,在这种贫富、家庭背景相差悬殊的学校里,最经常出现的一种负面现象——就是校园暴力。”

    宋玉祗把玩着手机,一边搜索相关的内容一边解释:“网上现在找不到任何相关的资料,我也不能保证自己的记忆完全准确。据我所知,几年前菁华曾发生过一起校园暴力致死的恶性案件,在当时影响很大,但因为加害者还都是未满十四周岁的孩子,最终不了了之。”

    “我记得被害者是一名刚上初中的女孩,成绩优异,家境一般,父母思想封建,重男轻女,家里还有一个上小学的弟弟,出事之后收了钱就没再追究,当时还被媒体大肆批判,再之后就没了消息。”

    “你记得这起案子?”

    姜惩叹了口气,“大学写过一篇论文,课题是研究犯罪低龄化趋势,选的案例就是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校园暴力案,事发后不过半个月各大媒体就闭嘴删帖,对此缄口不提,网上相关的内容也大多404了,说没有鬼你信吗。”

    “那你的论文呢?”

    “相关资料都被抹除,没有足够的事实依据证明我的论点,不过老教授通情达理,没有为难我,还是让我过了及格线。”说到这件事,姜惩毫不掩饰地把无奈挂在了脸上,“想当初我各科成绩从来就没有低于145分的时候,你知道一个90分对我的打击有多大吗……”

    宋玉祗感同身受,估计从那之后姜惩就对低龄犯罪彻底ptsd了。

    “我能不能多嘴问一句,成绩这么优秀的你为什么会报考公大呢?”

    问出这话的时候,姜惩正好拐进三街里的巷子,满城喧嚣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远去,霎时死寂。

    空气仿佛随之凝滞,气愤的压抑让情商150的宋小公子立刻意识到,自己似乎问了一个触碰禁区的敏感问题。

    姜惩以30迈的速度缓缓将自己的宝贝御驾开在狭窄脏乱的街道里,一手搭在窗边支着下巴,不以为然地答道:“被人改了志愿。”

    体贴入微的宋玉祗自然不会在他的底线边缘反复横跳挑战他的忍耐极限,也便转移了话题:“那么下个问题,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请姜副支队如实回答,你的微信昵称为什么是雁息市警……”

    话还没说完,那人一拳就挥了过来。

    仗着对方不得不小心翼翼盯着路线才能保证左右两侧的倒车镜不挂彩,宋玉祗躲得轻而易举,也让记性极差的上司忘了刚刚的不快,顺利将车停在馨宜花园门口。

    两人今天都没有穿警服,行事也更方便,轻车熟路地找到兰玲居住的地下室,刚出了拐角就见小姑娘坐在楼道口,大冷的天里用冰凉的自来水洗着衣服,双手冻得发红发紫,肿胀得不成样子。

    “怎么在这洗啊,小女生要学会爱惜自己,弄点热水啊。”

    姜惩上前,拉着兰玲的袖子,把她的手从冷水里拽了出来,宋玉祗递来纸巾,他就隔着那厚厚的两层纸替女孩擦着手上的水渍。

    兰玲没料到两位警察会在今天造访,诧异之余还有些紧张,“妈妈……妈妈不在了,得在家里摆灵堂,我怕家里的沙发太脏,客人不喜欢坐,想先洗干净了再招待客人。”

    “那也不能这么勉强自己,把身体搞坏了怎么办,快回屋暖和一下。”

    不由分说,姜惩把兰玲推进楼道,让一向养尊处优的宋公子做了苦力,把足有澡盆大的洗衣盆挪进了走廊。

    本来姜惩还打算让兰玲在暖气上捂捂手,一摸水管才发现这栋老旧楼房的取暖设施已经失灵,更觉心酸。

    “警察叔叔,是不是案子有了进展?是不是杀害我妈妈的凶手找到了?”

    看着女孩满怀期望的眼神,姜惩不忍说出实情,宋玉祗先他一步开口,缓解了他的尴尬。

    “案子还在侦办过程中,我们一定会尽全力找到杀害你母亲的凶手。”宋玉祗屈膝半蹲,目光与兰玲平齐,放低了姿态,也是希望借此放下女孩的戒心,“目前侦查的难度比较大,警方需要你提供线索协助我们侦破此案,你愿意回答几个问题吗?”

    许是温和的态度让兰玲安下了心,在经历打击后难得平静下来的女孩连连点头,忍不住又落了泪。

    “妈妈和我的关系……一般,平时如果没什么要紧的事,她都不会来看我的,我不知道妈妈在做什么工作,她也从来不会对我提起来。”

    她把头埋得很低,轻声说道。

    姜惩站在密闭封死的窗边,手指在窗外的砖石墙上蹭了一把,指尖沾染的灰土都泛着浓重的潮气,长时间生活在这种地方,身体怎么会不出问题。

    他问:“你在这里住了多久了,从多大开始一个人住?”

    “从小就在这里,外婆还活着的时候就住在隔壁,那时妈妈经常回来,后来外婆不在了,妈妈看到家里的东西就会想起外婆,总是哭,也就不爱回来了。”兰玲低垂着眼眸,“妈妈其实很苦的,我能理解她。外婆活着的时候常念叨爸爸,她说如果爸爸没有被害,我们才不会被闹得家破人亡,生活也该是幸福的。”

    宋玉祗抓住了重点,“你父亲?”

    女孩点点头:“我随了妈妈的姓,听外婆说,我爸爸叫程译,是大公司老板的儿子,也是海归的高材生,人长得很帅,性格也很好,关键是他很爱我妈妈。”

    提到过世的父亲,女孩眼里闪烁着星点的微芒,“有次妈妈喝醉了抱着我哭,说她后悔没有保护好爸爸,也后悔生下我,我很难过,但我知道妈妈不容易,之后也学会理解妈妈了,警察叔叔,我妈妈是个很好的人,我不能原谅夺走她的人,求求叔叔们……帮我查出杀害妈妈的凶手,让他受到法律的制裁吧。”

    兰玲的情绪随着话题的深入越发激动,她脸色通红,双眼肿胀,可见哭了很久。

    宋玉祗体贴地递了张纸巾,兰玲道了声谢,擦干泪水,报以满含歉意的微笑,“抱歉。让叔叔担心了,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这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听得宋玉祗心里难受。

    可姜惩这个情商为负的钢铁直男没有细嗅蔷薇的玲珑心思,满心只想着查案,踩着积落了些许灰尘的老旧地毯,侧眼一瞥沙发下阴暗的空间,随后走到桌边,问:“你对自己的父亲有什么了解吗?”

    “没有很多,听外婆说爸爸以前是很厉害的人,他是家里的大儿子,还有一个比他年纪小的弟弟,就是我的叔叔。很多年前,爸爸和妈妈公开关系,然后就出了车祸……没救回来。”

    姜惩和宋玉祗对视一眼,目光相触的一刻就知道对方也想起了一桩曾轰动雁息,养活了不少小说家与制片人的豪门恩怨。

    “外婆说是叔叔怕爸爸争夺财产,所以找人杀死了爸爸,妈妈也一直在找凶手,但是叔叔被抓进监狱后又被释放了,之后就出了国,妈妈的努力一直没有结果,后来就自暴自弃了……”

    姜惩曾了解过这起案子,白云制药集团董事程中和的长子程译车祸身亡,事故现场疑点重重,警方通过遗留的线索判定其弟程让有重大作案嫌疑,一审判决无期徒刑后,被告人程让提出上诉,二审时出庭的辩护律师一一推翻检方提供的证据,使得程让被当庭释放。

    这在律政界算得上教科书式的翻盘,此真实案例也被当作考题出现在了公大的期末卷子上,姜惩记得当时自己就是栽在了这道题上才深入了解了背后的前因后果,阅后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狗血,太狗血了。

    只是他没想到这件看似简单的案子背后竟然隐藏着这样一段爱恨情仇,还牵扯进了一对身份存疑的母女,这让案子陷入迷局。

    就在他纠结接下来该从哪里继续问起的时候,有人敲响了房门,三人皆是一愣,宋玉祗率先起身站到门边,听着外面的动静。

    叩门人见里面没人回应,很快大嗓门叫了起来:“玲娃子,你家的洗衣盆怎么就扔在楼道口了,多碍事,快收起来吧。还有你有没有看见咱家的老头子啊?一回来人就没影了,门还没锁,气死人了!娃儿你在不在啊!”

    是一个略显沧桑又有些泼辣的年长女性的声音,兰玲对宋玉祗点点头:“警察叔叔,冯奶奶还不知道冯爷爷的事,我得去和她解释一下,麻烦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就会回来。”

    “等等,我陪你一……”

    话还没说完,宋玉祗就见姜惩的脚尖无声点着地板——这是一个具有暗示性的动作,没有刻意引起兰玲的注意,宋玉祗当即会意,又对兰玲笑笑:“陌生男人突然和老人家说明这种事情也许会引起老人的反感,解释的事就麻烦你了。”

    兰玲点点头便出了门,临走前还习惯性地挂上了家门钥匙。

    待脚步声渐远,宋玉祗回到姜惩身边,看着那人对客厅内的家具都没什么兴致,偏偏盯着破旧的沙发出神,猜到是他发现了什么。

    姜惩没有明说,再次用脚尖点了点地板,宋玉祗发现他今天穿了一双保暖的马丁靴,一只脚的鞋带散在地上,沾了些许灰尘,便俯下身来替他绑了个骚气的蝴蝶结。

    向来敏感的姜惩一反常态,没有因为他的举动发火,只从外套口袋里翻出两副白手套来分给那人,随即蹲在地上,掀起地毯的一角。

    下面不知多少年没被人打扫过,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灰,随着他的动作扬在空中,呛人得很,宋玉祗捂住口鼻,出言制止:“别翻了惩哥,吸入太多颗粒物要出人命的。”

    “人命,或许吧……”姜惩沉声道,而后抬眼望向宋玉祗,“这可不是正常的清洁死角。”

    姜惩后退几步,将墙角处被霉菌腐蚀的三角柜往外挪了三公分左右,将手探进柜墙之间的缝隙蹭了一把。

    他的白手套上留有淡淡一层灰痕,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秽物,宋玉祗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是说这间房子被打扫得很干净,只有这一处脏过头了?”

    “从书桌上摆放的笔记与桌沿完全这点能够看出来兰玲是个强迫症很严重的人,洁癖也是强迫症的症状之一,她少说两个星期没回家,家具上只有些许灰尘的残留,可见她平时注意环境的卫生,连一般的死角都没有放过,这样爱干净的人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住处有这么脏的地方。”

    姜惩及时制止了宋玉祗一弹地毯的动作,“小心灰尘飞得到处都是,凭我们两个人很难在她回来之前做到滴水不漏,举着。”

    说着,他又取出密封袋,在地上抓了一把浅灰色的尘土装在袋里,在门外的脚步声响起时迅速抹去地面上残留的指印,宋玉祗与他配合默契,在这一连串专业的取证动作后小心翼翼把地毯盖回了原处,美其名曰:“‘毁尸灭迹’。”

    兰玲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穿好大衣,俨然一副要打道回府的样子。

    “叔叔们要走了吗,不再多留一会了吗?”

    “接下来还有任务,就不打扰了,如果有需要随时可以打我的电话,”宋玉祗翻出名片交给兰玲,点到即止地做出了摸头的动作,没有触碰到女孩。

    似是这样的举动让刚刚步入青春期的女孩感到悸动,兰玲后蹭几步让开了路,把头埋低了些,像是在掩饰脸上一闪而过的绯红。

    “够了,差不多了吧你。”

    姜惩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低低的呵斥,这小子在酒池肉林里到处留情也就算了,居然连未成年的被害者家属都不放过,简直是禽兽不如啊!

    他与兰玲道了别,很快就扯着宋玉祗离开馨宜花园,临走之前,宋小公子还在兰玲家门前放了一支白康乃馨,被姜惩粗暴地塞进车里,那人恨不得一耳刮子让他清醒清醒。

    “我说宋小公子,收收你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神通吧,万一撩动了小姑娘的春心,以后每天都到局里给你送花怎么办,你是收还是不收!”

    宋玉祗依旧一副笑颜,“师父,你好像很懂的样子,以前被人送过?”

    “后备箱里有防水胶带,管不住自己的嘴就贴上,少说些怪话膈应人。”

    宋小公子笑而不语,怎么看这位口是心非的副支队长都是酸倒了牙,在跟他闹脾气。

    车开出去几条街后,恨得直磨牙的姜惩才端出一副前辈的姿态,语重心长道:“小玉子,咱们是为人民提供服务的警察,尽心尽力办实事就好,用不着提供特殊服务,以后注意点分寸,别像热带鱼一样到处留情。”

    这话隐含的深意就是:不要到处撒种。

    宋玉祗感到车里的气氛随着温度的升高变得暧昧,稍稍放松了帽衫的领口,侧眼笑问:“那是康乃馨,适合送给年长的女性,并不是玫瑰,不能表达我的爱意。”

    “至少这一点证明你还有救,不然你现在不会在车里,而该在车底。”

    “惩哥就不想问问我为什么不送玫瑰吗?”

    专注于开车的姜惩瞥了他一眼,没有追问,宋玉祗主动说了下去:“诗人阿多尼斯曾写道:‘什么是玫瑰?为了被斩首而生长的头颅’,所以我欣赏不来这份向死而生的美。”

    “向死而生……人,难道不也是在向死而生吗。”

    像是在逃避这个话题,姜惩一脚油门踏下,很快就离开了三街里。

    二人没有发现,此时在老旧的住宅区高层,一双冰冷的眼睛正目送他们远去。

    少女手里翻动着卡片,尝试将硬纸折成纸鹤,笨拙的双手很难令她如愿,尝试几次,耐心就被耗尽,她翻出打火机,从写有“宋玉祗”名字的中心点燃,看着卡纸被烧成灰烬,她发出一声尖锐的冷笑,随即拿起剪刀,对着自己头顶的长发一刀剪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鸭~

    感谢缙王妃的扇子小可爱打赏的1个地雷,感谢投喂!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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